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握住云歌的肩膀,神情凝重:“云歌,还记得上次我带你见过的叔叔吗?”
门匾上写着“青园”两字,园子虽维护得甚好,可看一草一木、一廊一柱,显然颇有些年头,云歌低声问:“这是谁家园子?”
许平君翻了个白眼,先前的几分羞涩早ຉ被云歌气到了爪哇国,“有孩子了!”
云歌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呆呆问:“你有了什么?”
公主正坐在屋内伤心。
往年,离生辰还有一个月时,就有各郡各府的人来送礼。送礼的人常常在门前排成长队,今年却人数锐减,门可罗雀。
刘弗陵淡淡地说:“现在不饿,不用传了。”
于安不敢再多说,拿过了酒壶,“皇上,晚膳还没有用过,不知道皇上想用些什么เ?”
“他是汉人?”
“我小时候曾在胡汉混杂地域流浪了很久。不同于长安,那里胡汉冲突格外激烈。因为长相,我一直很受排挤,胡人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汉人,汉人又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胡人。小地痞无赖为了能多几分活着的机会,都会结党成派,互相照应着,可我只能独来独往,直到遇见二哥。”
她心中的滋味难言,如果无意就不要再来招惹她,她也不需要他若远若近的关心。
孟珏出现后,举止一直十分从容,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急迫,此时经霍成君提醒,云歌才留意到孟珏的冠有些歪斜,衣袖上还挂着不少草叶,想来当时的确是连路都不辨地往下赶。
云歌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孟珏唇边的笑意未变,脚步只微微顿了下,就依旧踏着月色,好似从容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孟珏看着一钩๗月牙从东边缓缓爬过了中天。
似乎ๆ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看过天空了。
孟珏好像完全没有听见许平君的问话,身影快地消失在夜色中ณ。
“孟大哥,你带云歌去哪里?”
上官桀心中应该已很明白,走到今日,上官氏和霍氏绝不可能ม再分享权利。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皇上能轻车简从地驾临霍府,可见对霍光的信任。皇上的意图已๐经很明显,日后会重用的是霍光和贤良派,而非上官氏和士族。
刘弗陵和霍光都是眸中ณ光芒一闪而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弘羊蹒跚的背影。
他的“来人”和上官桀的“来人”让刚赶来的侍卫糊涂起来,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哪边,又究竟该先保护哪边。
红衣满面着急地对大公子连比带画,大公子笑摊摊手,“我没有办法想。如果出事了,大不了我们假扮山贼把小珏劫走,直接逃回昌邑。”
大公子啧啧笑叹,“这就是女人!能把一句好好的话给你曲解得不成样子,圣人都能被气得七窍生烟。小珏倒是好风度,现在还能ม笑得出来。可怜的小珏呀!你可要好好想法子了,《秋风辞》是死老头子做的曲子,在这种场合,你若奏错了,可不是做奴才给众人斟酒那ว么简单了,索性认输算了,不过……要小珏服侍他们喝酒……”大公子视线扫过宴席上的人,笑着摇头。
许平君还想接近,外面侍奉的丫ฑ头骂了起来,“你们是哪个ฐ屋的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不懂?凑热闹不是不可以,但有你们站的地方,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还不快走,难道要吃板子?”许平君朝云歌无奈一笑,只能牵着云歌退了回来。
许平君牵着云歌,左溜右窜,见缝插针ฤ,终于挤到一个离孟珏和霍成君比较近的地方แ,但仍然隔着一段距离,不能ม靠近。
云歌走到架旁,细细欣赏着不同品种的水仙花。
“云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叔叔。不管生什么听到什么,你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孟珏叮嘱了云歌一句,转身而去。
云歌受了重赏,心中很是吃惊,难道有人品懂了她的菜?转念一想,心中的惊讶又全部没了。
孟珏早ຉ料到刘弗陵不一般,可真见到真人,他还是意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几个天子不是把拥有视作理所当然?
云歌的气慢慢平息了几分,什么公主ว不公主ว,其实她根本不怕,大不了拍拍屁股逃出汉朝,可是有两个字叫“株连”,大哥。许姐姐。七里香……
刘病已陪着她走了会儿,看她仍然板着脸,犹豫了下,说:“刚才那ว个女子叫霍成君,是霍光和霍夫人最疼的女儿。霍夫人的行事,你应该也听闻过一点,一品大员车丞相的女婿少府徐仁,因为开罪了霍夫人的弟弟,惨死在狱中ณ。刚才霍府的丫头说连公主见了她家小姐也要客客气气,绝非吹嘘,霍成君在长安,比真正的公主更像公主。若非孟珏化解,这件事情只怕难以善了。”
云歌一面衡量着如果出事究竟会闯多大的祸,一面缓缓饮了一口酒。
暗暗打量了一圈屋内四角站着的护卫,都是精光暗敛,站姿一点不像一般富豪的侍卫,反倒更像军人,隐有杀气。
孟珏叫了好几声“云歌”,云歌都没有理会他。
云歌低下了头。
平君打量着云歌笑说:“云歌,你可以去做妃子呢!去做一个小妖妃。把皇上迷得晕乎乎ๆ,将来也留下一段传说,任由后来的女子追思。”
两人频频๗感叹着怎么红颜薄命,怎么เ那么早就去世了呢?又咕咕笑着说不知道如今这位皇上是否是长情的人。
叹着气,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缩回了马车,“你们都是被孟珏的皮囊骗了,这小子坏起来,我是拍马也追不上。”
大公子自小到大都是女人群中ณ的贵客,第一次碰到不但不买他帐,还频频给他脸色的女子,而且不碰则ท已,一碰就是两个ฐ。
云歌坚定地看着他,她眼中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虽淡却温暖。
在漫天飞舞的光芒中,两人凝视着彼此。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ฐ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ณ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因为两个人都在民间长大,亲眼目睹和亲身感受了百姓的艰辛;都从小就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都一直留แ心朝政和朝中ณ势力变化;又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观点,惊人的一致。
两个一来一往地打着机锋的人,已经从秦朝商贾聊到เ了官府禁止民间经营盐铁。现行的赋税……甚至汉朝对匈奴四夷的政策。
云歌在树荫底下凝视着偷来的玉佩呆时,隐在暗处的他也是思绪复杂地盯着玉佩。
他此行本是特意为了云歌而来,却没有料é到撞见了寻访多年的人。
云歌朝他笑着行礼ึ,他微抬了下巴盯着云歌,既未回礼,也没有任何表情。
孟珏微微一笑,欠身示礼,那个公子似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却只点了下头表示ิ回礼,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云歌。
“玉佩的成色太一般了,雕功也差……”
云歌隐在门侧,侧耳听着。
那边一个老美女,那ว边一个中美女都盯着他看呢!他完全可以找她们搭桌子,何必找她这个满身泥污的人?
云歌扫了一眼店堂,虽然再无空位,可也没有必要找她搭桌子。
沉默了一瞬后,一声几分自嘲的叹气:“道理是一回事情,却真做不到,四十多岁才得了个宝贝女儿,不免偏宠了些,总觉得云儿还没有长大。”
“……”
孟珏以为ฦ云歌是为了他的病,轻揽住了云歌的肩,“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别ี再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你是名动天下的厨师,我却完全不能ม品尝你做的菜,像瞎子娶了美女,只听到เ他人一声声赞好,究竟怎么好,他却完全不知道。”
云歌回头,眼中的泪意已去,笑呸了一声孟珏,“明明是你在安慰我,怎么说着说着,声声都是我该安慰你呢?”
孟珏看着云歌的笑颜,忽然有一种不敢面对的感觉。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云歌。
云歌在他怀中ณ,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大大地睁着双眼,瞪着前方,实际看到了什么เ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段日子,孟珏出门时,云歌从不过问他的去向,孟珏回来时,她却很黏他。
孟珏以为是因为他的病,加上本来就希望云歌能如此,所以既未深思,也没有起疑。
两人相处时,都对对方异样的好,那样的甜蜜让许平君看得大呼“受不了”,刘病已却是神情复杂。
刘ถ病已站在院子门口已经半日,而院中的云歌却是坐在大太阳底下一动未动,也未曾留แ意到เ已经看了她很久的刘ถ病已。
刘病已推了下门,吱呀声惊动了云歌,云歌立即满面笑容地跳起,待看清是刘ถ病已,面上的笑意透出了疲惫。
刘病已将云歌拖到เ树荫下,“你已经知道了?”
云歌勉强维持的笑意全部ຖ消เ失,面容凄苦,缓缓点了点头,“大哥,不要告诉他。”
刘病已心中苦涩,不知道说什么能ม安慰云歌。这一瞬,他深感自己无能,也再次深刻体会到权势的力量,如果他有权势,那ว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云歌沉默了会儿,又笑着说:“大哥,我没有事情的。他不是还没有做出选择吗?也许他会选择我,不选择江山呢!”
刘病已๐很想问“如果没有选择你呢?”可是看到云歌勉强维持的笑容,无法问出口,只能亦笑着点了点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