覃川愣了一下，青木冠是山主男弟子正式场合下才会佩戴的饰物，女子则是佩戴青木额环，山主ว不喜金银珠宝饰品，故正式场合只能配青木。从抽屉里取出青木冠，小心翼翼束在他盘好的髻上，再换上青黑赤褐双色外罩礼服，傅九云平日里风流放荡的气质顿时收敛了不少，看上去终于有一点正经修仙弟子的风骨了。
因见傅九云头披着，衣服也没穿整齐，显见梳洗服侍的任务是轮到เ她来做，赶紧去厨房烧了热水，替他洗脸更衣。傅九云平日里头束得相当随便，斜斜一根簪子，弄起来非常方便，覃川ษ拿着梳子将他的头梳通，正要挽个髻，却听他吩咐：“全部盘上去，配青木冠。”
这就叫主子得势，下人也猖狂，仗着玄珠的风头，平日里可能连那些新า近的小弟子都敢欺负，更不用说覃川这样的杂役了。说起来，香取山主未免太好说话，好好一个修仙养性的地方แ被弄得乱七八糟，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仙人都是这么好脾气的？
“死奴才，身手倒挺灵活……”婢女恨恨地低声咕哝，把大门用力一关，倒也不见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泼出来了。
覃川仿佛一无所觉，只连连点头称是。一时间两人倒是无话，踏雪行过一片小花园，迎面飘来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曲调只隐约可闻，却是悠扬婉转，犹如春莺脆啼，清泉流泻，令人顿生悠然向往之意，忘却严寒之苦。
傅九云却没立即回答，淡淡瞥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方道：“美人似真似幻，至今尚未让我见到เ她的真容。索性让她做个无脸人好了。”
临时杂役房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杂役们有条不紊地凭令牌取工具。轮到覃川ษ的时候，交出令牌，却只拿到เ一个小瓷瓶，一只长柄银勺。她仔细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这两个ฐ东西怎么用。
原来……原来人家这么想得开，倒是她多事了。覃川想起自己昨天险些被傅九云认出来，这次轮到她懊悔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赵管事把她单独拉到เ旁边说话，神色凝重：“你向来乖๔巧，里面的规矩也不用我多说什么เ。只有一点千万记住，如果遇到玄珠大人，一定小心说话做事。她脾ຆ气素า来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全然不给下人脸面情面。你如不小心得罪了她，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第二天早ຉ上在南殿集合，此去的年轻女杂役们自是专心打扮一番，南殿前一片莺声燕语，平日里姿色普通的女杂役，打扮后也变得俏丽ษ了许多。覃川去得不早不迟，靠在树下与人说笑，她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穿着一身干净灰衣，除此之ใ外别ี无他物，一身朴素า，不染半丝脂粉气。
阿满偷偷抹去眼泪，颤声道：“好……再看看……”
“阿满，我可以再看看这里吗？”帝ຓ姬低声问。
覃川还是轻轻柔柔地安抚她：“我真的没事，就是口渴得紧，阿满帮我倒杯茶。”
翠丫赶忙倒了一杯温热茶水，仔细送到她唇边，一点点喂她喝下，覃川笑吟吟地看了她半晌，低声道：“阿满，你原来没死，真好。”
翠丫ฑ不敢搭话，又劝她喝了半杯水，替她把头理顺ิ放在枕头上。因见覃川ษ一直看着自己，笑得开怀安心，翠丫又不敢走开，只好说：“川姐你放心，玄珠大人身边那ว几个ฐ坏婢女都被赶走啦！我今天听人家说了，山主ว很气玄珠大人，责备了她一顿，以后她再不敢做这么เ离谱的事了。你只管好好养伤，九云大人护着你呐！”
覃川缓缓闭上眼，喃喃道：“阿满，我累得很，想睡一会儿。可疼得厉害，你帮我揉揉呀。”
翠丫哽咽道：“我……我不敢揉……川姐你别睡！九云大人马上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傅九云在外面问道：“她醒了？”
翠丫ฑ得了救星似的赶紧跑过去：“大人！川ษ姐她……”傅九云早已闪身入内，见覃川ษ又晕了过去，他摸了摸她的脸，只觉烫手，立即将怀里无数个纸包丢â给翠丫：“去厨房，每样取五钱来熬药。”
翠丫一阵风似的跑去厨房了。傅九云自坐在床头，又将覃川的伤势仔细查看一遍，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只扁平的玉盒子，里面厚厚铺了一层鲜ຒ血般腥红的药膏，盖子一打开，便散出一股极刺๐鼻的味道。
他洗干净手，挑了一些药膏在掌心，用力握住了她畸形的手指。
这一下的剧ຕ痛可想而知，覃川从昏迷中又给痛醒，猛然跳起来，又因为后继无力摔了回去。
“忍着。”傅九云只有这两个ฐ字，又挑了药膏去掌心，继续按摩她断ษ裂的指骨。
覃川疼得满脸冷汗下雨般落下，这时神智清醒得不能ม再清醒，两眼瞪了老大看着傅九云，过了很久ื，才颤声道：“九云大人……小的……小的手指已经废了，您何必让它们再废一次呢？”
“嗯，大人我看它们就不顺ิ眼，非要折磨折磨才舒服。”傅九云对她冷笑一下，见她疼得嘴唇都青了，到底还是稍稍将手劲放柔和些。
“疼就叫，怕什么？”看她忍得万般辛苦，他皱了皱眉头。
覃川ษ勉强笑了一下：“是、是您让我忍着……”
他讥诮地瞥她一眼：“平时不听话，这会儿倒听话的很了？”
“啊——！”覃川ษ突然惨叫起来，她觉得自己的手指肯定会被他搓碎揉烂，疼得恨不得晕过去，偏偏又晕不了。
“啊！呀！哎——！嘿！噢——！吱……”她乱叫一气，喉咙都喊哑了。
傅九云对她鼓励地一笑，沾满药膏的手在她额上摸了摸：“就这样叫，叫得很好听。”
那ว天下午，没有人敢靠近傅九云的院落，很有那ว么一段时间，传闻满天飞，傅九云虐杀自家女杂役的谣言已有了几百个版本，为宁静祥和的仙山带来一丝恐怖血腥的气氛。
等喝了药，奄奄一息只剩一点点小命的覃川终于再次沉沉昏睡过去，翠丫万般不舍地走了，傅九云倚在床头，拿着，时不时沾点茶水涂ิ在覃川干涸ຈ的唇上。
月上中天，屋里已经不需要烛火，傅九云熄了灯，就着雪亮的月亮继续看书。他用珍贵仙药修补覃川ษ断裂的手指，更兼熬制ๆ秘药内服，不出意外，两天内她碎裂的指骨就可以恢复如初，不过……成的副作用就是这个ฐ晚上她会疼得比骨头断ษ了还厉害。
月光缓慢地顺着窗棂滑动，渐渐攀上覃川苍白的脸。她睡着的模样十分乖巧ู，包扎好的双手蜷在胸ถ前，像是怕被人欺负了似的，整个ฐ人只占了大床的一个小角。不知在做什么梦，她的眉尖不停跳动，最后变作了疼痛难耐的隐忍。
时候到เ了。傅九云丢下书，小心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因为乱动把正要长好的指骨弄歪。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睫毛乱颤，突然从里面滚出许多颗眼泪来，傅九云从没见过有人能掉那么多颗大眼泪，一下子就把枕头打湿了。以为她会说什么，却也什么都没说，更没有醒过来，就是不停的掉眼泪，好像永远都哭不完一般。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烫的脸颊，拇指缓缓擦去那ว些大颗眼泪，又像是怕被灼伤，急忙缩了手，卷起袖子给她擦脸。手忙脚乱擦了半天，她好像不哭了，只低低说了一句梦话：“阿满？你在不在？”
傅九云含糊地答应一句，她又没下文了，不见呼痛，更不见叫委屈。谁能想象，这么个羸弱的一推就倒的女孩子，居然有着比顽石还坚硬的意志，壮汉也未必能承受的痛楚，她忍了下来。
傅九云摩挲着她的脸颊，伏在床头一根根数她在月光下稀稀疏疏的睫毛，像是看痴了。
覃川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刺着眼皮，很不舒服。她呻yin一声，想翻个身，谁知身体一动，却碰到เ了一个人。
她大吃一惊，这才突然觉自己身后躺着个ฐ人，而且还伸着胳膊从后面抱住她。
她急忙撑着床板要起身，冷不防那人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傅九云的声音在头顶有些疲倦地响起：“你的指骨还没长好，别ี乱碰。”
覃川只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子里冲，结结巴巴说道：“九、九云大人！小的怎么……您怎么……”
傅九云打了个ฐ大呵欠，放开她坐起来，声音懒洋洋：“好了，既然醒了就自己注意吧。只要别乱动，磕着碰着，明天你的手就和以前一样了。”
覃川惊疑ທ不定地看着他跨过自己，下床穿了鞋，浑身衣服都皱巴巴，头也凌乱ກ地披在背后，全然不见平日里爽利模样，倒有几分邋遢。
“喝茶？”他端着茶壶问了一句，覃川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点头，然后就看着他端了一杯茶水送到自己唇边。
“啊！”覃川猛然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小的、小的只是个杂役！哪里配让您这样做？小的自己来……自己来！”
傅九云懒得理她，托着她的后颈，小心喂了一杯水，这才带着淡淡的讥诮说道：“该客气的时候不客气，不该客气瞎客气。”
覃川见他眼底有两ä只大大的黑眼圈，满面难掩的疲惫，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嘲笑她，刚刚ธ那些到了嘴边的生疏客气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眼里有些热，她故作自然地别过脑แ袋，极低地道了谢，只怕蚊子也未必能听清她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大方แ点说！”傅九云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见她不疼了，好容易睡了一小会儿，又被她弄醒，脾气便不大好。
覃川涨红了脸，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我……我是说，我愿意献身报答九云大人的大恩大德……”
傅九云斜斜ฒ把她从头到เ脚打量一遍，鄙夷地哼了一声：“迟了！你想献，大人我还不想要。醒了就赶紧给我起床！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