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打量了原振侠一会，他对原振侠的传奇生活，当然也有所闻。
原振侠怔了一怔：“我很好，只是想知道何以六个渔民会一起死亡的真正原因！”
孩子的三叔，自然是渔民，陈克生这时也紧张了起来：“你三叔在哪里？”
那个孩子摇头：“不是我捉的，是我三叔用网网上来的。”
这又是一连串中ณ国民间传说中的一环：人死了之后，灵魂到了阴间，受十殿阎王根据该人在阳间的行为善恶而作审判，其中有一定的程序，例如灵魂在奈何桥的时候，一定要喝孟婆汤，把生前的记忆全都洗清，不能带到下一生（所以我们人人都不能记得前生的事），等等。
这样的造型，是由甚么人创造的，始于何年何月，都不可查考了，而这种造型，早已๐被民间所接受，就算再有艺术大师另造新า型，也难以深入民心。两ä位无常的性格，从他们的脸型上来看，就有显着的不同；黑无常哭丧着脸，看来十分悲苦；而白无常则现出十分诡异的笑容，不知是甚么เ意思。可以把他们两ä个分为一个是摆明了要拘魂，一个则ท可能设计陷阱，使人中ณ计而失去生命是的。黑白无常的责任是负责拘魂也就是夺取活人的生命，使之ใ变成死人，而把人的灵魂，带到阴间去，听候处理。
仲大雅不等原振侠开口，就大踏步走了进来，双手把手中ณ的一只木箱子，向原振侠举ะ了一举，十分恼怒地道：“你看！”
一看到那只木箱子，原振侠就皱了皱眉，因为说它是“木箱子”自然可以，可是更确切地说，这种形状的木箱子，有一个专门名词：棺材。
仲大雅手中的那ว个ฐ“棺材”只有五十公分长短，如果说是用来殓装婴儿之用，自然可以。那小棺材上还有许多泥迹，像是才从地下掘出来的。
原振侠望向仲大雅，仲大雅吸了一口气：“工地里掘出来的，在原来建筑的大厅之ใ下，埋在五尺深的地下！”
他神色更难看，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这就是祟物！一定是！”原振侠也觉得，把这样的一具小棺材，埋在大厅的地下，一定大有古怪，他问：“里面是甚么เ？”
仲大雅伸手在头上拍打了一下：“我一拿到手就想到了你，竟然没弄开来…你不介意就在你这里打开它来看一看吧？”
原振侠是百无禁忌的人物，自然不会介意，他和仲大雅一起进了厨房，找到了一些工具。仔细打量着那具小棺材，找了一枝铁，向仲大雅望了一眼——用这样的铁来撬，会损害棺材。
仲大雅愤然：“有斧头，我就将它劈了开来！”
那ว是表示不在乎ๆ棺材的损坏，只想看清楚小棺材之ใ中ณ是甚么祟物！棺盖和棺身，严然合缝，十分紧ู密，铁根本插不进，原振侠又用凿子，先凿出了一个隙缝，才把铁插了进去，先是他一个人，用尽了气力，也撬不动，仲大雅来帮忙，两人合力，才发出了刺耳之极，听了令人牙齿发酸的“轧轧”声，把棺盖吃力地撬了开来，钉着棺材的钉子竟超过十五公分长，十分粗大，共有十八根之ใ多。
在撬起棺盖来的时候，原振侠和仲大雅两人不时互望，都有诡异莫名的感觉。
等到เ棺盖撬开，原振侠小心翼翼，把棺盖翻过来放好，因为那十八枚粗大的铁钉，仍然十分锐利，当然，两人的视线，第一时间，便向棺材中望去，一看下去，他们都呆了一呆！
他们虽然未曾讨论，可是都曾设想过棺材之中ณ的祟物是甚么。可能ม是一些法器，或者是乾了的动物尸体，甚至，棺材中就是一具童尸，也不足为奇。可是却全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之ใ外，棺材之中ณ是一叠长方แ形的纸，或者说是一本书，其实，最正确的说法，是一本帖。
对于“帖”现代人都不是很熟悉了，帖是一长条纸，摺叠起来，既可以一页一页ษ翻阅，又可以把它拉成一长条的一种纸张装ณ订方แ式。这时，在棺材中的，就是一本帖，约有五公分厚，十来层纸，帖ຆ面上十分惊人，用朱砂写了一个ฐ“偿”字，朱砂历久而色不变，看来仍然鲜红，也就格外触目。
原振侠和仲大雅同时伸出手去，原振侠看到仲大雅也伸手，就缩回了手来。
仲大雅将那ว本帖ຆ取了出来，他行事十分镇定，并不立即打开，把帖ຆ放到เ了桌子上。原振侠看到เ取出了那ว本帖之后，棺材中ณ再无别物，也来到เ了桌子边，仲大雅这才揭开帖的第一页来。帖ຆ一揭开来，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ä页，两人的视线盯在那ว两ä页上，心中诡异之感更甚，一左一右，竟然各以白描的笔法，画了一个ฐ无常鬼！白无常在右，黑无常在左，无常鬼诡异的面貌，在简单的线条之下，十分生动。
这又是一个意外，仲大雅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手指有点发抖，指着画着的黑白无常，不知说甚么才好。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他不说甚么เ，只是又伸手，再揭过了这一页去，又显示出来的两页ษ，却全是十分工整的毛笔字，字相当大，每一个字都有拇指头大小，两页加起来，至少有三百字。
仲大雅和原振侠屏住了气息，去读那些文字，文字是文言文的，仲大雅当然没有问题，他向原振侠望了一眼，原振侠也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可以读得懂。他们很快地读完了这两页，又揭了过去，再去读下面的，一直读下去，总共是十页，到最，又看到了一个具名，在这个ฐ具名之上有一句话是：“以上所述皆属事实”具名是姚正年。
这姚正年三个字，看来呈一种异常暧昧的赭红色，原振侠是医生，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用血来签署的。
这时，他们都已看过了那十页ษ文字中所写的内容，自然也知道何以这个姚正年，要用鲜血来签署自己姓名的理由á。原振侠在看那些文字的时候，双手撑在桌上，垂着头，这时看完了，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仲大雅也一样，刹那ว之ใ间，屋子中静到了极点，过了一会，才听到了“答”、“答”两声响，有两颗大汗珠，落到了桌子上。
原振侠这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抬头向仲大雅望去。只见仲大雅面色灰败，满面是汗珠，他也垂着头，所以汗水流到了他的鼻尖，就凝成了一大滴，向下滴来。
原振侠自然知道，文字记载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十分大。事实上，别说这件事对仲大雅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原振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了之ใ后，也为之震惊不已，好一会不能动。自然，后来原振侠知道，记载着的这件事，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原振侠叫了仲大雅几声，仲大雅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扶着仲大雅在沙发上坐下，又给了他一杯酒。本来十分强健的这位不闲老人，这时，看来却虚弱无比。
在仲大雅喝酒的时候，原振侠指了指那本帖ຆ，安慰仲大雅：“照这上面所记载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仲大雅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突然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哀求：“帮助我，原医生，帮助我！”
原振侠义不容辞，一口答应：“当然！当然！”要明白仲大雅何以如丧考妣，要明明白他要原振侠帮助的是甚么เ，自然先要明白那本帖上的十页ษ文字，记载的是一件甚么เ事。
这件事，可以有一个标题：“一对好朋友，在遇到了黑白无常后的遭遇”——原题是“黑白无常相遇记”一开始的一句话是：“余与仲文量，总角之ใ交，尤称莫逆。”
这里的第一人称的“余”自然是最后署名的姚â正年。也就是说，姚正年和仲文量两ä个人，自小相识，长大了之后，又是好朋友。
仲文量，自然是仲大雅的祖先。接着，就叙述了他们两人，如何奇特地竟然见到了黑白无常的经过，和以后事情的发展，怪诞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真正匪夷所思之ใ极。
把整个故事化成现代语文，后来仲大雅和原振侠又曾讨论过，他们两人的意见，会在叙述当年这件怪事时，在适当的时候一并整入。
仲文量和姚正年是一对好朋友，都中ณ了秀才，准备进一步在科举上博取功名，所以一起寄居在一庙宇中，那ว座庙宇建筑相当大，可是僧人并不多，香火也不盛，所以十分清幽。古代的士子，很流行寄居在庙宇中攻读，著名的故事“西厢记”中ณ的主ว角张君瑞，就是由á于寄居在普济寺之中，才有机会看到了崔莺莺的。
记载在后文说得相当明白，仲大雅应该是仲文量的第六代孙，推溯起来，仲文量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人，那ว是清朝中期，太平天国之ใ乱还没有发生，从记载中的景物来看，应该是在中国的长江以南。记载中仅有一个ฐ河名：“琴川”那ว应该是江苏省的常熟，常熟附近有七条河，如古琴之弦，所以名为琴川。
一双好朋友在庙中攻读，吟诗作对，倒也其乐融融，如果不是有黑白无常的出现，那么他们可能ม都有功名、做官，可是黑白无常的出现，却改变了他们的一生。
黑白无常的出现，情形十分怪异。那是在一个ฐ晚上，他们两ä人正在一个院子中ณ，仰观星象——可能是夏天，才有这种生活情趣。
忽然，院子的一角“豁”然巨响，声音不是十分大，可是相当惊人。姚â正年的记载是：“声如裂ฐ十匹帛ຑ，脆而不尖。”
不管是甚么声音，总之ใ一下声响之后，两人循声看去，看到เ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们看到，院子的一角，靠近墙处，地下裂ฐ了开来，裂开的是一个狭长形的缝，自那裂开之处，有大蓬萤光上映。
庙是建在山上的，在提到琴川的时候，曾有一句是“俯瞰山下，琴川ษ历历在目”再上一句是“寺居风光大佳”建在山上的庙，院子的下面是山，怎么เ会裂了开来，而且有光冒出来呢？
两ä人大吃一惊，都自竹榻之上跳了起来，其间，仲文量还摔了一交，是姚正年扶住了他的。两人虽然站了起来，可是并不敢逼近裂ฐ缝，因为这时，裂缝之ใ中，不但萤光更强，令人无法逼视，而且有一种十分可怕的声音在传出来，像是许多硬物，在一起用力挤和摩擦所发出来的一样，记载的原文是：“若千百机椽，同时倾轧，咻咻然，叽叽然。”
他们非但不敢接近，而且还后退，十分害怕，不知道那ว是甚么异像，直到退到了院子的另一角的墙前，距离那有萤光冒出来的裂缝，约有两丈。
姚â正年这时心中首先想到的是，自山腹之ใ中ณ裂地，出了裂缝，不知会有甚么怪物冒出来，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两ä个人——应该是在光芒之中的两个ฐ蒙胧的人影，已从裂ฐ缝中升上了出来。
这两ä个不是很看得清楚的人影，身穿宽大的袍子，手上各自拿着一些棍状的东西，头上戴着圆锥形的高帽子，高帽子上好像还写着字。
两人本就料é定在裂缝中冒上来的，必然是甚么怪物，这时一见这情形，这等造型，自小耳熟能详，所以他们异口同声中失声惊呼：“无常鬼！”
这时候，自裂缝中ณ冒起来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看过去，光芒中的两条人影，更是诡异。任何人，忽然之间见到了传说中勾魂催命的无常鬼，都会想到：吾命休矣。
所以，他们两人在极度的惊恐之ใ下，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等待死亡来临——这时，他们自然还是好朋友。
在他们叫出来“无常鬼”之ใ后，很快地，光芒中有声音传来，声音很难听，原文的记载是：“若夜枭之哀鸣。”叫的也是这三个字：“无常鬼！”这一叫，倒像是两ä个无常鬼在自己表示身分了！
两人更是吃惊，仲文量的胆气较壮，一定神，对着光芒中的黑白无常提出了抗议：“我们自问生平不作亏心之ใ事，何以正当盛年，就气数已๐尽？”
他虽然大着胆子提出了问题，可是事关自己้的生死，也不知道是由á于激动，还是害怕，在这样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他的话才一住口，就听得一双无常鬼同样也以发颤的声音回答：“气数已尽！”
先是宣称了他们是无常鬼，接着又宣布了两人“气数已尽”姚â正年和仲文量两人，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仲文量还想责问些甚么，可是张大了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这时候，两ä人眼前，陡然一黑，那ว从裂缝中溢出来的萤光，相当强烈，耀眼生花，所以陡然黑了一下来之后，便变得甚么也看不到，只是感到有一阵阴风，逼近身来，显然是两个无常鬼已来到了身前。
事后，姚正年和仲文量交换感觉，当时的感觉都是一样，一阵阴风逼近来之ใ后，手腕上就是一紧，被一种冰冷的东西箍住。
他们的一只手，互相紧握着，另一只手被箍紧之后，两人都感到有一股大力把他们扯向前，在扯向前的过程之中ณ，两ä人遍体生寒，眼前发黑，阴风阵阵，在黑暗之ใ中，好像腾云驾雾一样，不知身在何处，间中ณ还听到เ一些十分刺๐耳的声音，如同鬼哭神号一样！
（看到这里，仲大雅失声叫了起来：“他们被无常鬼拘到阴司去了！”）（原振侠道：“不对，他们当然没有死，不然，怎能ม有这个ฐ记载留下来？”
（仲大雅吞了一口口水：“可能后来又还阳了！”）（原振侠挥了挥手，表示不必争论，只要看下去，就可见分晓。）姚正年和仲文量都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以为自己必然是在阴司路上，说不定不多久，就可以见到十殿阎王。
但是他们两ä人，在那ว时，心境却相当平静，因为ฦ正如刚ธ才仲文量说的“生平未作亏心事”如果说死亡是一个最后审判ศ的话，一个人既然一生未作亏心事，又何必害怕？
黑暗似乎ๆ越来越浓，仲文量和姚â正年在这个过程之中，相互称呼了对方几声，都能ม听到回答，这使他们在极度惊恐之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然后，他们觉出身子不再移动，可是手腕上那种被箍紧的感觉仍然在，不单是手腕上，事实上，也有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像是有冰剜成了一顶帽子，戴到了他们的头上——原文的记述是：“宛若剜ຄ冰成帽，加诸头上，怪异莫名，寒气攻心，全身皆颤。”
头上被戴上冰冷的帽子，以致全身发抖，这种滋味自然不大好受。这时，两人都还年轻，而且，事已至此，两人认定自己被拘入了阴间，也就没有甚么เ可以害怕的了，所以两ä人一先一后，又提出了责问。
他们提出的责问是：“我们即使气数已尽，一生未作恶事，何以便骤而加刑？”
阴间的阎王殿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酷刑的说法，深入民间，虽是士子，也一样受影响。
这时他们两人身受“寒气攻心”之苦，就自然而然想到เ，那是阴间的酷刑了！
他们在这样责问之ใ际，本来没有寄以甚么希望，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愤懑而已。
可是出乎意料之ใ外，阴间的无常鬼，似乎比阳间的官府，更倾听民间疾苦，他们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到เ黑暗之中有人问：“你们怎会这样说？”
仲文量抢声道：“我们正身受寒气攻心之苦！”立时又有人道：“哦！温度不对，温度不对！”
这声音才一入耳，头上有帽子戴着的感觉仍然在，可是寒意尽消，反倒有一股暖意流入，懒โ洋洋地，令人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仲文量和姚正年都吁了一口气，觉得无常鬼十分通情达理，虽然身在黑暗之中ณ，处境仍然诡异莫名，可是恐惧的程度，也已๐经减至最低。
（看到了这里，刚好是一页已完，仲大雅要伸手去揭，可是原振侠一伸手，按住了不让他去揭。原振侠充满了疑ທ惑的神情，望着仲大雅：“你觉得他们两人的情形，像是遇鬼吗？”
（仲大雅一瞪眼：“自然是遇鬼！”）（仲大雅也知道原振侠在怀疑甚么，所以又补充：“只因为他们两人的正气，可以感动鬼神，所以无常鬼也对他们客客气气！”
（仲大雅停了一停，又继续补充：“阎王很快就会把他们放回阳间，无常鬼捉错了人！”
（虽然仲大雅的解释已十分充分，可是原振侠仍然疑惑之极。）（这时，原振侠已经依稀想到เ了一些甚么，可是却理不出一个ฐ头绪来。他想了一想，缩回了手，任由仲大雅揭到了。）姚正年和仲文量感到เ通体舒泰，不约而同，吁了一口气。黑暗之中ณ，无常鬼的声音，这时听来已不那么เ骇人了：“你们两人不必害怕，我们并无恶意，不会伤害你们！”
两人一听，不禁啼笑皆非，仲文量道：“已๐把我们拘到เ阴间，还说无意伤害？”
姚正年也道：“速放我们还阳！”
黑暗中静了好一会——在那一段时间中，两人又害怕起来。可是接着传出的声音，却令他们大感快慰：“自然，但请稍待，两ä位必然可得许多好处，嗯，两位之中ณ，一位十分希望成为富豪，拥有巨资，一位则好异术，求异能，盼自己能登…神仙境界ศ？”
这几句话，直说到เ两人的心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