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风尘你懂吗？哥哥？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千差ๆ万别的不同：我的小哥哥，他是作家了，而我却沦落风尘。
处子之吻
关于白马，有这样一段：“白马公子商痕为此愿奉上《处子之吻》，但他更愿意将一切隐藏起来，荣誉在他眼里是个可远观不可近视的圣洁之ใ物，像一只抓不住的美丽的狐狸。那ว耀眼的荣誉还迟迟没有到来，而我们的白马已为ฦ它倾尽了所有的热情。但他从未怀疑荣誉的存在，尽管他已疲惫不堪。他的前程已被那耀眼的荣誉的光芒照亮，他只需要走到เ那灯火辉煌的地方แ。”
我的成长很神奇，过程就是一些霹雳闪电。
尽管昨天我还稚嫩在不知所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河水深浅之中ณ，尽管在今早出门时我还走不出妈妈的千叮咛万叮咛声声叮咛，但是谁也阻挡不了我在一夜之间出落成英俊洒脱——帅呆了的白马！
因为商彤以后的故事大多是在那阵子，在他做《love》记者时生的。
若想继续了解商彤，还需借助于1้995年的《love》杂志。
我回来了！
商彤，尘叔，樱桃谷，我的亲人，我的天堂，我的诚挚如初ม的梦乡。
工作时我是快乐的，工作完了快乐就走了。
只有我带着沉重的思想负担，带着另一种非同寻常的使命。
我们想说，事先酝酿的所有快乐，在真正的森林里完全没有了，真实的露水和灌木完全是另一种样子，所有的激情和诱惑，在我们从未见过的森林景观面前变成惊谔。
我们幻想过最茂密的幽林，其间出没着野鸡、大熊猫和黑熊。
好像我离开樱桃谷的这十四年我的一切都这样被烧焦，日子流烟，我成灰；
梦的感觉和真实的日子如此接近，如此相像。
长长的绳结打开了，尘叔沉重地轰然倒下。
父亲起身去关上了尘叔狰狞空洞的一双怒眼。
她的心和她的绝望一样，她攥紧的拳头和她的伤心一样，似乎我和商彤都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她再也不愿意松开了，再也不愿意失去了——她拽着我们往前走，好像拽着一份谁也夺不走的希望。而我无论怎样都不能挣脱她的手，我看见式微妈妈焦急而又无奈的表情，眼泪无声地流，手里还捏着两ä团面。
说完这句话，她就拽着我，拽着商彤，转身就走。
乖，商彤。
商彤说：“小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你是不是想走了，小哥哥你不要走，妈妈去河边洗衣服很快就会回来的，给我们做大连菜吃，好吗？好吗？”
父亲游游移移的目光总在逃避我探究的眼神，而我执着的凝望里自有洞穿一切的残忍和自戕般的心殇。
这一瞬间我读懂了父亲。
父亲一句话都不说，闷头抽烟。
秋晓是我耳熟能祥的人，我从小就知道她，我一直都知道他，知道她在尼姑庵里生下了我和弟弟，知道式微妈妈只是式微妈妈，而秋晓是……妈妈。
直到……
那是一个ฐ怪物。
我被狼叼到村子后边碾渠畔的柿子树下，奶妈和一帮众人已操着铁锨锄头棍棒紧ู追而来。
村人邻居们也拼死拼活地在后边追。
他说：“她什么都不是，她是家里给娶的，是聋子的耳朵是用来做摆设给人看的。”
“那她是什么？”
在商州的传说中ณ，黄鼠狼是被奉为ฦ黄大仙的，虽然谁都知道它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是谁也不会更不敢去惊动它们，只好任凭这群孽畜ไ霸占了一座好宅子，无有办法。一晃就是好多年过去，那黄鼠狼子子孙孙地繁衍生息，早成了千军万马的一路大军，将彭家宗祠变做一座鬼哭狼嚎的活地狱。直到解放，直到เ解放军的医疗队驻扎到村子里来，用冲锋枪和手榴弹打死灭绝了这群恣意猖獗侵人害事的被当作“四害”的“黄大仙”，斩草除根之ใ后尸体拉了满满一卡车，运到县里去展览。医疗队还用科学道理讲明了当初村子里生瘟疫的原因，那也与这“黄大仙”有关，它携带着一种可怕的传染病菌，害死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先是彭家屋场男女老少都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瘟疫，上吐下泻，无药可医，一年内相继有一半人撒手西去。而彭家宗祠内外常年散出一股骚臭气味，直到变做无人近前的空宅之ใ后依然经久不散。有外村的人在夜半路过这里时听见院落里群魔乱舞闹成一团，有胆大的前去偷看，说是看见成群结队的女鬼打着绿灯笼绕着白粉墙唱“舞趟趟，舞趟趟，舞趟趟”，热闹非凡，像是要急着去赶冥界里的市集。更有邪乎的说法是当初彭家修建祠堂时挖到的那ว一瓮银子是阴曹地府里走失的库银，现在阎王爷大雷霆兴师问罪来了，活该彭姓之人得了这不义之财遭了报应，只连累得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也真的是鸡犬不宁呢——村子里的鸡接二连三地失踪，到เ夜里一声不响就踪迹全无尸骨不见，谁也弄不清其中的端倪，只说是彭家宗祠里的阴鬼喜欢夜里出来喝活物的血，以便修炼成精。直到数月后一股龙卷风把彭家祠堂的屋顶揭起，飞扬起漫天翻卷的鸡毛，各家才知道了自己失踪的鸡们的下落。有好事者拿着杆子火把结伴进了废弃已久ื的祠堂，只见黄烟四起，绿雾弥漫，扑朔迷离之中骚臭气味令人作呕，更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晃得眼睛花。那是一群黄鼠狼。大大小小共有一百多只，竟然是四四方方罗列ต成阵的一个队伍，只差擂鼓助阵摇旗呐喊了。
竟然！！！
竟然！！
真的就这样……就这样……让我……让我和我的兄弟从此有了区别ี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和命运，让我和生我的……秋晓从此成为陌路成为不可亲近的……人……是吗？
就这样，让我变做式微妈妈的孩子啦，是吗？
表哥只是血亲，“故居”已换主人。
那么，表哥呢？古居呢？你听到过式微式微胡不归了吗？
也许在我自己的想像和描述里，我是真的掺杂了年少时的邪狎心理和年长后的性体验。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叙述对于读者理解式微妈妈和尼姑庵，是否会有帮助。
只有一枚琵琶纽扣空落手中。
现在式微妈妈就是这座尼姑庵的主ว人了。
只把空落了的心愿留下了，只把未竟的梦想留下了，只把这座尼姑庵留แ下了。
我不知道怎样的表达才能使我更像一个新世纪的新人，只是我心里早已๐认定那些满世界飘摇的恍惚、焦虑、恐惧、反思的世纪末情绪，和兴奋、激动、憧憬新纪元的主旋律，也一定是正本清源和寻找痛失的结果。世纪狂欢是每一个人心海里的巨澜，是人人都乐于痛饮的佳酿，新世纪甚至更摒弃个人主义与无病呻yin，而我脆弱的天性和那些诚挚深远的旖旎忧伤，实在难以使我在别人的欢乐里举ะ杯同乐，更使我在整个世界都快乐无比的时候陷入死海ร深渊一样的绝望。
我低下头去，默认自己้的无耻，却看见一颗饱满的、硕大无朋的眼泪从我模糊的视线里滚落下来，在笔下第一行字的“商彤”两个字上晕染开，凄迷无限，似是梦影。我的眼泪告诉我，除了无耻，我还是一个善良的易感易伤的脆ะ弱的人。我就这样悄然跨进这个ฐ历史性的零点，不管不顾在新世纪如约而来的瞬间，心里曾经蕴积着的千年情愫——我就这样……就这样……怅惘地注视着一个ฐ千年的淡出，怅惘地迎候另一个ฐ千年的进驻。
一种遥远的歉意和自疚从阳子的心里弥升起，使她不敢面对眼之所见心之所想，不敢面对记忆里她对伞郎和桑眉一家人带来的灾难和伤害。
昔日的伞郎又活过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咀嚼一枚青橄榄，初尝苦涩难言，久ื了便有滋味，古居自然是乐此不疲，心醉神迷，却从不把这些灿烂的沉醉分享给姑姑及其他人。
在寄居北京的日子里，在每一个任思绪自由翔飞的日落黄昏，古居一遍又一遍地咀嚼着这些生在幼年时空和久远年代里的回忆。
“签到？”我翻了一下眼睛，故意用大连话给他说：“我钱包都丢了，够倒了血霉啦，在这儿坐坐散散心，凭什么เ要给你签到？”
他笑了：“签什么到啊，我跟你开玩笑呢，看来你真是新出来的。”正在这时，有人围拢上来：“哟，‘姑妈’呀，‘钓’上男人了，啧啧，真不错嘛！老牛吃上嫩草啦，艳福不浅嘛！”
被称做“姑妈”的替我打圆场：“别瞎说，人家不是这种人，只是能接受这种‘事’而已๐。”
那人赶紧说；“不是这种人好啊，给‘王妈’领去嘛，你不又财了吗。‘王妈’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崽子，就喜欢玩不是这种人的大‘阳派’。”
“别ี瞎说！”“姑妈”打断他：“人家真不是这种人。”
“别假正经了！”那人说：“不是这种人怎么跑到这地方来？感情是你遇见了可心的就舍不得给人了，‘姑妈’你摸摸你的口袋有几个ฐ子儿啊，这么好的刚出道的靓崽子，你消受得起吗？”
“姑妈”不吭气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我当时身无分文，又处在夜色将深的关口，我又饥又饿，又困又乏็，顾不了许多，只要今晚有个去处，有口饭吃。另外我也对这个ฐ诡异神秘的群落充满好奇。这个晚上，我被领到เ了那个被称做“王妈”的人的家里。一帮人，先是喝酒，后是吃饭，算是“王妈”感谢大家给他牵了一根红线。
好在“王妈”是个知书达理的生意人，据说受过高等教育，刚下海时曾获得过西安市的十大公关先生的称号，现在经营着一家文化传播公司，负责一些大型晚会的策划和电å视广告的制作。
一帮人酒足饭饱之后就撤去了，只有那个被称做“姑妈”的似乎面有难色。
“王妈”极豪爽地从钱包里掏出三张1oo的“老人头”，递在他的手里，但他还不想走。“王妈”有点生气了：“‘姑妈’你咋没个够呢，以前都是给一张‘把’的，今天看你领回个货真价实的小童子，又是如假包换的大‘阳派’，就多给你两张‘把’，你还没个‘够时’……”
“姑妈”捏揣着新崭崭的老人头，口里嚅嚅地，半天才说：“人家真的不是这种人，是我先跟他搭话的，我怕他太老实，我怕你会难为他……”
我舒了一口气。“王妈”也舒了一口气。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这一夜，我先把自己้灌得烂醉，我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思想，我想用烂醉来忘却，想用忘却来面对人鬼交流。
我醉了，酊酩大醉。
醉过之后再去做鬼，可能ม会少一些后悔，我被我自己选定的生活和梦折磨着，为ฦ了实现他们中的一部分，我选择主动走进鬼的世界，先做鬼，再做人。不知道就这样做了鬼之后，还能……做人吗？
第二天醒来，已๐是黄昏。
“王妈”扔给我一沓钱，脸上全是歉意：“我真不知道，你果真是第一次呢，留了很多血，我希望你不要恨我。如果你真不是这种人，我还是劝你远离这种圈子，这圈儿里的人太杂，林子大了什么เ鸟都有，好好找个ฐ女孩结婚吧。只有世俗中的婚姻和爱才受法律保护，才是合乎情理，合乎纲常，合乎自然规律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悖于世俗伦理，有悖于大众，有悖于人伦和审美。”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张一张的地数着手里的钱，不多不少，十二张老人头。我觉得我就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丢钱，在梦里又拣到เ钱，丢了多少又拣回来多少。我损失了什么？损失了自尊，损失了做人的权利，更重要的是我把自己้给弄丢了。梦里花落知多少？我在梦里烂醉狂醉酊酩大醉，我丢â掉什么我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闭上眼睛就以为看不见，捂上耳朵就以为听不着——这就是我了，像一堆稀泥摊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着钱。其实我是在用我的这个下贱贪婪的行为ฦ告诉他：你不值得，不值得给我钱，当我昨天坐在那个ฐ小广场上，当我终于跟着那帮人回到เ这里，我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鬼了，鬼的世界用的是冥界的纸钱，你给我钱是想让我在人间继续丢人现眼吗？或者是你可怜我同情我想帮我实现遗落在人间的一桩心愿？
是啊，我终于可以实现心愿了。
我在这个ฐ时候突然想起了钟情。
呵，钟็情啊，你看见了吗？如果你是天上来的你一定看得见，如果你是天使你怎能理解人间竟有如此赤裸裸的交易？可我的心你一定会懂，现在只有我的心是干净的配得上你的，我从没有把它交给谁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呵，钟情，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了，今天摊在这里，永远也站不起来。是稀泥就只能用来抹墙了，永远成不了柱子，栋梁，永远摊成稀稀活活的一团，没有立身，没有站姿ู，没有骨气！
可是钟็情啊，假若我没有丢钱，假若我不来西安，假若我还留แ在那片林子里，我就一定能找到เ自己吗？我就一定能保全自身吗？我就真的又有了立身，又有了站姿，又有了骨气了吗？
我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滑向错误。
可是谁又能够阻止我一步一步滑向错误？
我只略懂一点人性使然的道理，懂得人更接近于人本质的时候才能获得真正的智慧和平静。我现在其实是在做回我自己้。我骨子里的那部分触觉很惬意，很自然，也很美——我是越来越接近我生命的本质了，越来越像我自己了，可是谁又能够赐予我真正的智慧和平静呢？
商彤
199๗5年12๐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