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川脸不红心不跳：“哦，山主吩咐我出去办点事。你没见过我？我是新来的弟子。”
赵管事看她有些眼生，加上这场火来的莫名其妙，立即上前拦了一下：“这位姑娘是……？”
这简直是废话，倒出去的水都没办法收回来，感情能说收就收吗？
二哥是个人精，早早看出了些端倪，小心翼翼提醒她：“左ุ紫辰虽然是左相的儿子，身份足够高，但不是长子。你一个皇嫡女，怎么เ嫁也嫁不到他头上，何况人家又是个修仙的。还是趁早把心思收拾收拾吧。”
早上先生交代的十张白纸变幻出十只仙鹤的任务怎么也做不好，滴血在上面，不是跳出来青蛙就是变成一只崴脚麻雀，帝姬ภ心里烦，索性把那ว些白纸全部ຖ丢，一肚子恼火地去御花园散心。
她自觉从没得罪过玄珠，但她好像天生就看她不顺眼，大事小事都要和她作对。听说帝ຓ姬练字好看，她就特地描了簪花小楷，卖弄地到处给人看;听说帝姬ภ背了几诗词，她就索性把整本名家词汇全背下来。这还只是没见面的时候，等见了面更不得了，帝姬说一她就非要说二，反正她在玄珠面前好像全身都是错，就是被她从头到脚看不惯。
她确实不能拿他怎么办，只好泄气的笑，有些无奈。
“是不想懂？”他稳若太山，丝毫不乱ກ，“覃川，你的人就在我面前，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我正抓着你，以后也不会放开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傅九云浑不在意，神色温柔地摩挲她的脸颊，轻道：“今晚大人有点事，不回去了。你独守空房，别做什么坏事。”
四两拨千斤ภ，给他拨回去。
覃川随意望了一眼：“山主还没出来，应该是龙王还未到吧。”
翠丫掂高了脚跟使劲抬头往上看，低声道：“山主是哪个呀？怎么เ看不清？”
傅九云想了想，点头道：“好，不许乱跑，早点回来。”
“呃……那，请大人批准，小的想去看看翠丫，还有几样东西想从她那里拿过来。”
玄珠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弟子明白。”
山主的声音虚软中带了一丝不耐：“本座虽然闭关多日，但并非不问山中事。大燕国被灭，万千生灵同悲，本座敬你是公主，收你入山，是希望你收敛哀痛，就此修身养性，也不至于金枝玉叶之ใ体在外颠簸流离。你能ม体味本座的意思么？”
“你怕什么？”傅九云扶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她，“大人我才看不上你。”
杯中白酒气味浓烈，一闻就知道是烈酒，此人心怀叵测，只怕是想灌醉她。覃川一个劲推辞：“小的不敢喝酒……”
情急之下，突生妙计，她突然扯开束的带子，连老天都很配合地帮忙从后面吹来一阵风，桂花头油迷人厚重的香气扑了满怀，左ุ紫辰眉头马上就皱了，捂着鼻子开始狂打喷嚏。
覃川ษ这会儿真有点急了，玄珠在里面随时会出来，要是让她见到左紫辰抓着自己死活不放，那她这个杂役真是做到头了！
一辆自空中飞来的金碧辉煌ä的马车将傅九云接走了，覃川仰头望着渐渐在月亮里消失的那个小黑点，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看看，五大盆小山似的衣物正在月光下无声地向她招手。
覃川ษ暗暗咬牙，干笑道：“能为大人洗衣打扫，是小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怎么又软了？覃川莫名其妙地回头，只见傅九云倚在殿门上，捂着鼻子，又有趣、又嫌弃地看着殿里乱糟糟的景象。
正把令牌仔细在腰间拴好，肩上突然被人一撞，翠丫ฑ虚弱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川ษ姐……他……他又来了……快扶住我……”
覃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寒碜点，细眉细眼，鼻塌唇薄，脸色更像十年没吃饱饭似的，蜡黄蜡黄。放在人群里，眨眼就给吞没了。
赵管事自己觉得甚是可惜，叹息了一阵。覃川虽说只来了不到三个ฐ月，可做事利索ิ，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嘴巴๒更是甜得恰到好处。这年头的年轻姑娘家，如此乖觉的实在不多，她有心给侄子找个好媳妇，奈何自己้那宝贝侄子眼高于顶，非绝色的不要。
她确实带着许多好药，乾ດ坤袋简直比聚宝盆的东西还多，有个小瓷瓶，里面装ณ得尽是指头大小的白色药丸，傅九云一嗅味道便知是上好的伤药，用水化开两粒，涂ิ在伤口上，一夜过去伤口就可以愈合。
覃川跪坐在他面前，替他把外衣脱了，微凉的手指擦过他赤裸的胸膛，傅九云呼吸骤然一乱，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热度几乎ๆ要烧灼着她的肌肤。她垂着头，唇角有个模糊的笑靥，带着久违的调皮，小声说：“你倒真是精力充沛，血都流了那么多，还要做什么？”
他想做的当然有很多，数不清的多，只是时间不合适、地点不合适、情绪也不合适。于是只好万般不甘放开手，自嘲似的笑道：“……下手轻点，我怕疼。”
她果然就动作很轻，指尖触在伤处，像微风吹过去，尚未来得及感到疼痛便消失了。傅九云有些心猿意马，盼她别那ว么快涂ิ完，还盼她用力些，这么挠痒似的触碰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月光攀上窗棂，他们两个ฐ人的影子绞成一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再也分不开了一般。覃川心底有一种无言的喜悦，还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她说：“九云，你觉得一国的公主ว，应该是怎样的？只需要打扮好看点，仪态摆得漂亮些，在人前显示ิ皇家威仪就可以了么？”
傅九云没有回答，他好像睡着了，脑袋微微垂着，面容被阴影笼罩。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人告诉过我。后来大燕灭了，先生和我偶尔回去探望了一次，那里到处以妖为ฦ尊，只因为ฦ天原国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进贡人菜……你知道什么是人菜吗？就是把人当做一道美味佳肴送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们。很荒谬是不是？可它是个活生生的事实。”
“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是大燕的公主，受万人景仰，到底是凭了什么เ？我又为他们做了什么เ？我到底有没有资格被我的子民们曾经那样拥护？”
“……你说，我用魂灯魂飞魄散永生永世受苦，不值得。对覃川ษ来说，确实不值得，她只是个普通的没有亲人的姑娘。不过在成为覃川之前，她先是大燕的帝姬。在帝姬的心里，这是千万分值得的事情。”
药涂完了，上好的伤药，里面加了一味戏仙散，顾名思义，就连神仙不小心着道也会不知不觉陷入沉睡，雷打不醒，足足睡上五个时辰才会自己้醒过来。原本她是打算在香取山走投无路的时候派上用场的，想不到เ居然会用在傅九云身上。
覃川ษ替他穿好衣裳，小心把他放倒睡在枕头上，看着他祥和的睡颜，心里有许多话想说。想告诉他，放猛虎咬他只是一时气急，并不是想杀他;还想说，在香取山的日子，因为ฦ有他，还有翠丫那些可爱的人，她才能真正笑出声，好几次在梦里遇见过他，那时的心情是久违的轻松愉快。
她还想说，他要陪着她，实在是很美好很贴心的诺言。
还想说……
想说的话真的太多，只是都说了，她就要舍不得。她曾想过，熬过这些年，该死的时候就可以解脱了。可是最后这一年，她过得很美好，所以她现在已经满足了，至少不是满怀解脱的怨气离开。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怨恨与纠缠，爱慕与憧憬，都变得鸿毛般轻。她一生一世的那些幸福，已经终止在此。
覃川将乾坤袋里的魂灯取出来，他凭着附着在魂灯上的精气神可以找到เ她，只要消除掉就没什么问题。
取符纸，沾血画符，贴在魂灯上。这样就是真正走到天涯海角，他也找不到了。
换好衣服，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傅九云，似是依依不舍。被傅九云打伤的猛虎躲在暗处不满地吼叫，它现在只剩ທ一些斑驳的光点，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ม恢复如初。它在恼怒她磨磨蹭蹭，大约是因为ฦ被傅九云一掌就打伤了，不服气的很。
放了两只白纸唤出的小小灵兽守在他身边，以免出现什么意外。覃川看了他最后一眼，终于决绝地关上房门。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