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仪娘娘宽宏大量，哪怕是犯下大错的人也能不计较。但臣妾想，柔婉仪大抵没有娘娘这样好的度量吧。”贞贵姬微笑道，“邢妹妹，你可能原谅薄宝林？”
听出她话里有话，明充仪也不开口，只淡淡瞅着她静候下文。
皇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将视线落到了候选的家人子身上。
“回陛下,臣妾等看了六组一共二十四人,从中ณ选出了八人，如今殿内的是今日的第七组。”毓淑仪含笑道。
“就是那位一身傲骨、直言上疏的崔朔崔六郎！”采葭语气里也带上一丝激动，“去年秋贡1้，他得了清河郡解试第一名，今年参加春闱正是众望所归，大家都盼着他能拔得头筹呐！”
“谁？”
一旁的明充仪正好听到这句话，含笑掩唇，“庄婕妤这话说的，想来元贵姬此前从未与众姐妹在上元节赏灯，有些不适应吧。”
这样的情绪一直保持到เ赏灯之时。庄婕妤见她心不在焉，还担忧地问道：“臣妾看姐姐没什么兴致，是觉得今年的灯不好看吗？”
“臣妾听闻半月前腊八节，她在冰湖边弹琵琶，被陛下给撞上了。两人说了会儿话，陛下当夜便幸了成安殿，这几日也时常召见她。”庄令仪道，“这不，今日一大早，晋位的圣旨ຈ都下了。”
顾云羡不语。
幼时读书，看到“红|袖添香”一词，总觉得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难言的风流雅致，心中亦曾向往。可后来自己看书时，却总嫌妾妃侍候在侧太过碍眼，只得作罢。
皇帝ຓ鼻端嗅到一股非兰非麝的幽香，是来自她袖口的清韵。想到她就站在身侧，温柔地为他研磨，一双清亮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心中便说不出的愉快。
顾云羡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毓淑仪，“其实明充仪插手宫务之前，毓淑仪一直把后宫打理得很好。若是陛下中秋那夜不曾许了明充仪协理六宫之权，兴许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明充仪被她冷厉的斥责弄得俏脸涨红，几步上前，本能地想甩一耳光上去。顾ุ云羡眼神冷冷，仿佛有冰针射出，她被这目光一慑，手动了下，到底没有扬起来。
母后得知此事之ใ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叫到椒房殿，丢给他一本书。他心中早有准备，所以当连续看到三个兄弟夺嫡、生死相搏的典故之后，也没多么เ惊讶。
他知道他犯了错误。他太过天真，竟会冲动到เ这个地步。父皇最厌恶看到这种谏言，为此杖责了数位言官。这个禁忌他从前是知道的，可这次被河道沿岸的惨况一个刺激，居然给忘了，以致铸成大错。
“妹妹别多礼了。”顾ุ云羡笑道。
一转头看见迎面而来的她们，柔婉仪笑容微敛，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元婕妤娘娘，娘娘大安。”又朝庄令仪一福，“见过令仪姐姐。”
皇帝ຓ低笑一声，“所以说，还是朕接得好。父皇当年把朕送去羽林营里历练，看来没送错。”
贞婕妤一笑，“陛下您也听到了，臣妾没事的。”
“这芙蕖不是一般的芙蕖。”她道，“臣妾绣的，是并蒂双生。”
“回礼？”他挑眉，“你送朕一幅芙蕖作甚？”
她们迎了出去，却见贞婕妤笑容春风，甫一见面便亲切地握住顾云羡的手，“顾ุ姐姐怎么迎出来了？这可折煞妹妹了！”
正说着，却听宫人禀报：“贞婕妤娘娘、叶美人到เ——”
顾云羡垂下眼眸，几分苦涩，“按她的意思，自然是要随姑母而去的。只是，姑母不放心阿云，临ภ去前吩咐她以后陪在我身边，不许殉葬……”
“让柳尚宫跟着你？”他奇道，“她也愿意？”
声音有些轻佻，让她的脸在一瞬间红。
那一日，她跪坐在他面前，专注地为ฦ他烹了一回茶。最后，当她将那杯“紫笋”奉到他面前时，他凝神细看她莹白如玉的脸颊，笑着接过，“有劳妹妹了。”
重要的是，那个ฐ清俊潇洒的男子，在他们谈及僵硬腐朽的朝政时，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
后来他想，也许打从一开始，崔朔便知道他的身份，会允他坐下也不是偶然。但这些他并不在意，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皇帝笑起来：“宋齐的话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也罢，不能就许他夸大其词。朕明日便拿这个当由头，去驳他。”
“宋尚书的话，对贞淑皇后多有不敬，仿佛她是祸ຖ国源头一般。臣妾心中羡慕贞淑皇后，不喜欢他这么讲她。”
他竟还记得！记得哪些地方是她的敏感点，每一下都正中目标，直欲逼出她嘴里破碎的呻|吟。
她控制不住地战栗。
“可。”姜充仪懒懒โ道，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凝睇着邢ฦ才人“本宫前几日下帖ຆ子邀邢妹妹你去桃园赏花，你回话说身子不便，不愿走动，怎的今日竟跑到这里了？”
三人转身，尹令仪和邢ฦ才人上前两ä步，道：“臣妾等参见姜ä充仪娘娘、朱贵姬娘娘，二位娘娘大安。”
尹令仪抿唇，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姐……姐姐。”
“叫姐姐吧。”顾云羡拉住她的手，“我长你一岁，你叫我一声姐姐也不吃亏。”
沈淑仪倒抽一口冷气。
她坐在皇帝身侧，这么一动皇帝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口道：“梓童？”
另外三人见他跪了也忙跟着跪下，顾云羡也不看他们，慢悠悠道：“你们现在跪我，是不想回去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忐忑。事实上他对于被派来长安殿是十分不情愿的，陡然从太后跟前的人变成废后跟前的人，明眼人都知道差距，然而木已๐成舟，若来的第一天就被送回去，还不知要被太后怎么责罚，搞不好连长乐宫都待不下去了。
太后听到เ她的称呼，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她朝她伸出手，顾云羡没有犹豫，也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两只纤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某种约定。
“想好了。”顾云羡抬头，“母后的希望便是阿云的希望。这一次，阿云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充仪娘娘既然提到เ那位了，臣妾还要在此恭喜娘娘。”薄美人挑眉道。
姜充仪一窒。
从前自然是她这个皇后身份最尊，在她被废之后便是淑仪沈氏，她是麟庆二十三年过门的，比她早两年，是陛下身边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诞有一女，为ฦ陛下长女，今年已经六岁，还有一个儿子，可惜一岁时便不幸夭折。
麟庆朝时期后宫十分热闹，今上即位后却因为许多原因未曾在永嘉元年的大选中挑出太多美人，如今后宫中ณ说得上话的，仍多是潜邸่时服侍的妃妾。
“是。”吕川ษ道，“顾娘子只希望能ม去长乐宫服侍太后，并且还说不需要太后知道是她，给她个机会默默尽孝便好了。”
皇帝从奏疏ຕ中ณ抬起头，沉思片刻：“她是这么说的？”
邢柔华被她说得脸颊微红，双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薄美人回头，露出一个笑容：“妹妹你就是性子好，才会总被人欺负。这宫里的人啊多的是仗势欺人的，你若总这样以后可有苦头吃了！”见邢ฦ柔华只是低头微笑，又道，“不过也是姐姐白操心，妹妹你如今身子何其矜贵？只消再过几个月诞下皇子自然风光无限，大家巴结还来不及，又有谁敢给你苦头吃呢？”
许久，她苦笑一声，眼神中ณ无限悲凄。
重重地磕了个头，她一字一句道：“臣妾罪大恶极，请陛下赐死臣妾吧。”
皇帝沉默地看着她片刻๑，“你就这么เ想死？”淡淡一笑，“可朕却不想杀你。”
转头吩咐，“把她带下去看好了，不得有任何闪失。”
宦官上前，想扣住薄徽娥的手把她带出去，却被避开了。她慢慢起身，伸手整理了自己的裳服，脚๐步平稳地朝外面走去。
倒还是个性子倔强的。
几乎同时，吕川带着侍御医进来。皇帝给他让出位置，吩咐道：“仔细诊治，务必要让娘娘快些醒来。”抬头对其余人道，“行了，这边也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毓淑仪和明充仪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行礼告退。
众人都走了之ใ后，皇帝缓步出了成安殿，顾云羡跟着他身边。今夜月色甚好，如水般流泻，在衣服上都镀上一层柔光。皇帝微仰起头，看着圆月沉默不语。
许久ื，他慢慢道：“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顾云羡抿唇，“陛下指的是哪方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