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身边的男人也都不逊色，我外公永远是中山装ณ或中式的马褂。和我外婆一样，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做的，我爸年轻时候真是一个ฐ帅哥，他对吃、穿都有上海人的感觉，就是经济再不景气，也是非常非常体面的。我爸爸至今打扮得非常得体，从来不穿t恤衫，只穿衬衫，而且是烫得笔挺的衬衫，裤子永远有裤缝，皮鞋贼亮贼亮的。
3我发现我妈妈是个大美人是她调到เ外交部，从湖北干校回来那一天。那天我去火车站接她，在她从月台到เ车站的隧道中走出来那一刻，我有一种由衷的自豪，因为我发现我母亲身边似乎ๆ有一个光环，她比别ี人都亮。至今她的光环犹在，当她走进一个房间，她就是中心。我妈妈的美比上海那ว些摩登女郎要含蓄得多，我当然更喜欢我妈妈这种风格。我妈妈那时候都是穿很严肃的制ๆ服，而且颜色很深，但是我记得她总是有一件非常好看、颜色鲜艳一点的衬衫或毛衣穿在深色制ๆ服的里面，露出一点点鲜ຒ艳的领子。其实我妈妈是很简单的一个人，我小时候从来不记得妈妈涂ิ脂抹粉，和那些上海ร老女人比起来，她朴素得多了。到了70่年代，妈妈已经是外交部部长夫人的时候，她的美容用品也不过只有檀香肥皂、友谊牌擦脸油和美加净牙膏。我记得妈妈出国带回来吃的、小人书，从来不记得她买什么口红之类的东西。
洪晃晃晃脑袋，想想，忽然明白了：“科长，科长，好朋友了，怎么เ还说撂脸就撂脸啊，弄得我这点意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科长的面孔还是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她住的地方离京昌高速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而恰恰是这段距离的堵车，让她上班倍感头痛。你知道她是怎么เ解决交通问题的吗？路头有个小烟摊，洪晃老去那儿买烟。一来二去跟摊主大爷混熟了，就雇大爷当起情报员了。每天早上出门前，给大爷的烟摊打个电话，堵车就不出来了。代价是一个月给大爷二十块钱！
洪晃有所很漂亮的房子。因为她接受的是美国的教育，又秉承法国的浪ฐ漫，所以我知道她对身边的生活要求是很高的。
“刚去了一下《追求》，”他说，“都在那儿，好像要大干一番。”
“行。”我们就进了我的办公室。
《ilook世界ศ都市》于20่01้年8月开始改版，编辑部一下子走了四个ฐ文字编辑，一个服装编辑，三个ฐ美编。我不当内容策划，当出版人，管经营。晓雪于5๓月上任当主编，宣布改版计划后，她的反对派给了她一个ฐ空城计，全走了。我当时也不知所措，一面留人，一面逼着晓雪给所有人赔礼道歉，大概ฐ整一个ฐ月，编辑部ຖ天天有哭声。最后人一个没留แ住，但是刊物每期还是按时出了，而且2๐001年1้2月完成了全面改版，从以前的“头脑类”彻底改变为ฦ“时尚消เ费信息类”刊â物，晓雪的新า定位是“让我们和明星一样灿烂”，以明星生活方式为ฦ主线，介绍实用和及时的服饰、美容、生活消เ费信息。改版非常成功，发行和广告都翻了几番。连我都必须承认，比我那个“有头脑女人”要好看得多，有时候我也偷偷按照ั这里面的介绍去买东西。
我必须承认，《ilook世界都市》非晓雪莫属。她有海ร伦·格利·布朗的实干精神，但是又没有那种cນosmopolitaທn赤裸裸的实用主义แ，比cosmogirl要高雅得多；她有黛安娜·弗里兰对时装的敏感，但是没有弗里兰的贵族架子，再说，她人长得比布朗和弗里兰都好看，如果辞海里有“主流女性刊â物主编”的字样，她的照片就应该放在旁边做图解。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我还是决定不了到底哪张照ั片当封面。潘先生和康明困倦得直揉眼睛。我们当时坐在利ำ丰为客户准备的小会议室里面，这个房间有一面玻璃墙，外面是像足球场那么เ大的利丰办公室，而现在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个ฐ看守的保安，哼着粤语流行歌曲在外面走来走去。我其实也应该是疲惫不堪了，但是兴奋让我根本没有累的感觉。
我刚接手《ilook世界都市》的时候，我们整个ฐ后期几乎都是在印刷厂做的。现在想想，利丰ถ真是很照ั顾我们。我们每次都是大队人马杀到เ蛇口，有美编、责编、主ว编，美编还经常是两ä个两个地派去。到เ了就去利ำ丰的分色车间，霸占两台上好的苹果机，把还没有排完的刊â物就地做完。一般这时候美编身后还坐着一个ฐ责编或主编什么的，没完没了地下修改指令，“这个再往上点”“那个再往左点”“把这个ฐ模特的腿再修细点”……
“这是你第几次婚姻ี？”
“第二次。”
“嗯。”大夫好像感觉到我的困惑了，“我们先说说你的家庭吧，你爸爸妈妈是……”
“我爸爸妈妈也离婚了。”
“啊，”大夫记了个笔记，“那ว他们的父母哪？”
“我的外祖父有三个老婆，第一个ฐ是个知识分子，他们过不到一起，所以就分开了，有三个ฐ孩子，一个自杀了，一个ฐ疯了，还有一个也是半疯，他认为ฦ希特勒还活着，而且藏在中国。”
大夫看了我一眼：“是同时有三个老婆？”
“是。”
“在哪儿？”
“在中国。”我心里说，你做梦吧你，你没戏，在纽约娶三个ฐ媳妇。
他好像看出来我想什么เ了。“我觉得一个ฐ就够受的，你的外公真不是凡人。第二个老婆哪？”他问。
“第二个ฐ老婆是我的外婆，带我长大，但是好像原来是青楼ä里的，我妈妈是抱来的，因为我外婆不能ม生孩子。”
我看了大夫一眼，他开始疯狂地记笔记。“第三个老婆原来是一个ฐ上海ร黑手党青红帮的头头杜月笙的情人，我外公是黑手党的律师，他们在重庆的时候互相换了情人。我到12岁才第一次见到她。”
大夫还在写，头也没抬道：“接着说。”
“我爸爸的爸爸有两ä个ฐ老婆，但是我才三岁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我爸爸有七个兄弟姐妹是同父同母，还有四个是同父异母。”我看了大夫一眼，他还在狂记，“我爸爸和我妈妈在我9岁那年分开了，我妈妈后来的丈夫是中国前外交部长，我爸爸后来的老婆是个ฐ美女演员，有金花的称号。”
“你妈妈的亲生母亲你见过吗？”大夫问。
“噢，对了，”我在他的提醒下想起来，“我妈妈的亲生母亲是原来上海的交际花，外号叫‘康克林西施’，我妈妈是私生女，所以让别人领走了。后来这个ฐ漂亮女人又嫁了人，而且有四五个孩子。”
大夫摸了一下头上的汗珠，我头一次看见写字也能让人出汗。“你怎么เ知道这些的？”他问。“有一年大地震，地震第二天瓢泼大雨，我妈让我去火车站接‘外婆’，可是那年我外婆已经死了六年了，还说我有一个表哥叫平平，一个表妹叫罐罐，他们会在火车站的大钟下面等我。我以为ฦ我妈给震糊涂了，家里瓶瓶罐罐碎多了，就说胡话了。我说我不去，下这么เ大雨，接个死了六年的外婆，还要在大钟็底下找瓶瓶罐罐，这纯属于瞎胡闹。我妈说，你别闹，快去吧，别让你外婆等。”
“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了，大钟็下面瓶瓶罐罐举着伞，见了我就喊我小名，看样子认识我。”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进了火车站，接到了一个ฐ有严重风湿关节炎的老太太。”
“然后哪？”
“然后就回家了。”
“她漂亮吗？”大夫已经不记笔记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明明是我给他说故事来了，为什么还得付他200่美金？！
“不漂亮。”
“一点都不漂亮？”
“可能ม年轻时候还行吧，看得出来有点妖气。”我不在乎地说。
“你不喜欢她？”他试探道。
“谈不上。我不认识她。”我说。
“我听出来你不喜欢她。”他坚持道。
“那就不喜欢吧，她也不喜欢我，她不是我外婆。”
“你父母什么เ时候离婚的？”他改了话题。
“我12岁的时候。”
“你怎么เ想这件事情？”
“大概ฐ是应该的吧，我的记忆中没有他们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时候，都是在吵架。”我开始有点难受，头一次意识到เ，我父母离婚是我不喜欢谈论的一个事情。
“你父母后来又结婚了吗？”大夫问。
“我妈嫁了外交部长，我爸娶ດ了一个大美妞电影演员。”我回答道。
大夫看了看我，说：“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我笑了，有点觉得这个大夫怪可怜的，像我这么เ乱七八糟的人连纽约都是少见的。我摇摇头，继续给他讲：“我12๐岁就被送到เ美国来了，16岁被送回去，因为ฦ我妈和她的丈夫下台了，被办了学习班。”
“什么叫学习班？”大夫问。
“就是被软禁了。”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