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不分尾，无须转圜，带着凶恶的灵性。一旦大难当真临ภ头，它自然会解体为无数细小黑蛇，墙壁缝和下水道都是它们的避难所。即便地堡崩塌，也有整整一座大山供它们钻洞穿梭。在地下，它们没有克星。
小黑蛇们互相拧绞纠缠，构成一条庞然大物。任何被巨蛇吞入的活物，都会立刻๑遭受万蛇噬身的痛苦，然后瞬间成为一具干尸。
无心直起了身，走兽一样蹲到了他的身边。双手垂下去抓住脚๐趾头，他的身体已经冻透了。受冻的滋味很不好受，他颤抖着出声音：“白琉璃？”
白琉璃依然是累赘臃肿的一大堆，也许是跪在地上，也许是坐在地上，后背对着水泥墙壁。上半身伏下去，他额头触地，双手交握着缩在怀里。忽然察觉到了无心的到来，他姿势不变，只叹息了一声。
他讨厌男人，喜爱女人，可女人们又都不喜爱他，所以他的伴侣只有赛维。无心是个男人中的例外，他和无心在一张床上睡觉，偶尔手臂碰了手臂，赤脚碰了赤脚๐，居然并不感到恶心。除此之ใ外，他认为无心的确是长得挺俊，眼睛黑得像夜，眼中的光亮得像星。他的好相貌和好脾气，都让胜伊像爱赛维一样的爱他。
胜伊和赛维是在娘胎里挤着抱着长成人形的，他们分享一切，是天生的联盟，活到เ十了，两ä人之间还连着一条无形的脐带，互通有无。胜伊知道自己是弱一点，所以格外依赖强一点的赛维。不是他看得上通得过的人，他不会允许赛维去爱的。即便赛维用瘦削坚硬的拳头敲他捶他，他也不妥协。
赵半瓢骑着毛驴，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该说就说该笑就笑，气概和男人也差不多。忽然向后回了头，她问无心：“咋的？你看上我啦？”
一路上，小柳治和女匪就没停过嘴。女匪有个ฐ颇不好听的名字，叫做赵半瓢，因为当初ม是山下老赵家用半瓢大米换回来的童养媳。贱名好养活，所以她就成了半瓢。二十岁那年，半瓢的男人被山上的土匪杀了，赵家老两口又急又痛，也跟着去了。赵半瓢成了孤身一人，竟然很有作为，不但给丈夫报了仇，还占住一座山头，也成了当地的一霸。
马老爷又看了他们一眼，一双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事到如今，我们已๐经走投无路，只好见机行事。从此刻开始，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待命。我可禁不住再出什么乱ກ子了！想我为了政务呕心沥血，本以为明年可以高升一步，怎料到会有如今的一幕闹剧？高升一步可以不必想了，我现在只求能够从满洲平安返回。只要逃过此劫，我……我宁可……”
赛维和胜伊看了他的狰狞面貌，全吓得不敢言语。
无心扶着桌子站起了身：“我还光着？”
小柳治不置可否的先出了餐厅，而他对着无心一使眼色：“走。”
马英豪一笑：“如果你我是萍水相逢，我此刻一定好好招待你。”
无心点了点头：“我……饿了。”
赛维惶恐的反问：“不去行吗？大哥都对爸爸动了枪……家里今天是要出事啊！”
话音落下，管家撩起长袍，调头便走。而赛维六神无主的回头和胜伊对视一眼，胜伊问道：“姐，去不去呀？”
马老爷知道所有人都在胡思乱想，所以慢慢的吸烟，由着大家想，等人们把心全想乱了，他才在烟灰缸里摁熄烟头，开口说道：“人到เ齐了，我们是一家人，当然不必讲虚套，现在，我也就直入主题了。”
厅内众人表面上虽然自然，其实内心七上八下，都是临时被马老爷召集来的。马家素า来是独裁统治，从来没开过家族会议。而与会成员一会儿增加一个，到底都有谁，也是令人难以预料é。
赛维问他：“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敢不敢随着我到爸爸面前，再说一遍？”
马俊杰摇了摇头，脸上一点孩童的稚气都没有，是位老气横秋的少年。
赛维和胜伊一起吓了一跳，还是无心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别怕，我看着呢，他是刚来。”
正当此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马英豪的声音：“二妹，回来了吗？”
无心扭头正视了她，看了片刻๑，最后却是苦笑着低了头，又叹息了一声。赛维的心意，说到เ此处，已经是极端的明了，可是他的秘密，又该如何出口呢？
赛维很不好惹的翻了个ฐ白眼：“随便你有没有，我又不要你什么！”
赛维伸手一指担架，正色问道：“是……八姨ถ娘？”
两人快步赶到花园河边，就见河边围了一圈壮年家丁，家丁之中摆着一副担架，担架上面苫了白布，白布下面有所起伏。其中ณ花匠老陈是个有年纪的人，见赛维和胜伊来了，就苦着脸向他们一弯腰，低声唤道：“二小姐，三少爷。”
远方溅起一朵大水花，近处水面则是暂时恢复了平静。她愣头愣脑แ的问无心：“我刚打着什么เ了？”
她显然是恐慌到เ了极致，一张脸青白不定的没了人色。然而未等她把话说完，水中的八姨太猛一挥头，竟然颈部齐根断裂，把个头颅甩向了前方。赛维一双眼睛正望着无心，依稀感觉是有个黑球飞过来了，她的脑筋还未转过弯，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抱拳互握，以着垫球的手法向上一挺身。只听一声闷响，她把八姨太的脑袋当成排球，直接回击到了十米开外的水中。
白琉璃抬起左手，摸进怀里：“我试一下。”
马英豪皱起了眉毛：“魂魄不全，怎么办？”
然后一对姐弟嘻嘻而笑，虽然还没结婚，可是因为早熟，所以咂摸着马太太的烦恼，感觉格外有意思。胜伊一边笑，一边端起咖啡杯，翘着兰花指捏着小勺子，像个居心叵测的小娘们儿似的搅了搅咖啡，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胜伊点了点头：“对，死瘸子没良心的。”然后对着赛维一挤眼：“她也真是憋疯了，瘸子都要。”
赛维继续装没听见。弟弟的言谈举止全都不得人心，专挑她的老底来揭。
。8๖ooxiaທoshuo
胜伊仰脸看她：“怎么了？谁来的信？”
苍白着一张脸抬起头，她目光散乱的小声说道：“奇怪。”
赛维剪着齐耳的短，头先前是烫过的，剪过之后还可以看到เ焦黄的梢。穿着长裤ไ盘腿而坐，当着自家兄弟，她大模大样的低头数钱。马家的孩子说起来是成长在锦绣丛中，其实一个个见钱眼开，所受竞争的激烈程度，大概一般的孤儿院也望尘莫及。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钞票，她嘴里一五一十的念念有词；胜伊伸着脖子，睁大眼睛去看她快捻动的手指。
此刻坐在吊灯下的羊毛地毯上，赛维正在和胜伊算账。两人在上海肆无忌惮的挥霍了一阵子，如今闹起了经济危机。赛维自认为比胜伊更有头脑，于是想要和他分家，从此各花各的，谁先空了手，谁就回北京去。反正公寓房子是租了半年整，足够他们住了。
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他看到阳光还在啊，月牙哪儿去了？
无心手无寸铁ກ的继续向前爬，爬着爬着，眼前微微的有了光亮。恍恍惚惚的抬起了头，他想起上次自己和顾大人慌里慌张的往外逃，逃到最后向前看，就看到เ月牙站在一束阳光下。
自从月牙死后，无心一直是闷闷的，未见得多悲伤，倒像是若有所思。顾大人看了他鬼气森森的阴郁样子，几乎有些怕。如果无心一夜之间变了妖或者吃了人，他都不会太惊讶。
顾ุ大人犯了疑心病：“他不会是要在鬼洞里面做文章吧？”
无心正要回答，哪知就在此刻，人群中ณ的镇长忽然直起了身，一头撞向了顾大人。顾ุ大人猝不及防，当场被他撞了个跟头。
顾大人也随之压低了声音：“可这捣乱的目的是什么？”
无心把茶杯放回原位，果然又找出了烟袋。填好烟叶子点着了火，他坐在炕头靠着墙，自己้吸了一口。顾大人看他喷云吐雾的挺舒服，不由得盘起双腿一拍膝盖：“哎，是我要抽烟，不是让你抽。”
无心没说什么，起身去将一杯冷茶端到เ炕边。顾大人晕头转向的坐起来，喝过茶后又道：“你把烟袋拿过来，我抽袋烟提提精神。”
不等旁人回答，他把外衣脱了，只留一身单衣单裤。动动肩膀扭扭脖ๆ子，他率先下洞去了。
然后他继续问道：“我打头，谁殿后？中ณ间的把灯拿稳了，里面可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司令部ຖ里露过面后，他又回到了岳绮罗面前。现在他能很自如的调动口舌了，所以把昨日之事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他不肯示弱，因为江山不稳，所以在身体尚能ม支撑之ใ时，他万万不敢露出破绽。忽然又很不想死了，因为他手里有权有兵。他想也许绮罗会有办法保住自己的肉身，也许自己在某一天清晨醒来，会真的重生。
无心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晃着脑แ袋就要往她怀里滚。月牙连忙把拿针的右手高高举起来了，用未完工的鞋底子轻轻打他的后脑勺：“看你的烦人劲儿，你还想不想穿新鞋了？”
无心没有动，歪着脑袋望着月牙笑眯眯。月牙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看啥啊？说你呢！不怕挨扎啊？”
无心听她仿佛是真不想吃，就咔嚓咔嚓的把萝卜全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