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中肯实在,裴明对冯紫英倒是有了点不一样的认识,这个人平日里看着轻佻,关键时刻又给人很靠得住的感觉。身为大将军的公子,偏又跑去做了皇帝ຓ暗探,实在叫人看不透。
“这位大人学问极好,故旧ງ门生不少,就是性子直了点,你能拜他为师,极好。”
扫红几个ฐ一看正主跑了忙笑着叫嚷:“快按住了他,可别叫这人跑了。”
裴明拍开几个爪子,抽身就跑,“账早就付了,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此时屋中ณ之人除了卧病的如海,拦住张友士去路的管家林忠,就是站在一边一直没吭声的冯紫ใ英。
“可是,老爷——”
“见了太爷嘴甜一点,别惹他老人家生气。”
叶妈妈越看越得意,越想越开心,喜滋滋摸摸他的脑袋,把准备好的拜师礼给他带上。
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油嘴滑舌。”
“娘,儿敬你一杯。”裴明举起酒杯道,“没啥说的,祝老妈青春常驻,笑口常开。”
当年代儒考中秀才却不受重视,又因为嫡庶之分受到异母兄长挟制ๆ,再没能继续乡试,深以为恨,耿耿至今。
若兄长泉下有知,只怕也会被儿孙的行事作为再气死一回。
王太医细细诊了脉,起手写了方子,转到เ前厅来对贾母拱手道:“老太君莫要着急,小公子只是着了点儿风,不碍事,老夫开一服汤药。喝下去就没事了。不过,病人年纪尚小,小酌即可,切忌酗酒。”
“快去请太医!”琏二奶奶掀开帘ຈ子喊道。
戏台上开场,已唱了两ä出。小厮们爱凑热闹,在外面听着动静叽喳个不停。裴明估摸着离散场还早,便在园子里寻了处避风少人的假山,背倚着石头晒太阳。
一路来到เ会芳园,只见亭台楼阁峥嵘轩峻,山石花木葱蔚洇润,因是秋天,更多了几分高爽之气。
扫红做个鬼脸:“茗烟现在脾气可大着呢。那天中ณ午他靠在门廊下打瞌睡,我不过学了回蚊子叫,差点吃了他一记耳光哩!”
墨雨抹一把汗,嗤笑道:“明明就是你懒得不愿动弹,何苦埋汰这毽子?”
叶妈妈诧异的说:“怎么忽然要去那里?这天寒地冻的,还是等太阳全出来了再走也不迟,还暖和些。”
“不了,我是去看看明轩哥哥,听说他最近精神不大好,正好去跟他说说话。”
“那你赶快去吧。”叶妈妈一听事关冯紫英,立刻改了态度,恨不得裴明马上就骑马走人,又絮叨着提醒他说话注意点分寸,热语暖人心,说点开心的话,别ี招惹着明轩不高兴。
“知道啦,知道啦!”裴明不耐烦道,“我把他当小姑娘一样哄着,您放心吧。”
“胡沁什么呢!”叶妈妈气笑了,“小王八蛋,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拧你的嘴!”
裴明骑了家里的马,一路紧着赶路,等他到了庄子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庄上的人都认识他,管事的忙上前伺候着,“您怎么来了?”
“你家二爷可在?”
“在在,我家二爷最近身子不大好,还没起呢。”管事的答道:“昨儿晚上张太医来了,这会儿许是正给二爷瞧病呢。我给您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裴明信步走进主ว院,沿着回廊刚走到窗下就听到เ一阵交谈声:“那ว你打算就这么着?”
声音有点耳熟,是张友士张太医。
“不然怎么着?”冯紫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
“你真是、”张友士站起来紧ู走了几步,“寻常做坏事的时候眉头不皱一下,怎么,这时候又长吁短叹的,你是冯紫英吧?”
“你不知道。”冯紫英苦笑道,“从前我什么都不在乎,不过是因为自己一无所有,大不了赔了这一条性命。如今——”
“如今还是什么也没有,”张友士鄙夷道,“你暗地里恋慕他,却什么也不说不还是等于没有?”
裴明竖着耳朵不敢轻举妄动,恋慕?冯二在暗恋谁?
“现在还不成,”冯紫英捏着手指道,“上回我去宫里,皇上说,我所有的密报他都相信。”
张友士冷哼,“这不是好事么เ?难得他这么信任你。”
“信任?对于我,他从来都是不信的。”冯紫英自嘲道,“他那天还说,我所做一切他都无有不知,信任源由于此。”
“你该知道,老爷子生性多疑ທ,人又上了年纪。手下几队人马都是互相监视,信任不是没有,只不过浅薄的可怜罢了。”张友士走到他面前道,“你不说,难道是怕他受牵累็?”
人一旦有了牵挂,难免会瞻前顾后、担心忧虑,冯紫ใ英这样做也没错,那女子倒是好福气。
裴明蹲在窗下有些冷,轻轻的搓着手指,只是——能被他这样小心翼翼守护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ฐ人呢?
“不说我了,”冯紫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急匆匆从扬州跑回来做什么?这帝都可冷得很。”
“你当我愿意回来?”张友士瞪他,“要不是林如海那老头成天聒噪,我还呆在醉花楼赏花品酒呢。”
老头?
“林大人今年似乎周岁四十九吧,比你也不过大了十五岁,病愈之后看着年轻了许多,怎的就成了聒噪的老头儿?”冯紫英笑,“一定是你做事太出格了。”
张友士哼哼着,“看着年轻又如何?鳏夫一个,又狡猾。不说了,不说了。你的伤好的差ๆ不多了,我再开一剂温补的药给你补补元气,上次的伤毕竟离心脏太近,你呀以后悠着点,别真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张友士拿着药方出门,裴明有廊柱挡着没被现。
直到他出了月亮门,裴明才蹑手蹑脚的走进门。
冯紫ใ英睡着了,脸颊黄瘦,眉头微微蹙着,似乎连梦中都要烦恼。
明知道他去江南凶险,还强叫他去扬州,好好一个人病成现在这样,自己真是混球啊!
冯紫英自幼习武,警觉性极高,不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坐着的裴明,下意识揉揉眼睛,难道是在梦里?
如果这是梦,那未免也太好了,冯紫英于是对裴明笑道:“地上那么冷,还不快上来!”
裴明见这炕倒是很大,睡得开好几个ฐ人。这一路跑来又在外面偷听,着实冻得够呛,他不过犹豫了一下脱了外袍爬了上去小心的钻进被子里。
真暖和呀!
裴明眯起眼睛,困意上涌,一会儿就睡着了。
冯紫ใ英一觉醒来,只觉手臂麻,一转头,正对上裴明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
真个ฐ不是梦?!
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少年稚嫩的额头、隽秀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粉嫩的唇瓣上。
裴明的唇形很漂亮,柔软透着粉色,花骨朵似的十分可爱。
冯紫英视线凝在他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裴明似乎又在做梦了,梦中有风掠过脸颊,轻柔的碰触着,那感觉仿佛软绵的棉花糖,带着丝淡淡甜意。
再醒来窗外已经红霞满天,院子里只有微微风声,夕阳余晖落在安静的院墙上,落下静谧沉默的影子。
裴明从暖烘烘的火炕上爬起来,抓抓睡得蓬松的长,跳下来。
刚穿好外衣就见冯紫英端着一碟红艳艳的樱桃走进来,“醒了?”
裴明笑着点头,忍不住问:“我听三哥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了?”
冯紫英看他脸色就知道裴明大约是内疚了,忙道:“不过都是巧ู合,本来就是要去扬州的,出手帮林如海也是皇帝的意思,不然我哪来的胆子在扬州停留แ许久ื?倒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那些诗词,只怕林大人还不肯面对现实呢。再过一两个月,他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官位必然还要升一升的。你放心。”
“这么说,林大人很快就能回京复职了?”裴明惊喜道,“太好了!”
这样一来,林黛玉的命运就能改写了吧?
冯紫英心里微酸,“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林姑娘?”
“不认识啊。”裴明道,“我从前只是一个外书房伺候的小书童,怎么可能认识那位姑娘?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儿就这么เ悲惨死去实在可惜,若能救一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冯紫英更加疑惑,“你说她死去?你又怎么知道她下场悲惨?那些诗词又到底出自谁人之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