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烦马从戎，然而登门一百次，有九十九次能和马从戎打照面，他自己都奇怪，简直气得要笑。马从戎今天脱了军服，改穿一身藏蓝长袍，本来就是苗苗条条的高身量，如今卸了武装，看着越从容潇洒，简直带了几分富贵气。笑眯眯的看着白摩尼，他把腰背挺得笔直，正是个要和白摩尼分庭抗礼的架势：“白少爷来了？”
大下午的，白摩尼穿着件貂皮褂子，小门神似的进了霍府。单手拎着一只锃亮的小皮箱，他欢天喜地，一路蹦跳着往里走。及至进了霍相贞日常起居的小楼，他迎面又遇见了马从戎。
军官叫得如同杀猪一般，声音狠狠的刺๐激了平安的神经。忽然甩开棉被跳下了炕，他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赤脚站在雪地上，周身的鲜ຒ血开始一波一波的往他脑子里涌ไ。
然后他猛的一个ฐ向后转，疯了似的跳进院子里继续嚎：“来人哪！找着啦！大帅平安无事啊！”
平安真睡了，入睡不久说了梦话，喊灵机，喊摩尼，听得顾承喜心惊肉跳。他真怕一觉醒来，平安恍然大悟，不再是他的平安了。
回答的不是好话，但话中也没有怒意。顾ุ承喜放了心，知道自己没过分寸。饭是一口一口的吃，路是一步一步的走，他心里有数，急不得。钻回被窝盖好棉被，他给平安掖了掖被角：“睡吧，我不闹你了。”
关了房门往里走，他在炕前弯下了腰，歪着脑袋想和脏鬼对视：“你醒啦？”
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他向前一望，又是一惊——脏ู鬼居然直眉瞪眼的坐起来了！
脸好看，头可不好看，是新า剃的，两鬓短得泛青，像个二愣子，必是马从戎的手笔。霍相贞没有光顾理店的习惯，也不知怎么会那ว样信任马从戎，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他全权打理。马从戎，据白摩尼看，也是只笨鳖。剃头剃๙了这么久ื，还能把霍相贞剃成个二愣子。当着马从戎的面，他对霍相贞的脑袋批评过很多次，也不管马从戎脸上挂不挂得住。挂不住又能怎么เ的？他对于自己的分量很有自信。
马从戎没撒谎。白摩尼背靠房门站住了，现霍相贞的确是正躺在书堆里睡觉。霍家的书房名副其实，顶ะ天立地的大书架排满了两ä面墙，角落里放了一架长沙，沙的头尾也都是书，垫着霍相贞的脑แ袋架着霍相贞的脚。霍相贞是个高个子，直条条软绵绵的躺了，越显得修长无边。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腹部，他歪着脑แ袋闭着眼睛，因为喘气不痛快，所以睡得呼哧呼哧。本来是个内双的眼皮，平时一圈睫毛全藏着，如今眼睛一闭，他把双眼皮和长睫毛展示了个淋漓尽致，倒是比醒着的时候更好看了。
连毅神色不变，态度是相当的好：“大帅说得对，可是，看我的面子……”
霍相贞直视了他的眼睛：“连师长的面子，是给内贼用的吗？”
连毅迎着他的目光一笑：“李子明的确有罪，但是应该还谈不上‘内贼’二字吧？”
霍相贞一摇头：“使着我的枪炮，杀着我的人马。我说他们是内贼，都是轻的！”
然后他端起了茶杯：“连师长学学安师长吧！下边人的浑水，上边人别跟着趟。难道本督理手里没人了，缺不得他两个混蛋团长？”
侍立在门口的马从戎见霍相贞端了茶杯，立刻一掀帘ຈ子。而连毅一时无法，只好识相的起身告了辞。
没等连毅回天津，霍相贞派出的新人已经取代了他的爱将。新า的团长快手快脚，带着全团换了驻地。换驻地的时候又闹出了几场小乱子，导致新า团长大动肝火，开了杀戒，把旧团长的亲信们杀了个七零八落。连毅被霍相贞打了个措手不及，人在天津气了个直眉瞪眼。
连毅不能ม因为这么一件事就造霍相贞的反，霍相贞也没有力量趁热打铁的除了连毅。双方แ心知肚明的取了个平衡，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霍相贞暂时压制住了连毅，表面不露声色，其实心里挺得意。他想不着痕迹的小小庆祝一下，然而白摩尼和狐朋狗友们跑去了天津玩，让他一时抓不到。无可奈何的，他让厨房里的西餐师傅给自己做了顿丰ถ盛晚餐，又自斟ต自饮的喝了一杯白兰地。一杯白兰地把他喝高兴了。关了书房的房门，他打开留แ声机，红头涨脸的开始独自大跳探戈ຖ。
马从戎一个ฐ人站在楼下客厅里，仰头望着上方咚咚做响的天花板。颇为ฦ疑惑的单手摸着下巴，他想大爷这是胡折腾什么呢？
没等他想明白，客厅里的内线电话响了。他抓起听筒，听到了大爷气喘吁吁的声音：“马从戎，夜里上来一趟。”
脑筋略๓略转了一下，他平平淡淡的答道：“是。”
霍相贞撒了一场欢，撒出了一身的大汗。洗漱过后上了床，他扭开床头的小壁灯，借着昏黄的光芒读书。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都被他从头翻到尾了，卧室房门才被马从戎轻轻的推了开。
马从戎穿着一身丝绸睡袍，腰间松松的系了带子。丝绸流水一般，从肩头往下勾勒他的身段。严å丝合缝的关了门，他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一只小手巾卷放到了枕畔。
霍相贞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把手里的书扔到了床里。马从戎洗得太干净了，脸皮洁净得透了亮，一头短还潮湿着。抬手搭上腰间的衣带，他弯腰问霍相贞：“大爷，要不要关灯？”
霍相贞向后退了退，给他留出了容身的位置：“关吧。”
“啪”的一声轻响过后，卧室瞬间陷入了黑暗。马从戎解开衣带脱了睡袍，掀开棉被躺上了床。被窝里的霍相贞也在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马从戎侧卧着背对了他，抬手去摸自己带了的小手巾卷。手巾卷打开了，里面还包着一沓子细软洁净的手纸。指尖在手纸表面无意识的轻轻画着，他后背一热，终于等到了霍相贞的胸膛。
黑暗之中ณ，霍相贞搂住了马从戎的腰，下面对准了关窍便是一顶。进入得很容易，因为马从戎恪守本分，已经提前处理了自己้。猝不及防的急哼出声，他陷在霍相贞的怀中无路可逃，霍相贞的手臂太有劲了，几乎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胸膛里。随即一个翻身压住了他，霍相贞单方面宣战，大大的动起了干戈。
炙热的呼吸烫着马从戎的后脖颈，马从戎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几乎要被霍相贞勒断ษ了气，在半窒息的痛苦与快乐中ณ，电å流顺着他的脊梁往上走，激起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战栗——在霍相贞的床上，他总是甜头苦头一起吃。
一场事毕之后，他软绵绵的趴在了下方，驮着个沉甸甸è的霍相贞。提起一口气昂起头，他侧过脸问道：“大爷，还要吗？”
霍相贞的手臂还勒着他：“等一等。”
他乖乖的等着，直等到霍相贞在他的头上蹭了蹭热汗：“再来一次。”
午夜时分，马从戎悄悄退出了霍相贞的卧室。
把擦拭过秽物的手纸扔进抽水马桶，他把同样不干不净的手巾卷也扔进了垃圾桶。草草的冲了个热水澡，他倒在自己的床上，疲惫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想自己本不该是当兔子的料，然而只要上了大爷的床，就必定会小死一次。大爷其实什么都不懂，闷头闷脑的只知道干，并且腰斩似的，总像是要把他的身体勒成两段。不过这样罕见的蛮横与热情，竟也别有一种动人之ใ处，几乎ๆ让他又恋又怕的上了瘾。
翌日清晨，他在餐厅里见到了霍相贞。很奇妙的瑟缩了一下，他还记着昨夜那一场小死。
霍相贞正在吃热馄饨。见马从戎来了，他开口问道：“上次是不是你跟我要盐务局的缺？”
马从戎略一沉吟：“是。家里的一个ฐ兄弟没差ๆ事，求我给他找碗饭吃。”
霍相贞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盐务局的缺你不要动，我心里有人了。”
马从戎看着他笑了一下：“大爷，是不是……顾ุ承喜啊？”
霍相贞一点头：“对，给他找个ฐ长远的差事。干得好算他有造化，干不好也饿不死他。”
马从戎又问道：“大爷准备什么เ时候接他进京？”
霍相贞不能不为顾承喜着想，但又不愿为ฦ他多想：“不着急，年后吧！”
霍相贞吃着馄饨，感觉“年后”距离此刻还很遥远。然而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仿佛只在转瞬之间，“年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