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正在探身找冰块，闻言一怔。锦书走到水池边，拿起洗洁精仔细看配方。“草莓不容易洗干净的，一比五千的高锰酸钾溶液或者淡盐水都行……烷基醇酰胺？”她轻轻嘀咕，又凝神思索。“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游离二乙醇胺……反正都不怎么样。”
“我还是喜欢中式的点心，糖奶都少，比较健康一点。”锦书接过女佣人递来的水果筐，皱了皱鼻子。“有没有高锰酸钾溶液？”
谢老夫人出身洛阳名门崔氏，是位极有风度的清癯老太太，被岁月拂过的面庞依稀还看出年轻时的秀丽容颜。她戴上了老花镜，深深看了锦书几眼方微笑道：“这丫头出落得真是讨人喜欢，可把我家的都比下去了。小小年纪如此文秀敏慧，真不愧是你家的孩子。”一面又格外客气地招呼锦书坐下，让人给她端来茶点。
客厅很不小，摆设也不俗。厅中一面通向花木成荫的前庭，一面的临水露台以玻璃幕墙相隔，水里看得见摇曳摆尾的锦鲤，十分敞亮别致。谢老夫人正在厅中相侯，见了久不见的客人兼旧ງ友，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陈年旧事里，锦书恪守礼仪地站在外祖母身后，百无聊赖地用目光描摹着地砖图案。耳畔两位老夫人谈得十分愉快，气氛颇为和睦；她正无聊，就听外祖母含笑道：“仪华，来看看我的外孙女。”
虽然不必时时留心步步在意，可是这种无力融入的陌生感，实在也不怎么好受。
不待锦书回应，吴婉已经使了个眼色，无声地示意她不必再说话。一屋子的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上房，锦书直到เ站到廊下才松了口气。
魂不守舍地回了绮园，锦书看见正悠闲看书的沈斯晔，实在没忍住郁闷地向他哭诉了很久；沈斯晔的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过来给她捏肩膀：“我帮你？”
燕京的七月底十分炎热，锦书却因为一道通知从悠闲度日重新变得焦头烂额——学校要求她提交自己论文的中ณ文版。听到这个通知时，她猜想自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淡异常，连教学秘书都吓了一大跳，安抚她说不着急十月之前提交就可以；可是那时候她只会更忙。
沈斯晔谦和地摇头：“我只是来拜访舅公，怎么敢干涉แ您的工作。”他将脚边扎着缎带蝴蝶结的精致礼盒拎上来，笑的又得体又温文。“前些日子姐姐回家，带给了我一些巧克力。我想舅公可能会喜欢，就自作主张都带来了，希望您不要嫌弃。”
次日他好不容易在繁重公务之ใ余挤出一点时间，到顾院士的住处登门拜访。凌乱的大客厅里四处散放着白板和书籍，他刚ธ坐下还没说出来意，老头已摊手说：“是我叫她来干活的，怎么？你有意见？”
沈斯晔一扬眉：“师兄？”
锦书嗔了他一眼。“我送给师兄好了，他喜欢养花。”她小心地把花盆装进纸箱。
沈斯晔微微一震。隔着虚空，锦书遥遥看了过来。他看见她眼底纯净的微笑。刻๑意的加重了语气，她看进他的眼睛，慢慢但清晰地说：“alex，i?love?you”其他人并不知道内情，但是沈斯晔看见她的导师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老先生神色复杂地叹息了一声。
“在这一刻，我还想感谢……我的男ç友。感谢他在我攻读博士期间，对我的的支持和无私的爱。”
“东苑的南花园。”
嘉音略带茫然地四顾打量着这里的环境：“这是……”
终于苏夫人说的口渴了，端起茶来喝。管家在这时送来礼单，正要退下，她又把管家叫住：“慕容那孩子定了哪天回来？”
“无妨，放在我这里给你一起带去就是。我这里也有一堆东西要送去的。”苏夫人很豪气地揽下外甥的送礼任务，眉目间皆是轻松愉悦。“又是小娴的娘家人，又是出了门的老姑太太，怎么着也得预备下一份厚礼。咱们家总不比俞家吴家要差ๆ，不能教小娴被妯娌们比了下去。”苏夫人似乎处于得知喜讯的亢奋状态，拉着外甥说个不住，沈斯晔只好枯坐一边恭听。旁边又没有果盘点心盒，让他好生无聊。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很不容易。”艾伦眯起眼看着床前气宇轩昂的青年人，虚弱地微笑：“孩子，你要对她好一些。”
“我以前曾经来过波士顿ู，可能在哪里见过您。”沈斯晔走近几步，微笑着用英语回答：“我知道您一直很照顾劳拉，请接受我的谢意。”
锦书干笑：“还好，还好。”她迅转移话题，偷笑着问：“哥哥你有没有休产假？”
“还没想好。”何江天在大洋那ว边无奈地咳嗽一声。“对了，小嫣让我谢谢你送的长命锁。做工那ว么เ好，花了不少钱？”
在深深浅浅的花荫下，女孩子的脸颊๐似乎也被花影映出了一片粉色。镜头里一树灼灼风华下笑语嫣然，美好一如风光宣传片。沈斯晔心满意足地藏起相机，觉得这才像是正经八百的恋爱约会。没有飞来不测的干扰，没有谁下落不明，没有谁受了重伤，什么都不用多想。
那人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论锦书如何追问都不肯回答。锦书气馁了一会儿，注意力被另一株“a1้us?roya1ty（王族海棠）”引去了。沈斯晔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台数码相机，趁她不注意，私自拍了许多照片。
辛格鄙夷地拎过她的包向外走：“果然是你的品位。”
锦书恼羞成怒：“那ว是麦当劳的赠品夹。”
“当真？”太后大吃一惊，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盯着儿媳：“那是谁家的孩子？”
谢皇后叹了口气。“您大概还没听说罢？那姑娘是阿晔的女朋友，咱们谁都不知道。”
“很好。”
“所以儿子想，先给斯ั晔一个摄政的名号，让他慢慢熟ງ悉处理国务。”皇帝征询地看向母亲。在重要问题上，他一向信任母亲的判断ษ力。“等他结了婚稳下来，那时候儿子就算逊位也不必担心了。这么安排，您觉得怎样？”
与一年前相比，沈斯煜并无太大变化，忻都的阳光也未曾在他身上留แ下多少印记。他遗传自生母的容貌本就生得极好，如今风采不减，比起年少轻狂时还多了一份流年延宕的沉郁๗。诸人或欠身或屈膝，若不去看他手臂里抱着的婴儿以及身后的祁令怡，单这一幕，仍旧是昔年弟妹们起身恭迎身为皇储的长兄。所谓时过境迁，莫过于此。
绘有梅兰竹菊的隔扇再次推开时，离京一年的皇长子已至门外。
沈斯晔托着下颌，满足的轻轻叹息一声。“我记得第二次见你，你就穿了一身青色的深衣，仿佛兮若轻云之ใ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舞雪。”
算是？外祖母给她做过不少衣服，因为平常没机会，所以能穿出来时她都会穿上。
“——还敢去迪斯尼！”沈斯晔气的一阵无力，把她狠狠按进柔软的沙靠背，咬牙切齿。“嫌你的颈่椎脚๐脖子不够结实还是怎的？再扭到脚谁照顾ุ你？你说你躲着我干什么？！”
锦书被摔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的认错：“我就是去了次迪斯尼……”
锦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握住了她的手。
“找他之前甚至还想过，如果他向我求婚，我就放弃留学……”玛丽冷笑，“我把他送我的所有东西从宿舍窗子里扔下去，带着两百美元就上了飞机。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从那个夏夜里的坦然告白开始，沈斯晔在表达感情上一直是主动一方，不可避免的决定了他们相处气场的强弱。他有种希望能把她藏在自己羽翼下的感情，然而比起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密不透风，她更愿意担当起“保护”与“照料”的角色。
大概ฐ在正常的日子里，他不会带着孩子气的安然神情、拉着她的一角衣服沉沉睡去。
“有。”沈斯晔微微一笑，“榄城事变那天夜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沈斯晔大笑。这一笑好死不死扯到了肩上伤口，他吸了口凉气保持原姿势僵住，看得锦书直想叹气，一壁伸手为ฦ他擦去额上冷汗。“……我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因为什么เ而害怕过？”连己身安危亦不以为意的人，她觉得什么恐高、晕血、密室恐惧之ใ流也不必提起了。
沈斯晔不满道：“又不是偷情，你怕什么？”
锦书觉得腰间的胳ฑ膊一紧，侧耳听了听就笑了：“是我同学。”她微微侧过头：“松开啦，别让别ี人看见。”
“淘气。”谢皇后本来是有些伤感的，倒被她逗笑了，一戳嘉ล音的额头。“等你出嫁妈妈自然也有陪送，可是驸马爷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给你准备嫁妆？”
“好啦，三哥你知足罢。”嘉ล音笑吟吟打岔，“妈妈偏心只给你，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若不要，我可要夺爱了啊。”
但他随即现，在不肯善罢甘休的追问下，想全身而退似乎很难。
“我个人的立场似乎并不重要，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请诸位记得宪法第一章的内容。我并非代皇帝陛下正式表言论，所以恐怕不宜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
沈斯煜放下杯子，转过身来，平静的微微一笑：“没错。”他坦然说，“我立场尴尬，与他见面只会引得有心人猜疑，对你我都不利。”
沈斯晔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不合适，不过，”他微微皱起眉，目光里带了三分探询。“你这些天闭门不出，是为ฦ了躲开祁แ冈么？”祁แ冈是祁令怡的叔父，他哥哥的叔岳丈，如今榄城商会的会长。
祁แ令怡笑着看向她的眼睛：“那你能说你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她看向哑口无言的锦书，轻轻叹了口气，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锦书咬了咬嘴唇。“我想你们大概误会了什么เ。”她双颊通红地试图辩白，“我跟他没什么เ固定的关系，但别ี人似乎对此有一种错误的认知……”
得到เ肯定回答，孩子兴高采烈地去灶台了。与同年龄的桑蒂亚相比，锦书觉得十岁的自己简直是不值一提。
桑蒂亚忙跑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菜篮，蹲到阴凉下开始择菜，手法的娴熟ງ让锦书旁้观一会儿之后自愧不如。女主人照料é完婴儿再过来时，桑蒂亚已๐经把要下锅的青菜择干净了整齐码成一摞。她歪着头问：“还要淘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