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见过无数鬼魂，十成里有九成九都恐怖的没法看，可床上这一位却是百里挑一，整整齐齐的居然挺有人样，除了披头散面色青紫之外，其余部位都算利落，五脏六腑也全揣在肚子里。若看衣着打扮，甚至称得上华丽富贵，一双三寸金莲套着红缎子睡鞋，小脚๐精致，鞋也漂亮。歪在床上摆了个ฐ悠然自得的姿势，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男孩的身体，同时翻起眼睛，望向了床前的无心。
大凡一个人成了鬼，既然没有修炼成煞，实体不存，似乎也就无所谓形象；不过鬼魂若是怨气极强，也能显出依稀的幻影；幻影多是它死时的模样，因为死时极痛苦，印象极深刻，痛苦深刻到它留恋着不肯魂飞魄散转世投胎，成了幻影也还停留在最难忘的一刻。
顾大人连连点头，恭而敬之ใ的把他送出门去，推上汽车。及至苏先生的小汽车走远了；他转身往西厢房走，正赶上月牙换了旧衣裳推门出来。两ä人迎面相遇，月牙问他：“中午还是熬白菜，行不行？”
苏先生见他含含糊糊的不说明白话，猜出他可能是有难言之隐，所以也不追问，起身说道：“我还要去马总长家里打小牌，一旦你这边有了眉目，就可以去找我家的听差，他们总能知道我的下落。”
顾大人袖着双手站在一旁：“还会哼哼呢，夜里他要是不哼出声，我也不能ม想起来去看他。”
月牙顺ิ利的生起了火，又把一大锅水坐在了炉子上：“他都能打哆嗦了？”
然后她缩脖ๆ端腔像个猴似的，又往车窗外面望去了。
月牙答道：“哦。”
无心等二人都说完了，继续写字，表示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一只手，过两ä天就不一定长成什么德行了。
顾大人愁眉苦脸的也是同样意见：“师父，不瞒你说，你现在这个模样，看着比上次利ำ索ิ不少。月牙不怕，我更不怕。只要你别耗子似的满地跑，养在屋里就养在屋里，我也不反对。”
无心轻轻笑了一声，忽然很想念月牙和顾大人，甚至包括出尘子道长。他的确是理解岳绮罗的寂寞，不过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然后不甚情愿的翻了个白眼，她奶声奶气的哼道：“高处不胜寒，想必你也理解我的寂寞。”
无心弯腰放下了他，就见小男孩站稳之后，猛然歪身一扑，捉住了墙角路过的一只大老鼠。把老鼠头塞进嘴里狠咬一口，小男孩吮奶似的开始吸血。
小男ç孩不能点头，只很勉强的眨了眨眼睛，眨下了几根带着烂肉的睫毛：“饿。”
顾大人像木雕泥塑一般，不能说也不能动，是被无心推回了客房里。
转身对着顾大人一挥手，他轻声说道：“她走了，我们也走吧，万一惊动了人，就麻烦了。”
然后他忽然笑了，感觉自己的想法很有趣。可惜岳绮罗并非大傻瓜，未必自己้下了圈套，她就一定会钻。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点了火，他猛然回身掷向暗处。一团烟火腾起又熄灭，一个纸人化为灰烬。无心不知道山上到底还存着多少纸人，他怀疑岳绮罗并不珍惜这些不值钱的部下，反正来得容易，要多少有多少。
无心也下了树，扯着士兵一侧还算洁净的衣领，把尸拖去洞旁空地。划燃一根火柴扔上去，皮肤表层的黏血油脂立刻๑烧成一片。无心知道此人其实已然魂飞魄散，方แ才全是洞中一股怨气支配了他的身体，所以往生咒也没有念。围着洞口走了一圈，他忽然想道：“如果让岳绮罗和洞里的坛子打一架，不知道是谁胜谁负。”
月牙的呼吸和心跳全乱套了，拼了命的要把手抽出来。手抽出来了，又被夹在了两ä人之间。手背贴住了一根陌生东西，滚烫梆硬的一跳一跳。胸膛里立时起了狂风骤雨，月牙知道自己是碰上男人的命根子了。
月牙通身起了烧，手脚๐都失了控制，躺在炕上动不得，唯有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大跳。无心被被窝里挤挤蹭蹭，紧贴着翻到了她的胸前。她的手被他压在了身下，她的掌心贴上了他光裸的半个屁股。
大马车十分威武，前头两ä匹阿拉伯马并驾齐驱，后方悬着两盏雪亮的风雨灯。车夫慌忙勒住缰绳，只听一阵人叫马嘶，车是急刹住了，车后座上的人却是猝不及防，惊叫着向前跌了下来。无心就听“咚”的一声，正是一柄拂尘从天而降，砸在了自己的头顶心上。
纸人随着疾风飘出窗外，隐隐约约的化成人形，张牙舞爪去追无心。无心怕是不怕，可也懒得和一群纸人撕撕扯扯。一口气跑出两ä里地，他突奇想的在岔路口拐了个ฐ弯，结果差ๆ点被疾驰而来的敞篷大马车碾成饼子。
月牙背对着火堆，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说道：“他要是能去，早就去了，还用你催？你别把他当枪使唤！”
末了又向远方望了望游移不定的鬼影，顾ุ大人不由得生了怯意。自己抬手摸了摸脖子，他被纸人捏了一把，现在喉结还在作痛：“我真去啊？我也没干过这活啊！要不然还是你去吧，你连有骨头有肉的鬼都打过，还怕这几个纸糊的？”
无心四脚着地的跪在一旁，蓄谋靠近月牙：“我是想分一点金子回来。往后日子久着呢，钱不怕多。”
到了下午，顾大人也不怕人了，亲自前往镇里购买进山应用之物。留下无心和月牙在家。月牙坐在炕上，翻着针ฤ线笸箩问道：“真要上山去啊？”
末了，月牙颤巍巍ณ的伸出了手，摸上了无心的面颊——面颊只剩下了一半，不够一手摸的。
无心从大门一侧缓步走出。而月牙直勾勾的看着他，明明大概看清了轮廓，可就感觉自己没看清，看错了！后方的顾ุ大人也站了起来，不说话，对着无心使劲揉眼睛，
无心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望着望着，忽然抱着她就往后仰。与此同时院门开了，拎着空篮子的月牙一步迈进院内，通过大开的两ä扇窗子，正见小妹趴在无心身上。
无心笑微微的看着她，不言语。而她开心的几乎娇憨à了，爬上前去一直坐到เ了无心腿上。抬手搂住无心的脖子，她斜着一双秋水眼瞟人：“我看你这副皮囊还算不错，要不然，你跟了我吧！我会找些零碎魂魄填进你的身体，让你总能有个人样，如何？”
月牙立刻下炕找来自己้的小包袱，打开来翻出一只小小的绣花荷包：“不用做，我有。”然后她又把荷包向前递向无心：“好看不？还是我去年绣的呢！”
无心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做个荷包好不好？我有一张平安符，想给你带在身上。”
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挪，他决定明天就带着月牙离开文县，只要有了伴儿，去哪里都可以的。
他眼神好，窗外又挂着一**月亮，所以他将月牙的背影看得十分真切。月牙侧身蜷着两条腿睡觉，腰太细了，显得屁股圆滚滚。无心一直认为月牙的身材像个葫芦，他想抱着葫芦睡觉，或者被葫芦抱着睡觉；两人挤着一个ฐ热被窝，你疼我我爱你的总在一起，多么เ好。
随即他伸手抓住衣领，猛然一掀！
无心对着女煞低声说道：“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我都已经留แ不住你。走吧，魂飞魄散，一笔勾销，多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