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帅不但没能除去十二姨太，反而还搭上了一个ฐ心爱的小九，所以拧着两道眉毛坐在二楼书房里，对于无心有些失望。不过话说回来，无心起码还能看出鬼魂的来历，这就比先前请的几位半仙高出许多；于是老帅压着脾气，没敢挑剔无心。忽然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了副官长的身影，老帅抬手打了个响指。副官长立刻推门进来：“老帅。”
无心撵走顾ุ大人之后，自己也是有些犯愁。他倒是不怕十二姨太，问题十二姨太躲在暗处，他想打都找不到对手。
无心没有解下眼上的黑布带子，可是已๐经和女鬼对视了。女鬼微微瑟缩了一下，无心则是开口说道：“走吧。”
无心见过无数鬼魂，十成里有九成九都恐怖的没法看，可床上这一位却是百里挑一，整整齐齐的居然挺有人样，除了披头散面色青紫之外，其余部位都算利落，五脏六腑也全揣在肚子里。若看衣着打扮，甚至称得上华丽ษ富贵，一双三寸金莲套着红缎子睡鞋，小脚精致，鞋也漂亮。歪在床上摆了个悠然自得的姿ู势，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男孩的身体，同时翻起眼睛，望向了床前的无心。
顾ุ大人一把拽住了她，把她牵进了厨房里：“跟你说件事。”
顾大人连连点头，恭而敬之的把他送出门去，推上汽车。及至苏先生的小汽车走远了；他转身往西厢房走，正赶上月牙换了旧衣裳推门出来。两人迎面相遇，月牙问他：“中ณ午还是熬白菜，行不行？”
月牙立时扭头望向了他：“现在啥样了？”
顾大人袖着双手站在一旁้：“还会哼哼呢，夜里他要是不哼出声，我也不能想起来去看他。”
从长安县到天津卫，火车走四个钟头也就到了。前三个钟็头月牙一直没敢乱动，第四个钟头她渐渐活泛了，见附近有旅๓客拿了冷馒头吃，就对顾大人说道：“咱们走得太急，连干粮都忘了带。”
然后她缩脖ๆ端腔像个猴似的，又往车窗外面望去了。
月牙不想再和他耍嘴皮子，直接泪眼婆娑的告诉他：“屋外是爷们儿做主，屋里是娘们儿做主。今天我就做主了，我那笸箩呢？”
无心等二人都说完了，继续写字，表示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一只手，过两ä天就不一定长成什么德行了。
好在他怪物见得多了，也不差岳绮罗一个。岳绮罗不放他出来，大概是还没有想好如何控制ๆ住他；脚趾头蜷起来勾住井沿，他仰起头望天。万里长空，乌云密布；井水也许很快就要结冰了。
无心轻轻笑了一声，忽然很想念月牙和顾大人，甚至包括出尘子道长。他的确是理解岳绮罗的寂寞，不过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无心明白了——小鬼是扑着阳气去的，有活老鼠，杀活老鼠；有活人，就杀活人。
无心弯腰放下了他，就见小男孩站稳之后，猛然歪身一扑，捉住了墙角路过的一只大老鼠。把老鼠头塞进嘴里狠咬一口，小男孩吮奶似的开始吸血。
旅店的生意马马虎虎，前院客房住满了，后院却是清静。无心点了桌上油灯，然后拎着水壶走去前院，向伙计要了一壶热水回来。兑了温水拧了毛巾，他上前想给顾大人擦擦手脸，然而顾大人退了一步，低声问道：“你早ຉ就看出她的问题了？”
顾大人像木雕泥塑一般，不能ม说也不能动，是被无心推回了客房里。
闭上眼睛原地转了一圈，他没有再现新的纸人。林中此刻很洁净，只有几缕零碎的魂魄在洞口徘徊游荡，微弱的不成气候。忽然困惑的一皱眉头，他弯腰跳进了洞里去。
然后他忽然笑了，感觉自己的想法很有趣。可惜岳绮罗并非大傻瓜，未必自己下了圈套，她就一定会钻。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点了火，他猛然回身掷向暗处。一团烟火腾起又熄灭，一个ฐ纸人化为ฦ灰烬。无心不知道山上到底还存着多少纸人，他怀疑岳绮罗并不珍惜这些不值钱的部下，反正来得容易，要多少有多少。
翌日清晨，顾大人推门进了堂屋。眯着眼睛望向灶台前的月牙，他迷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月牙的头换样式了。
月牙的呼吸和心跳全乱套了，拼了命的要把手抽出来。手抽出来了，又被夹在了两人之ใ间。手背贴住了一根陌生东西，滚烫梆硬的一跳一跳。胸膛里立时起了狂风骤雨，月牙知道自己是碰上男人的命根子了。
无心知道自己้是惹了祸ຖ，连忙弯腰捡起拂尘。车上乘客本来摔了个大马趴，此刻๑也自己爬起来了。无心放眼一瞧，只见对方头戴道冠，身穿道袍，乃ี是个器宇轩昂的道士。道士一甩袍袖，对着无心一拱手，朗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大马车十分威武，前头两匹阿拉伯马并驾齐驱，后方悬着两盏雪亮的风雨灯。车夫慌忙勒住缰绳，只听一阵人叫马嘶，车是急刹้住了，车后座上的人却是猝不及防，惊叫着向前跌了下来。无心就听“咚”的一声，正是一柄拂尘从天而降，砸在了自己้的头顶心上。
顾大人弯着腰半站不站，手里掂着一把砍刀，心乱ກ如麻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不料正在他为难之际，无心忽然伸手夺过他的砍刀，随即弯腰从火中捡起一团火炭，高高扔起来挥刀一打。刀背磕上火炭，夜色之中ณ只见一颗火流星急飞出，远方当即腾起一团无根的烟火，一个ฐ纸人立时灰飞烟灭。
月牙背对着火堆，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说道：“他要是能去，早就去了，还用你催？你别把他当枪使唤！”
月牙低头说道：“那ว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无心四脚着地的跪在一旁，蓄谋靠近月牙：“我是想分一点金子回来。往后日子久着呢，钱不怕多。”
“脑袋呢？”月牙的声音吊成了一根线，又高又细的重复了一遍：“脑แ袋咋了？”
末了，月牙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摸上了无心的面颊——面颊只剩ທ下了一半，不够一手摸的。
月牙登时就红了眼睛。大姑娘的身份拦不住她了，她像她的娘她的姥姥ณ一样，指着窗内大吼一声：“你俩干啥呢？”
无心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望着望着，忽然抱着她就往后仰。与此同时院门开了，拎着空篮子的月牙一步迈进院内，通过大开的两扇窗子，正见小妹趴在无心身上。
无心从衣兜里掏出黄符，折好之后塞进小荷包里抽紧了口。眼看月牙把荷包挂到เ脖子上了，他才安心的下炕穿鞋，回房去了。
月牙立刻下炕找来自己้的小包袱，打开来翻出一只小小的绣花荷包：“不用做，我有。”然后她又把荷包向前递向无心：“好看不？还是我去年绣的呢！”
无心浮ด想联翩，从月牙想到เ葫芦，从葫芦想到被窝，想得沾沾自喜，连疼都忘了。及至想的差不多了，他心思一转，又回到了井里。
小心翼翼的向前挪了挪，他决定明天就带着月牙离开文县，只要有了伴儿，去哪里都可以的。
耳中隐隐响起一声惨叫，女煞的魂魄在烈日之下无处遁形。而无心睁开眼睛划了火柴，一把火点燃了女煞身下的柴禾。烈焰腾空而起，无心盘腿坐在浓烟之中，轻声开口说道：“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你们活，我来陪，你们死，我去送。虽然你死后成了恶鬼凶煞ย，可是我也给你念一段往生咒。”
随即他伸手抓住衣领，猛然一掀！
前半夜，谁也没睡着觉。
此言一出，月牙和无心全气笑了。未等无心出言讥讽，五姨太冲到院子里，开始骂起了顾大人，因为顾大人不爱她了。
月牙和他认识了不过一天，没想到竟然成了生死与共的关系。她非常想埋怨他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说了，毕竟自己也吃了宴席和狗肉，死也是个饱死鬼。
无心蹲下来，把大铜壶放到了月牙身边：“狗血能辟邪，公鸡阳气也重。把你放到เ外面我不放心，你好好坐在圈里，如果看到เ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就用狗血泼它，狗血不顶用，你把公鸡脑袋上的头绳解开，公鸡也能ม帮你抵挡一阵。”
此时天已大亮，城门洞里人来人往，把姑娘和尚当成一对稀罕来看。月牙连活都不想活了，自然也就暂时不要了脸。而无心则ท是全不在意，只对月牙说道：“不至于。”
月牙存了寻死的心，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边走一边对无心讲了自己的烦恼。无心歪着脑袋认真倾听，及至她说完了，两人也到了文县城门。
无心一摇头：“不去。”
顾ุ大人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看你好像对老帅挺有意见。唉，男ç子汉大丈夫嘛，就得杀伐决断有魄力，死了太太就不过日子啦？反正老帅今天跟我聊了一下午，我俩倒是很投脾气。老帅说了，让我明早就到他身边当差去，凭着我的资历，他总不能ม让我当副官马弁吧？嘿嘿，他随便一句话，我不就又是官了？”
翌日中午，无心并没有去帅府赴宴。
在他看来，老帅堪称恶棍之ใ中ณ的楚翘，实在是不能令人亲近。而自己已经尽了人事，顾大人能否东山再起，就看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