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底有过挣扎。姜月嫦固然倨傲嚣张，对自己这个皇后虎视眈眈，但她腹中ณ的到底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如今她明知公仪佩有意谋害那ว个孩子，却不加阻止，和帮凶有什么两样？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皎皎月色，眼眸幽深：“也许，这是老天给本宫的一个机会。可以同时除掉两ä个碍眼的人。”
流年转瞬而逝，曾经胸怀大志的少年成为ฦ了这个国家年轻的君王，却荒唐任性，不成体统。那个炎热的午后似乎只有她一人记着，那ว个ฐ志向似乎ๆ也只有她还在执着。
海晏河清，天下承平。
顾ุ云羡现，但凡涉及贞婕妤，太后就很容易动怒，一动怒就会失去理智。今日她们设下局，原本只打算拉薄瑾柔进来顶ะ罪，把上次梅园的事做个了结，也好落实顾云羡护住邢柔华之ใ子的功劳。可看眼下的情况，却像是连贞婕妤都要被牵连入内。
这兆头不好。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当初ม真的想要躲开后宫争斗，根本就不会提出要去服侍太后。明明知道这一举动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还是这么做了。说到底，在她心底深处还是隐隐渴望着复仇的吧。
她说：“我有今日，还多亏了贞婕妤。”这句话指的不是她将她挤下后位、害得她如今身份尴尬，而是指她在上一世设计将她害死，终于令她大彻大悟，才有绝地重生这一日。
他的吻落上她的脖颈่，顾云羡感觉到他越来越灼热的气息，忽然轻轻道：“陛下，您为ฦ什么不肯给臣妾一条活路？”
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顾云羡唇瓣微颤。皇帝似乎对她的表情很满意，笑起来：“别担心，你乖一点朕就不怪你了。”
“云娘这孩子，真是个ฐ太过谨慎的。”太后靠在软垫上，一脸无奈道。
柳尚宫适时道：“陛下来了啊？太后请您进去。”
后宫争宠，什么肮脏狠辣的手段用上都不稀奇，可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从二品的充仪，竟会当众亲手掌掴曾经的主母，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那里。
顾云羡慢慢起身，低着头拘谨地立在那里。
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淡淡道：“起来吧。”
他心里这么想，已๐有人代替他说了出来：“看顾娘子这样，我都要糊涂了。怎么这静生阁是佛堂么？住久ื了连性子都能改。这般关心陛下的子嗣，可不像从前的皇后娘娘啊！”
吕川见状疑惑更甚，她表情变化并不明显，可自己却能看出她确确实实是松了口气。她竟当真在担心邢ฦ柔华的孩子？
“是，是！”她惨笑道，“我是被他厌弃的人，那个是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更何况还有被他捧在心尖儿上的贞婕妤在一旁煽风点火，他会杀了我也是自然……”
见她这样，吕川叹息一声：“陛下的眼睛只会看到他愿意看到的事情，真相如何有时候根本不重要。”
顾云羡吩咐宫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这才把丝绢递到太后手中ณ，让她擦拭一下溅到的水迹：“母后不要生气，当心身子。”
“哀家如何不气？”太后咬牙切齿，“连温氏都搬出来了，当真是豁出去要阻止你登上后位！”
“宋尚书这话好没道理，我顾ุ氏与温氏如何能够一样？”顾云羡蹙眉，“温氏屹立于朝堂巅峰数十年，靠的不仅仅是当了皇后的女儿，更是族中ณ出色的儿郎。更何况早在大晋建立之ใ前，温氏就已经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人家，子弟世代入仕为官，家风最是严å谨。可我顾氏从前不过是普通老百姓，全靠母后您当了皇后才有今日，族中也不曾有男子在朝中ณ担任要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顾氏都不可能成为ฦ下一个温氏！”
“这些道理你当宋齐不明白？”太后冷冷道，“他心中明白，却还是把温氏搬了出来，只因为这对他们有利ำ。”
顾云羡默然。温氏从前的权势滔天何等惊人，他们虽不曾亲身经历，却也从史书上读到เ过。那种满朝皆被一门掌控的局面，那种非世家贵族出身便难以出头的局面，让上万寒门士子心惊胆寒。而如今朝中最多的便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哪怕是万分之ใ一的可能ม，他们都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温氏。宋齐此言，着实很容易引起诸臣的附和。
但如今朝臣们的想法不是她最需要关心的。她看着雪色茶盏里清澈的茶汤，随着晃动而溅起一圈圈涟漪，如同她此刻忐忑的心情。
陛下他，对于此事，究竟什么想法？
当天晚上，皇帝不曾临ภ幸后宫，顾云羡洗漱之后，正准备歇下，大正宫却来人了。
吕川的徒弟何进行了个礼，笑道：“陛下命臣来接娘子过去。”
她诧异：“过去？去哪里？”
“瞧娘子这话问的，自然是去大正宫了。”
一盏茶后，顾云羡裹在豆青色云锦斗篷中ณ，坐进了那乘๖绛红色的轿辇。十二名宫人手执琉璃宫灯，在轿前引路，朝大正宫而去。
国朝规矩，妃嫔侍寝，可君王临幸其寝宫，或者接到大正宫服侍。顾ุ云羡从前也曾这么坐着轿辇被人抬去大正宫，只是那时候她坐的是为皇后一人而设的明黄轿辇，而不是如今这乘绛红色的。
她到的时候，皇帝ຓ正在前殿看折子。殿内有些闷，他不自觉蹙起了眉毛，一抬头就看到เ一个ฐ窈窕高挑的身影立在门边。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墙上，如同拓上去的仕女图，美好、贞静。
他没有觉自己的唇已经微微扬起：“云娘，你来了。”
顾云羡上前，盈盈一福，半绾的青丝垂下一截在胸口：“臣妾参见陛下。”
他朝她伸出手，她眼睫扬起，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陛下唤臣妾来，所为ฦ何事？”
他扬眉一笑，有些促狭：“朕大晚上召你来，你说为ฦ了什么？”见她颊边果然飞起一团红霞，他摇头笑道，“行了不逗你了，今日朝上的事闹得朕心烦，想听你弹曲子了。”
他提到了朝上的事，顾ุ云羡神色不变，颔道：“诺。”
琴案设在窗边，顾云羡坐下的时候，一个想法陡然浮现在她脑海。很冒险，十分冒险。但值得一试。
深吸一口气，她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绝不能任由那ว些朝臣摆弄她和顾氏，左右她的命运。
皇帝一直注视着她。她脱了外面的斗篷，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大袖衫。随着她跪坐下的动作，大袖衫的尾部垂到地上，铺成一个ฐ圆形，如同一朵硕大的白花。而她坐在花心，怡然抚琴，正如那ว从花中长出来的花精一般。
不，不该说花精。花精都是妖娆ๆ艳丽的，而她雪肤黑眸、气质恬淡，绝不是那ว勾人摄魄的妖物。还有她此刻弹出来的曲子，那般然，让他烦躁了半日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微蹙的眉头也不自觉舒展开。
她让他感觉到宁静。
一曲毕，两个ฐ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他慢慢道：“曲调清丽ษ悠扬，自带一股逍遥快意，闻之令人心神纾解，是好曲。叫什么？”
“回陛下，此曲唤作《随长风》。”
“《随长风》？名字倒是潇洒。朕此前竟从未听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顾ุ云羡只犹豫了一小下，便微笑着答道：“是臣妾从前在椒房殿翻出的一本琴谱上看到的。”
“椒房殿翻出的琴谱，”皇帝ຓ轻声道，“那应是之前哪位皇后留แ下的吧？”
顾云羡道：“陛下猜得没错，这曲子是贞淑皇后十三岁那年，同中宗皇帝一起作的。”
她提到了贞淑皇后，他眸色一闪，不动声色。
“臣妾看到这曲子，才明白原来史书上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她道，“史书上都说‘贞淑皇后端方大雅、仪态高华，乃ี历代皇后之ใ典范’，可陛下您也听了这曲子，曲意是何等的潇洒然？可见贞淑皇后本性应是个豁达之人，向往的是逍遥快意的生活。”
他回忆方แ才听到的曲声，轻声道：“确实如此。”
“所以啊，臣妾觉得被史书给骗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看到เ的那样，至少，不完全是那样。”
他看着她：“云娘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个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今日朝中的事情，臣妾都知道了。”神情坦荡，“宋尚书说的那些话，臣妾不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