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摩尼感觉他不是好笑，所以微微的有些脸红：“不是说后天去北戴河吗？到了北戴河，我们就不能ม在一起玩儿了。”
顾ุ承喜随手关了房门，然后走到床边坐下了，对着白摩尼笑：“上我家？”
霍相贞一点头：“说！”
元满垂了头：“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顾承喜连忙答应了，随即一路小跑到了瓦房门口。抬手正了正军帽领章，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朗声喊道：“报告大帅，承喜到เ了。”
马从戎低声笑道：“其实不是你晚，是孙团长太早ຉ。”然后他用大拇指往后方的大瓦房一指：“去吧，见了面顺着他说，别解释。”
霍相贞一脸嫌恶的连连挥手：“谁喝你这狗啃过的汽水！”
霍相贞看清了他的模样，当即拧起了两ä道眉毛。而车厢中响起了“咯嘣”一声轻响，正是元满大功告成，从嘴里吐出了个ฐ小瓶盖。把玻璃瓶子送向霍相贞，他笑着说道：“大帅来一瓶吧！”
顾承喜又一敬礼：“是！”
霍相贞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的说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许离京，听安师长调遣。”
马从戎又问：“大爷用我伺候吗？”
霍相贞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又扯开了衬衫领扣。{shukeju?}看小说就去……书%客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他抬头看了马从戎一眼：“我泡个澡。”
元满愣头愣脑แ的答道：“在啊！”
元满蹲在地上，正在逗一条小狗。忽然见他来了，便起身笑着打了招呼。顾ุ承喜把他拉扯到一旁，悄声问道：“大帅在不在？”
赵良武有精神没力量，靠着大树都直摇晃：“团座，我死不了哇！”
顾ุ承喜骂道：“你看你的熊样，像遭了瘟似的！你当初ม死皮赖脸的非要跟我混，不是想趁机讹我一口棺材吧？”
勤务兵轻手轻脚的给顾ุ承喜添了餐具，又从副官手中ณ接了酒瓶，分别向二人杯中倒了白兰地。霍相贞本无意和顾承喜对酒当歌，只想要他作陪。端起酒杯，他自顾自的抿了一口，然后伸了筷子去夹菜。
顾承喜立刻走过去坐了下来，同时听霍相贞说道：“你来得正好，陪我喝两ä杯。元满只会牛饮，我和他喝不到เ一起去。”
马从戎半轻不重的为ฦ他按摩了肩膀：“是现在想多了，还是原来想多了？”
话没说完，他顿了顿，最后又道：“可能ม是我想多了。”
没有支票，就没有钱。而在饭店开房间需要钱，吸鸦片烟更需要钱。一个人烧烟太寂寞了，所以他总往他老姐姐的班子里打电话叫条子，老姐姐和他约了暗号，一听是他的电å话，想方设法的必定来到。老姐姐是当红的人，身价不菲，没有白和他混的道理，所以在老姐姐身上，他还得花钱。老姐姐知道他闷，有时候找几个ฐ姐妹过来陪他在饭店里打打小牌，牌桌上自然要有输赢，而他堂堂的一个大少爷，还真有脸对着班子里的姑娘们伸手要钱吗？所以赢了他请客，输了他也一样的要请客。躺着吸烟，或者坐着打牌，都不用动腿。有时候真玩高兴了，他会暂时忘掉自己的伤残。
霍相贞不把它当回事，白摩尼也没把它往眼里放，下意识的就要把它往身后抛。然而念头忽然一转，他却又把大珍珠紧紧的攥了住——在霍相贞不在家的日子里，他偷着潜入书房翻查了好几次，始终是没能找到支票本子。其实找到支票本子，也不算万事大吉，因为霍相贞的印章都在马从戎手里，但自己若是真的去找马从戎盖章了，料é想马从戎也不会故意的刁难。
顾ุ承喜抬手扑了扑头上的土，喃喃的答道：“一直是用迫击炮来着，新า炮……没摸过。”
霍相贞忘了冷和饿，甚至忘了他给顾承喜的那ว一记大耳光。抬手捂嘴咳嗽ณ了一声，他哑着嗓子说了话：“只会开枪可不行。如今不是过去那个耍大刀的时候了，武器很重要。这么เ好的炮，我都给你们预备出来了，你们有脸不会用？”
霍相贞双手叉腰，一言不，知道白摩尼是要闹脾气了。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迈步走向门口。而马从戎站在原地，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知道自己托了白摩尼的福，算是逃过了一劫。
赵副官长被他的大嗓门震了一下：“白少爷说……让您还是回保定处理公务吧。”
思及至此，顾ุ承喜抬手摸了下巴，开始在心里骂街：“好你个平安，既然你有这个ฐ心思，你倒是早告诉我一声啊！幸好我提前留แ了心眼儿。我要是个一根筋，当时死追着连毅不肯放，还不半路被他毙了？妈的，平安，你拿我当敢死队使唤哪？”
顾承喜不问了，回家进屋关了门细思量。要按照惯例，自己身为长官，不但没能完成任务，而且还搭上了几十条性命，无论如何都不能ม这么无声无息的蒙混过关——除非自己其实已๐经完成了任务。
因为霍相贞不是他的。
他摆弄不动霍相贞，只能ม拉扯着他往床上躺。铺开大被把两人一起盖好了，他扯过了对方แ的一条手臂做枕头。关了电å灯也躺了，他望着黑暗不能ม闭眼。
汽车拐弯抹角的开了一路，顾承喜带着白摩尼回了家。
白摩尼重新า又垂了头，认为顾承喜是真的爱自己。
霍相贞当即把一杯热茶泼上了他的脸：“混蛋！滚出去！”
顾ุ承喜傻里傻气的对他笑了：“我想要顿军棍。”
霍相贞向后一仰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顾承喜又道：“要不然，明天让秘书长留下来，您回北京瞧瞧白少爷去？”
霍相贞怔了怔，随即扭头笑了，笑得嗤之以鼻，仿佛是非常的不以为ฦ然。然而在白摩尼的巴๒掌下，小帐篷的规模和高度不动声色的开始了恢复。
“你不要去找上清丸。”他向上转过了脸，迎着霍相贞的目光说道：“大哥，你找我吧！”
大侄子的旅长自然是当到了头，但因为他毕竟是个大侄子，所以霍相贞还得多少给他留แ几分面子。正好军需处没有处长，所以他就把大侄子交给了马从戎，让马从戎带他回北京上任——顶个ฐ名分而已，霍相贞不许他管事。
原来这位侄少爷名叫霍平川，比霍相贞大了几岁，从小没有父母，是霍老帅抚养长大的。侄少爷彻底奉行中庸之ใ道，没什么เ优点，也没什么缺点，既不惹事，也不建功，而且极其亲民，在保定当了几年的旅๓长，当得部下们上头上脸，连副官都敢欺负他。霍相贞先前把他忘了，近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ฐ大侄子，便过去看了一眼——据说，看得暴跳如雷，险些当场把大侄子活吃了。
顾ุ承喜已经洗漱穿戴过了，越衬托出了他的精赤狼狈。他望着顾ุ承喜，一双眼睛越睁越大。忽然抬手捂住了嘴，他差一点就要狂叫出声。
白摩尼在清醒之后猛然坐起了身。起身之后他抬了头，现顾ุ承喜坐在床边，正在定定的盯着自己看。
白摩尼上了霍相贞的床，想要装睡避难。霍相贞最看不惯他手贱脚贱，见了必定要呵斥，他可不想挨骂。
霍相贞站在书房窗前，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军火单子。一份单子够他研究小半夜的，并且足以让他忘记窗外的白摩尼。白摩尼不小心踩折了一枝子半开的花，吓得当即收回了脚。做贼心虚的回头瞥了窗口一眼，他紧接着踮了脚，不声不响的溜向卧室去了。
赵副官长成了惊弓之鸟，从喉咙里“叽”的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就往外跑。霍相贞的好兴致被他彻底打消เ。盯着赵副官长张皇失措的背影，他恨不能抬手一枪，把这个混蛋副官长也一并打消。马从戎一走，身边竟是连个能听懂话的人都没有了，霍相贞真不知道毛病到เ底是出在了谁的身上。
霍相贞把手里的茶杯往桌面上一顿：“出什么门！我在家，就是不见，听懂ฦ了没有？”
他看不见顾承喜的脸，但是感觉顾承喜似乎ๆ是笑了，因为ฦ有气流柔弱的拂过了他的耳垂。紧接着，是顾承喜闷声闷气的回答：“我……”
霍相贞对他的吻毫无好感，然而嘴唇所触之处的肌肤，却又过电似的麻了一下。不甚自在的扭了扭脖子，他把双手搭上膝盖，向前问道：“怎么回事？得寸进尺了？”
白摩尼捂着挨了打的肩膀，冲上前去又踢了那少爷几脚๐，紧ู接着他转身上车，气冲冲的嚷道：“不玩了，回家！”
顾承喜像玩似的，把那个细条条的摩登少爷撂翻在地，又把摩登少爷的汽车夫也踹了个大跟头。回头再看白摩尼，白摩尼却是受了偷袭，被个ฐ十五六岁的小孩打了一拳。拎起小孩直扔出了好几米，顾承喜对着白摩尼微微俯了身：“白少爷，你没事吧？”
霍相贞又道：“往后，你白天就去北京这边的公署里办公吧！我不叫你，你不用来。”
马从戎立刻๑肃然垂：“是。”
马从戎一扬下巴：“去吧，步子轻点儿。”
顾承喜连忙点头：“没事没事，这活儿我太能干了。你放心，我绝不偷懒。你等着，我下楼去和白少爷说一声，马上就回来！”
马从戎取代了副官之ใ一，扶了霍相贞：“感冒？”
白摩尼紧随其后的下了车：“感冒。”
白摩尼抬眼看了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含了泪。他也知道顾承喜不想死，可是那样的一封信，又让他怎么写？
然而在午夜时分，他握着顾承喜硬塞给他的一根铅笔头，还是在一沓粗糙信笺上落了笔。
这封信在翌日中午，被一个充当敢死队员的通信兵送去了孙团阵地。孙文雄把它放到霍相贞面前时，霍相贞正坐在指挥部内的桌子前，专心致志的吃午饭。午饭是米饭和两ä样干净而又有油水的炒菜。饭和菜全被秘书长盛进了一只大海碗里，因为味道不值细品，放到一只碗里，反倒吃得容易。
见了孙文雄双手奉到桌面上的信封，霍相贞一手握着一只勺子，只一点头，没说什么。等到孙文雄退出去了，他放下勺子抄起餐巾，先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马从戎一言不的站在一旁，见他伸手拿起了信封，手是明显的有些抖。
撕开信封倒出两张折成小方แ块的信笺，霍相贞把信笺展开了，慢慢的读了一遍。
读过之后，他把信笺倒扣在了桌上，然后端起饭碗，低下头继续吃饭。海碗不小，勺子不小，他的胃口也不小。连菜带饭的一勺勺送进口中，他鼓着腮帮子闭嘴咀嚼，神情很平静，一点风浪的影子都没有。
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菜。他放下勺子推开海ร碗，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凉开水。扭头望着窗外的红花绿柳，他出了会儿神，然后拿起信笺，重新又读了一遍。
读完了，他又把信笺倒扣了，继续扭头看窗外。
马从戎悄悄的走到桌边，大着胆子拿起了信笺。两张信笺，最粗糙的一种，上面用铅笔横平竖直的写了满篇。从头到เ尾细细看了，他也没说出话。
这是白摩尼的亲笔信。在信中，白摩尼恳求大哥放顾承喜一马，因为ฦ顾承喜若是死了，他也必定无心再活。他保证自己会和顾ุ承喜远走高飞，同时，带着几千人马的顾团。
霍相贞一直望着窗外，一贯挺拔的腰身微微佝偻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不知是看了多久，他伸手又拿起了信。仿佛是忘记了信上的内容，他一个字一个ฐ字的，读了第三遍。
马从戎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大爷，往开了想吧！”
霍相贞低头吸了吸鼻子，又抬头清了清喉咙。背对着马从戎站起身，他从桌边窗台上拿了洋火盒，划燃火柴点了信笺。
一小团火苗飘飘然的落在了地上，瞬间熄灭成了一堆轻薄的余烬。霍相贞挺直了腰，同时对着窗外的风光说道：“我和他们白家的缘分，算是彻底尽了。”
然后，他迈步走出了指挥部。
霍相贞让人推来了一门野战炮。亲自摇着射界瞄准了，他把射击的方向定在了顾团阵地的一侧。炮弹射出去，是贴着他们走。
炮弹箱子也被士兵搬运过来了。将一枚炮弹填进炮膛拉了闩子。他将炮栓上的绳子往手上一缠，随即俯着身抬起头，握着绳子狠狠向外一拽！
一声巨响过后，炮弹破空而出。而霍相贞充耳不闻似的松开手上绳子，弯腰又从箱子里抄起了一枚炮弹。
一鼓作气的，他连开了三十炮。
末了转向闻声赶来的孙文雄和马从戎，他在烈日下站成了一杆笔直的标枪：“不打了，退兵！廊坊的回廊坊，北京的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