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四娘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听银玲讲蒋家的新鲜事：“静姨奶奶这次可真的是风光了，依着正经奶奶们有孕时的定例领一日三餐不说，太太还赏下来无数的补品，听说静姨奶奶有孕嘴刁，非最上等的官燕不吃，稍差一点的一闻就想吐，这次连二奶奶都要陪小心呢。”
“是。”
“就是那ว道士涤尘，我和四嫂上马车往回走的时候，我一回头正好看见他从角门进严家。”蒋佑方只要没有傻实心，就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蒋佑明或者是蒋至先，这点线索对于蒋家足够了，她正好可以趁机探出蒋严å两家是真的势不两ä立，还是演戏给天下人看！
“熟人？你本是在乡下长大的，又久ื在深闺，能有什么熟人？”
“多谢姐姐。”朱么娘叫妹妹叫得顺溜，司马静叫姐姐叫得也同样的顺溜，本来司马静入门前，蒋家上下都盼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谁知道开场竟是如此——诡异。
朱么娘并未为难与她，端了茶碗轻啜一口，便将茶碗放下，“好妹妹，起来吧。”朱么娘这一声好妹妹，倒让在场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平民百姓之ใ家，正妻无子纳一滕妾，互称姐妹者是有的，官家这类情形却是极少，然而司马静如身良家，其父是蒋至先的心腹幕僚，朱么娘称妹妹并不算是失仪，只是这事出在朱么เ娘身上，实在是比天下红雨还要难得。
“六爷您这是打哪儿来？或者要往哪儿去？”闵四娘的手抖了抖，放下手里的画笔。
“凉一凉在喝就误了时辰了。”蒋佑方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件素า蓝的夹袍，腰带是宝蓝绣白麒麟纹的，平日常戴的嵌了红宝石的抹额也换成了猫眼石，眼见得是外出祭拜什么เ人的装束。
“比珍珠还真。”蒋吕氏的笑容慈和而宽厚，看起来是个ฐ极为慈爱的母亲，她又看了看儿媳妇们，“今个是老四媳妇的生日，你们跟她是平辈相交，都过去坐吧，不用在我旁边立规矩，我也好清清静静的听戏。”有了她这句话，六个儿媳妇这才告了退，又是一分为三，各在东西两侧的观戏台坐了。
闵四娘露出向往之色来，“我原先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这蒋家的戏楼颇有来历，原来竟是真的。”
“外祖母……”朱么娘拉着外祖母的手撒娇。
公主耐着性子听着她哭诉，到最后说到姨娘时，喝止了她“住口！堂堂官家小姐，蒋家的二奶奶旁地事办不妥也就罢了，连姨娘都管不住，你那ว些本事呢？你那些能ม耐呢？”
“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吧。”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两ä耳不闻窗外室的闺中少奶奶了，鱼水香是什么她是知道的，这香是宫中秘制ๆ，只有某个从宫中出来的制香师，出来时偷带了些，又重改了方子，做出一些次一等的，卖到了民间。
“她手里好像有鱼水香。”
只是这样一位如花的美人，不但嫁得是庶子，那庶子还是个ฐ不争气的“黑羊”，身为蒋家子却和竹林党人走得颇近，若非娶了个ฐ好媳妇，怕是早就命不久长。
蒋四奶奶薛氏闺名静容，出身九门提督薛府，若非蒋家当时已๐经权倾天下，薛家也不会把嫡出女嫁给蒋家的庶子，单论容貌，四奶奶薛氏怕是蒋家媳妇中最美的一个，就算是闵四娘也是自叹不如，无论是娇艳的“陈雨霖”还是柔美的闵四娘，她两个壳子加起来都不如四奶奶一个人漂亮。
两ä个人正说着，蒋佑昌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进来了，往蒋吕氏边上一坐，黑着脸就是不说话。
蒋吕氏点了点头，老六媳妇的底细她知道，虽说是官家闺秀却是长在乡下祖父母身边的，见到的宅门世面少，心思单纯些也是有的。
那见面礼是用一块极绿、极透的翡翠雕成的比目鱼佩，雕工精美样式新า奇，她之ใ前嫁入蒋家做新妇时，曾经在大嫂蒋林氏那里见过，这翡翠比目鱼相合时是一块完整的佩，分开时各自成形，大嫂说这是太太给她的见面礼，她以为只有长媳有，未曾在意，毕竟她得的赤金嵌八宝鹦鹉虽不及翡翠比目鱼名贵，却也是难得的了，却没想到如今重做蒋家妇，竟又看见了这比目鱼佩。
蒋吕氏示意裴大贵家的将自己事先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闵四娘一见那礼物，手微微抖了抖，垂眼了眼睑。
“……”蒋佑明低下了头。
“这就是府上闹鬼的地方？”
“算了吧，他也是个ฐ干啥啥不成的，脸皮又薄怕人刺哒，补笔帖士花得银子多，他家又打不出钱来，给他补了也多半是打水漂。”
“哦。”闵四娘点了点头，就没再多说，蒋佑方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两碗汤，吃饱喝足了才换了衣裳๙去见客。
常安宁这人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什么เ本事，蒋佑方也不见得多瞧得起他，为ฦ什么总是提携着他呢？缘份？从小的交情？闵四娘不信这些，原来的“陈雨霖”做事总不爱多想，闵四娘却是不得不想。
“锦环啊，进屋陪我说说话。”
林慈恩在自己屋里读着兄长派人送来的信，一看信里的内容，不由得眉头紧锁，“大奶奶，出什么事了？”
“大哥做事糊涂ิ，因怕我捎去的药不中ณ用，或有什么害处，先让爱妾吃了，结果果然有孕，如今大嫂怕是要恨我了。”
“既是那药有用，亲家奶奶吃那专生男ç胎的药就成了，妾生的生十个也不能ม算是嫡长啊。”
“话是这么说的，事不是那么回事。”林慈恩娘家的大嫂也不小了，年近三十了，本来就不如年轻貌美的小妾得宠，如今让小妾先怀上了孩子，只怕是心里真要恨死她这个小姑了，“早ຉ知道当初就该把药只捎给大嫂，这男人啊，都是色令智昏的！”她又想起自家的事，更是怒火熊熊。
“大爷呢？还没回来？”
“没有。”
林慈恩把信摔在地上，在屋里转着圈，“把大爷的长随陆大给我叫来！我倒要知道知道是哪个美人把大爷迷成这样。”
陆大被叫到大奶奶这里，就知道这事是躲不过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奶奶啊，您就饶了奴才吧，这事要是让大爷知道了是我说的，大爷非活活踢死我不可。”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活活打死你！”林慈恩看起来心慈面软，发起威来不是好惹的。
“奴才也不知道那许多事，大爷去那ว位那ว里，从来不让小的们跟着，只是前些日子大爷让小的去教坊司赎一个叫师施的姑娘，却不想那师施姑娘被人赎走了，大爷一时烦闷又买了个清倌人玩怕也是有的。”
“就是如此？”
“小的只知道这些。”
“大奶奶不要听这奴才胡说，他们这帮人为了几个钱，教坏爷们替爷们拉皮条的事没少做，妾不信他不知道。”邵姨ถ娘听说了大奶奶在审陆大，心里面也窝着火呢，不知不觉就让外面的人把蒋佑明的魂给勾去了，邵姨ถ娘正愁找不着那人是谁呢。
林慈恩看着挺着大肚子的邵ๅ姨娘，心里面又是一阵烦闷，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捻酸吃醋的时候，“陆大，你好好的把这事全说了，那姑娘就算是青楼出身的，大爷若是真喜欢，找个人家把她收养了，再纳进府也是成的，这样总养在外面不是回事。”
陆大脑门子见了汗，若是林慈恩一人还好胡弄，如今是两个人一起逼问……
邵姨娘是个精的，脑แ子一转忽然想到了美人桃，“陆大，那人可是美人桃？”
陆大当下磕了个头，“姨ถ娘既然知道何必为难小的。”
“怎么回事？”林慈恩转而问邵姨ถ娘。
“禀大奶奶，一月前，妾身曾无意之ใ中在大爷身上看见过美人桃的帕子。”
“难道这两人早ຉ就……”林慈恩眼睛一转，想到เ件更可怕的是，“那美人桃难道就是之前被人赎走的师施？”这不是在外面偷偷养着清倌人，改名换姓能ม遮掩着进府的事情了，这是跟某位朝廷大员的外室私通！
传扬出去蒋至先要先打蒋佑明一个半死！
“来人，把陆大给我绑到柴房去！”林慈恩一指陆大，几个健仆上来，把陆大绑了起来，扔进了柴房。
“大奶奶，您瞧这事……”
“大爷回来之ใ后，咱们俩个一起向大爷陈明厉害，大爷如今虽得老爷子的宠信，可后面还有二爷呢。”林慈恩再傻也知道蒋吕氏偏心，一心扶持蒋佑昌，蒋佑昌如今也是厉害的，全仗着老爷子的宠信和蒋佑明办事周全这才压了蒋佑昌一头，若是这事老爷子知道了，蒋佑昌定是要趁势翻盘。
“是。”邵姨娘施了一礼，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将美人桃的图样给了司马静。
蒋至先下得朝来，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出来，含到舌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让轿夫先回去。
“是。”长随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让官轿的轿夫回去了，召来一辆平常的马车，蒋至先上了马车，又由长随服侍着换下官服，换上便衣。
“你瞧我最近精神头怎么样？”
“老爷最近红光满面，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了。”
“嗯。”蒋至先理了理胡子，在同龄的人里，他确实是保养的不错的，说是不到四十也有人信。
“不过老爷，那药……”
“本官自有分寸。”
柳河胡同一边临着一条名叫柳河的内河，一边是仿江南人家的二层民居，多为驻京大员金屋藏娇之所，原非蒋至先的作风，只是送美人给他的人，连着宅子一起送了，美人又说自己是江南人士，只有居住在此，才觉得似是回家一般，这才没有替美人搬家。
蒋至先下了马车，却见他替美人找的婆子正坐在门前的石敦子上吃瓜子，看见他来了急急忙忙的往里面跑。
他本是人老成精的，焉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叫人押了那ว婆子，“来人，把这婆子给我绑起来！”
蒋至先怒气冲冲的往里面走，遇见的下人都被他的随从保镖给打倒了，到了二楼美人的卧房，里面果然声音不堪入耳，“美人……美人……”
他抬脚一踢门，把那雕花门踢碎了一半，直接冲进了屋，屋里面的男ç女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静了下来，忽然一个半裸的男人被人从床上推了下来，他宠爱的外室师施，半裸着从床上跑了下来，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老爷！老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救我！”
被推下床的正是蒋佑明，他原想被捉奸在床，此事被父亲知道了定不能善了，谁知抬头一看，眼前的半大老头子，竟然是——
“是你！”蒋至先眼前一黑，差ๆ点栽倒，跟自己的外室私通的竟然是自己的长子！
“老爷！老爷！父亲！我实在是不知情啊！”蒋佑明顾不得遮丑，趴跪在地上磕头。
蒋至先抬脚把抱着他大腿的师施给踢了出去，“你这个ฐ□！”
“老爷！”师施ๅ哭得撕心裂肺的，“老爷！明明是大爷敲门说有急事要找老爷，妾怕误了老爷的事，这才让大爷进了屋，谁知道大爷一进屋就变了脸，说……老爷的就是他的，强迫妾身啊！妾身不敢声张，这才被他拿住了把柄！三番两ä次上门□，老爷明察！”
蒋至先一听这些话，气得胡子直抖，他以为ฦ蒋佑明是被人所骗，没想到เ蒋佑明竟是知道师施是他的外室，“你这个没人伦的孽畜！”
“爹！不是！不是啊！儿子冤枉啊！”蒋佑明如今只觉得浑身发冷，百口莫辩。
“老爷！如今老爷知道了妾的冤枉！妾也无颜苟活于世，只盼老爷不要因妾父子失和！”那师施ๅ竟然推开了窗，顺ิ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外面的人连声惊叫，直叫是谁家的小娘子投了河！
蒋至先快走两步，看了眼窗外，只见人影在河里翻腾了几下就没了，他关上了窗，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长子，只觉得自己一生的心血都白费了，竟然生了这么个ฐ儿子。
蒋佑明见师施投了河，就知道自己完了，怕是不知道中了谁的奸计了，如今师施ๅ死了，死无对证，自己……“爹！爹！您要信我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