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喝马黛茶的吸管，我记得你们国家好像以青色和金色为标志，所以就买下了它。”教授得意洋洋，自吹自擂。“有个小贩以为我是观光客，竟然出价5o美金，而我是以5美金的价格买下的！最后那ว个小贩被我讨价还价的都快哭了！”
她手里是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盒盖，赫然是一支镶嵌孔雀蓝锆石的金色吸管。
如此想着，沈斯晔忍住笑意清咳一声，琴声顿止。
他仍然记得小女孩十年前刚开始练琴时，那种十丈之ใ内风云为之变色的萧萧肃杀之气，足以让所有听众退避三舍，那ว时候他在军校住校，耳朵才免于荼毒；好在如今杀气已๐经修炼成拂面春风，否则让他情何以堪。
有点坏心眼的这样想着，她对好意的男士报以最温柔和善的歉意微笑，加入等待过海关检查的队伍。
一半是出于礼貌，一半则是习惯了自力更生。虽然柔弱外表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但这些人如果看过她在一秒之内面无表情剪下老鼠脑袋、手起刀落处理实验用小白兔，大概观感会有所改变？
有些事情，并非他能说的。连眼前的年轻雇主尚且被迫缄口沉默，何况自己？
“下官告退。”
门轻轻的关上。橡树叶子在雨中ณ吟唱着哀婉的曲调，连绵秋雨为灰色的古老建筑蒙上轻纱，是海洋气候国家典型的秋昼。
沈斯晔把研好的徽墨放回墨盒，悬肘提笔。需要静下心思考时，他会选择练字。从初入蒙学至今已有二十年，若将洗笔的墨汁收集起来，也足以筑起一座洗砚池了——当然他没有这么เ无聊的打算。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皇储打来的电话。“三弟，我和苏娴ຒ的婚约，只怕要取消了。”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她有家人如此，我们必不能为国会批准，所以我想，你大概ฐ要做好准备。”
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ๆ？
“如果得不到解决，我会考虑辞去皇储职务。”
77888ooxiaທoshuo
至若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我本来已经做好坦白和道歉的准备，但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
“三弟，这件事的错误皆因我而起，我会承担这些责任，但世人未必会这样以为。他们可能ม会误会你，但我不会。”
登斯也，则由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无心去写“春和景明”，沈斯ั晔皱着眉片刻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把笔掷下。在明如金石的端砚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眼底的一缕讥诮。
由于此事实在尴尬，皇室、苏家和祁แ家暂时都没有什么明确表态，保持着所谓“惊讶的沉默”。然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เ息，越引得民众好奇爆棚，一时间简直到了凡有井水处、必聊三角恋的程度。沈斯晔晚上开电视看国内新闻，换台时就有一档讲这个的谈话栏目。
“……皇储殿下与祁แ小姐在燕京大学相识相恋，迫于家族的压力，殿下被迫订婚，祁小姐则从研究生院休学……”
沈斯ั晔被主持人甜软的嗓音腻的胃里一阵酸，尤其他下午才吃下了两片黄油面包。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皱着眉头看了下去。
“……可是，这一对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能不能走到一起，还充满了变数……”
他若有所思的放下遥控器，目光深思。
“毕竟殿下使君有妇，啊，当然还没结婚，这位观众谢谢你的提醒；而祁แ小姐有那样一个堂兄，居然和我们的驻军交火！当然，我们不能把叛军头目和祁小姐混为一谈，但这却给他们的爱情之路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困难……”
为了避免下午吃的饭吐出来，沈斯ั晔果断的换了财经频道。皱着眉头灌了一杯红茶，才把胃部的不舒适感压下去。照片摄于七月，曝光却在十月，其间若无人刻๑意操纵才是咄咄怪事。这才是最令人心惊的部ຖ分，不过暂时轮不到他操心。两ä个ฐ女孩子的背后是两个影响力巨大的家族，立场不说针锋相对也绝不一致；所有的舆论都不可能完全始于自形成，再过一阵，所谓的“民意”也只堪付之一笑。
可不论被如何操纵，民意对上层的决策永远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他恍惚想起，上午祖母给他打电å话时严厉的语气。
“暂时不要回国。什么เ都别主动做。什么态度都别ี公开。”不复往日慈爱，皇太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然，警告之意极为ฦ明显。“阿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头，但是皇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条你给我牢牢记住。”
而他当时平静回答：“孙儿知道。”
虽然腹诽不已，沈斯ั晔还是在明面上遵守了祖母的要求，谨慎的保持着缄默。有些权威，他在挑战前必须先考虑后果。在体制的框架内保护自己并谋取最大利ำ益，这一点他很小就懂ฦ。虽然不回国意味着被隔离在核心决策圈以外，但他并不多么在意。
事态看来会往皆大欢喜的方แ向走，只是可惜了苏娴ຒ。
沈斯晔小时候常在苏家盘桓，更与苏娴以姐弟相称了十年。他来英国的第二年，苏娴ຒ被正式确认为太子妃人选并定下婚约，婚期一拖再拖，好事将近却飞来噩耗。她本人保持着沉默，但已有报纸声称，因受打击过大，目前仍是东宫准未婚妻的苏娴正在某寺院或者道观静养。但她自事至今一直闭门谢客，却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如何，苏家大小姐都曾是得到เ皇太后和皇帝认可的未来太子妃。她在这次事件里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再怎么เ用“真爱最高”的辩解都没用。正因为这样，沈斯晔现自己无法对兄长真心的致以祝福。连他尚且如此，祖母和父亲的心情想必更为复杂。
算准了时差ๆ，沈斯晔在燕京的下午四点给母亲打电å话。谢皇后大概ฐ是如今最沉静淡定的一个人，反倒安慰他不必想太多，无愧于心就好。
“妈妈只愿你能ม随心所欲的活着。”母亲在遥远的电话那ว端轻轻叹息，“是妈妈无能，没能让你有个快乐的小时候。想做什么เ就去做，妈妈总会支持你。”
沈斯晔沉默了一会。
“我记得小时候写日记，写的是我想成为长安宫的主人，那ว篇日记被您没收了。”
像是并不惊讶儿子重提旧ງ事，谢皇后淡淡道：“可你那ว时才只有九岁。”
“妈妈您……”苦笑一声，沈斯ั晔似乎有些不想继续说下去。“您最近心绞痛有缓解没有？上次那位老中ณ医给您诊过脉ำ了？”
自那张照片布后，足有两天时间，官方แ没有任何回应。舆论逐渐分为ฦ两派，分别ี力挺“忠诚”与“真爱”，哓哓不休，硬是把本来涉及深远的事情染上了一层粉桃色彩。充斥纸面的爱情故事只要换个名字就是一本三流小说。即使偶或有媒体提及殖民地的下院席位、矿业股权分割，总是难敌众口，吸引不了少女们的注意，很快就湮没在了汪洋大海少女心里。
阴谋论者从书房出来倒咖啡时，顺便瞥了一眼国内新闻。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他扬声道：“罗杰！”助理应声而至，面对的是端王没什么表情的脸：
“下个月，记得把这个频道的卫星电视付费取消เ。”
他忍这个频道很久ื了。
好像有一群欢快的意大利天气从南方飞来，阴霾的天气暂时放晴。阳光温暖了秋天柔和的白日，在窗前放眼一望，深绿的橡树枝叶间已经染上一点秋意，青天下的古老建筑格外宁静深沉。数日没有新闻，就在沈斯晔以为警报暂时解除的当天凌晨——在帝国本土是下午，皇储在国内布了一则简短的电视声明，诚恳的请求解除婚约、取消婚礼，请求苏娴ຒ的原谅，并表示如果有必要，他会考虑辞去皇储职责。
可以想见，这条声明又搅起了多大的波澜！
窗外天色微明，沈斯晔被硬拖起来，睡眼惺忪咬牙切齿的看完了主ว持人难掩兴奋的国内新า闻，转头就给他哥打电å话，一接通就拍桌子吼：“皇兄，你再有什么เ动作之前，能ม不能先通知我一声？！”
皇储在电话那ว端好脾气的笑：“我不是和你通过气了？告诉你与告诉公众，没什么เ区别？”
“……算了。”沈斯ั晔一阵无力，抱着话筒跌到เ沙上。“父亲和祖母的态度呢？”
皇储微微苦笑：“父亲勃然大怒，说我是不肖子孙，把皇室几百年的颜面都丢光了。祖母没说什么เ，可她盼望四世同堂盼了多少年。”
沈斯晔沉默了一会。“苏家那边怎么说？”
“老爷子想拆了我，苏夫人拦着我不让我去见小娴。你表哥恨不得把我胖揍一顿。”皇储苦笑，“瞧，做坏事就是有报应。”
沈斯晔哼哼冷笑。
“不过，你一定想不到。”皇储顿了顿ู，声音里掺了一丝复杂。“我下定决心告诉小娴ຒ要退婚时，你猜不到เ她说了句什么——她说，谢天谢地。”
这句话让兄弟两个ฐ都默然了片刻。
“也罢。中秋那天打电话给你时，我就已想好，若国会不批准就去辞职，没想到……”皇储轻叹一声，“我若与小娴ຒ退婚之后还安坐在东宫宝座上，自己都会良心不安。善恶有报，或许这次是冥冥天意，能让我对自己的作为得到报应。”
沈斯晔冷冷道：“你在得到报应之前，怎么不想想我的处境？”
皇储有些心虚的说：“要不你还是暂避一下……”
暂避已经无法避免了。他身为第二顺位继承人，众矢之的都不足以形容可能面对的局面，如今的事态如同一潭脏水，把但凡沾染的人都泼的犹如落汤鸡。在舆论自由的社会，想洗清事实，若非掌控绝对的话语权，就只能等待时间流逝。而对于他，不管是现在还是可预见的将来，都绝不会拥有这样一种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