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嫣不会在公众场合讲话，更不敢唱歌。到了聊天室，就躲一边听听，和几个认出了是谁的马甲聊几句，有时候还用“悄悄”，只有对方才能看得见她的“话”。就像一个热闹的炕头上，一个小丫ฑ头静静蜷缩在一角。文章得多了，又当了版主，再进了聊天室，便没有从前消เ停，这边喊冒号，那边叫领导，问候的，招呼的，一时应接不暇。几个爱闹的，一会儿要长讲话，一会儿要版主唱歌。临时值班的网管，干脆就把“麦克”塞她这儿来了。盛情之下，茹嫣终于惶惶乱乱地开了腔。有人马上打出字来“千年铁树开了花”，有人接着打“聋哑人开口说了话”，接着便得寸进尺了，要茹嫣唱歌。那次是谁的生日，茹嫣拗不过大家，也不好让晚会冷场，鼓起天大的勇气唱了一阿根廷歌曲《小小的礼品》，这是她做少女时，从姐姐那ว儿听会的，喜欢极了这歌。茹嫣其实会唱很多歌，但她都是自己้悄悄唱给自己听，几乎ๆ成为一个隐私，连多年同床共枕的丈夫都不知道这一点。尽管没有伴奏，清唱，也许是这歌本身深情动人，也许是茹嫣唱得也楚楚动人，竟博得一片赞美，新星啊歌星啊，献的那些花花草草将聊天室页面一幅幅地淹没了。
中秋一过，各种年节纪念日就纷至沓来。国庆节、重阳节、教师节，接着就是上山下乡多少周年、圣诞、元旦、春节……论坛、专栏、聊天室就常常是一片喜庆气氛。时间长了，一些网友的个人资讯也渐渐暴露，生日啊，结婚纪念日啊，下乡插队多少周年啊，娶媳妇嫁闺女，年岁大步伐快的，添孙子孙女的也有。想热闹的，便借了这各种名目征文啊，赛歌啊，开晚会啊，亲热祥和像一个ฐ村子的老哥们老姐们，给这些空巢老鸟们带来了许多快乐่许多慰藉，让许多寂寞的夜晚变得温暖如春。
那一天，被“青马”一伙叫做卫立文八十诞辰思想文化研讨会暨个人精神历程检讨会
参观卫老师的居室时，有两样东西达摩很熟悉，一是当年那ว听茶叶，还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一是那副对联，已๐经装ณ入两只镜框，挂在书房的墙上：涉水吟天问，扬天唱广陵。
达摩笑笑说，这是刚刚想到เ的——许多年来，一直听到您对极左文艺、意识形态文艺的批评，可是您一唱起歌来，就是这些东西啊。
卫老师说，这才是大喜呢，吾日三省吾身，能ม在耄耋之年，洁净身心，人生一大快事也。再说，有些问题，是要在诘问中才能想到的。说吧。
相交多年，大家从未听说卫老师能唱歌，于是起哄要卫老师唱。
赵姨弹了几段小品，听那优美的旋律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手里流淌出来，特别ี让人感动，大家就拼命给她鼓掌。赵姨ถ不好意思了，说手指头还没找回来呢，大伙唱歌吧，我给你们伴奏。其实啊，这琴买回来，就是给你们卫老师伴奏用呢。他要啥我就得弹啥，比卡拉ok还听话。
坐下之前，大家嚷嚷要参观一下居室全貌。
到底是有了主妇，家里便有了样子。客厅里已๐是焕然一新า，沙，茶几，矮柜，电å视柜，深色原木的，典雅大方。墙上有几幅字画，都是思想文化界几位掷地有声的老人的。
卫老师一笑，让我受折腾的，可不光是他们呢。
毛子说，您不就是让他们这样的一些人折腾成这个样子的吗？
但是不管如何，这个ฐ人已经成为茹嫣思虑中的一部ຖ分，仅此一点，就够茹嫣折腾的了。
当满天下的成功男人，都能ม轻易赢得各类女性的芳心时，其中有一个人，违反这种规律，你就得保持一点警惕，这也是一种高傲与自尊。
梁晋生端起纸杯说，中秋快乐，花好月圆。
梁晋生和茹嫣在塑料布上坐下。
江晓力说的下一个ฐ节目，果然就来了。第二天，梁晋生来电话说，中秋到เ了，你有什么安排？
江晓力说，你就别端着啦，人家都已๐经谢我了，你还这么舍不得几句话？你等着吧，马上就有下一个ฐ节目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江晓力啊，你可是一个两面间谍啊，看来以后我得和茹嫣单线联系，进入地下状态。
茹嫣笑笑说，不光是听说过吧？
江晓力笑笑，都到我家了，我不陪同还能怎么เ样啊？把钥匙交给你们，门一关我走人，拉皮条啊？
茹嫣依然怯怯，但自己话已出口，也不好再变花样，便说，那就由你安排啦，不过，到เ时候你可得全程陪同啊！
卫老师听了，良久不语，脸上有戚戚之ใ色。达摩不知其间有什么隐情，有些窘迫，刚ธ想将话题引开，卫老师就说了
他们互相告诉了孩子的qq号，emaທi1้，然后道别
如焉：那我现在就去查查，再联系。
儿子：女主ว人。
茹嫣想了想，还是问了：她是谁？
茹嫣卧室的墙上挂着几幅镜框，一幅是全家福，好像是儿子刚上大学那会儿照的，背景是火车站的月台，大约是送儿子上车前。一幅是茹嫣父母晚年的合影，在海滨，从那老太太脸上，可以看见茹嫣的影子。另一幅是一个中ณ年男人，也是在海滨，是南方那种很蓝很清澈的海水。长相端正，很厚实的样子，穿一件白短袖衬衣，扎在一条浅灰色长裤里，规规矩矩的。
梁晋生转了一圈回来，说，照ั片上是你丈夫？
茹嫣说，是。
梁晋生说，很年轻。
茹嫣说，很多年了。
茹嫣给自己也沏了一杯绿茶，两人又坐下。
梁晋生说，看月亮的那ว天我说过，下次我们要说说另一个话题。
茹嫣说，一定要说吗？
梁晋生有些不解地望着茹嫣。
茹嫣又说，我们不是一直在说吗。
梁晋生说，好。就这样。半年以后，我来娶ດ你。
茹嫣觉得自己้是如此希望听见这句几乎有些蛮横的话，脸上一红，很快用一笑掩饰过去，为什么是半年？
梁晋生说，你要同意，明天也可以。
茹嫣一下乱了阵脚，忙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เ不是一年……
梁晋生说，我们这个岁数，看人还需要一年吗？
茹嫣带点调皮的意味说，我眼力不行，我需要一年。
梁晋生讨价还价地说，那ว就还是半年，就这么定了。明年五月。
梁晋生又谑笑说，那歌怎么เ唱的？明年花开蝴蝶飞，阿哥有心再来会——
茹嫣也笑了，这家伙总能在人最尴尬的时候找快乐，便接着唱了，苍山脚下找金花，金花是阿妹。
梁晋生连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聊了一会儿，茹嫣看看天色晚了，就说，我去烤热狗，再煮一点麦片粥。
梁晋生站起来，我得走了，晚上还有事。周末如果得空，我来吃这两样东西，加一碟榨菜丝，别ี的都不要。
梁晋生走到门口，穿上鞋，笑笑说，还有一件东西，已๐经带来了，本想一起给你，现在看来，还是半年以后吧。
茹嫣一下就猜到了他说的是哪一类东西，脸就红了，嗫嚅道，还挺神秘？
梁晋生说，那ว我现在就给你？
茹嫣就慌了，别ี，说好的，半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