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你先砸我的！”顾云羡反驳道,“我这是礼尚往来！”
“你你你……”他结结巴巴道，“你欺负我！”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松松地罩在她纤细柔嫩的右手上，显得十分亲密。这样的肌肤相触，在从前是很寻常的，如今却带了一丝尴尬的意味。
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朕会安排人暗中查探，明面上就不要声张了。”
顾ุ云羡和姬洛微出宫看灯对外是保密了的，他们若大张旗鼓去搜寻凶手，很容易暴露此事。更何况，看对方昨夜的手段，一击不中、立刻撤退，行事干脆利ำ落，多半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给他们。
他能够忍这大半年，找到一个合理的罪名再去落景氏一家已经十分克制了。
顾云羡却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太后是他的亲母，景馥姝却曾经害了她性命。即使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也阻止不了他迁怒。
皇帝神情有些奇怪，凝睇着不远处的柱子笑了笑，“朕的福气吗？”
“说起来，臣还没恭喜陛下喜得嫡子！”崔朔忽然一揖，一本正经道，“如此大喜之ใ事，实在是社稷之ใ福、陛下之福！”
他独自一人站在灼蕖池畔，连吕川都没有带。而她下午点心吃多了一点，由柳尚宫陪着出来走走，且做消เ食。
顾云羡在隔了三个月之后再次见到皇帝。
他想起更早的时候他做的那ว个梦，梅花灼灼、疏影横斜，她唇边带血地倒在他怀里，用颤抖的声音跟他说，是他杀了她。他想起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只为ฦ了告诉他，她恨他。
至少，曾真实生在他们的记忆中ณ。
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顾云羡忍不住有些感慨。
椒房殿内装饰一新า，一应器皿摆设都换了新的，连东西的方位也生了变化，再不是三年前顾ุ云羡搬出它时的样子。
“这样啊。”他了然道，“朕本来是不大相信的，不过既ຂ然云娘你相信，那我便也相信好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寸一寸紧，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用平静自如的语气回答他，“佛家讲究转世轮回，臣妾信佛，自然是信这个的。”
他没继续动，却在她耳边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让朕看一下，就看一下，好不好？朕好奇很久了。”
眼睛看向纱帘之ใ外，采葭和阿瓷的身影隐约可见。
皇帝终于抬眼，斜ฒ睨着她，“你不知道为ฦ什么？”
顾云羡沉默片刻，“那陛下为什么เ对外还要说将姜氏葬到了平陵？”
顾云羡到达咸池殿的时候，那ว里已经挤了不少的人。她从轿辇上下来，一跨入正殿便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云羡点头，“臣妾省得。”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也能说得一本正经，真好意思！
顾云羡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
那些态度暧昧的朝臣本就是存了观望的心思，如今见左ุ相似乎也在支持顾ุ氏，便渐渐倒向支持复立一派。
永嘉三年的时候，左相是周世焘，虽然其当时困于崔朔的弹章而不敢过分插手，好歹也是反对复立的。如今左相换成了徐庆华，明着是北党领袖，却暗地里附和皇帝的意思，自然给他的对手造成了不容小视的打击。
顾云羡虽然也被何进的消息惊到เ，然而她早存了复位的打算，此刻也不算多么เ惊讶。见到明修仪失态，存心不给她挽回的机会，立刻๑给采葭使了个ฐ眼色。
众人已被这个消息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地顺着声响出的方向看去。却见明修仪面色铁青，手中的瓷杯已在案几上砸成了碎片，清冽的茶汤顺ิ着几面流动。
所以，他想起来了是吗？
她想起昏迷前最后的意识。他握着她的肩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他问她，是你吗？
阿瓷适才看到เ自家小姐差ๆ点被箭射中，吓得目瞪口呆。此刻๑总算反应过来，忙跑到เ她身边，“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泠淑媛顺ิ势松开她的手腕，后退了一步。
“是你。”明修仪银牙咬紧，“你来这里做什么？”使劲挣扎一下，“放手！”
高林用一条丝绢盖在她的手腕之上，再把手指放了上去。
顾云羡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右手，放到了雪白的腕枕之ใ上。
柳尚宫蹙眉一想，明白过来。
顾ุ云羡抿唇，“我觉得，像泠淑媛那ว样活着，会自在许多。”
转过一个弯，两ä侧的树木通通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宽广的冰湖。
她的双脚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落不到เ实处，让她害怕。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皇帝示意她起来，然后将视线转向顾ุ云羡，“云娘你……”
没了匕的阻挡，鲜血流得更急更快。顾云羡看着深深的伤口，心中明白如果再不治疗，这条胳膊恐怕就要废了。
说完，他忍着剧痛拔出匕，扔到เ了地上。
“玉柳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敢告诉贞贵姬ภ自己其实知晓这么多东西。本以为ฦ很快就能熬出宫了，谁知薄宝林阴魂不散，逼得她冒险跑去梅园祭拜她，却教本宫与陛下撞上了。几番审问之下，她只好供出了李和这个ฐ名字。”
“其实本宫揣测，贞贵姬ภ之所以没杀掉玉柳，除了不想引人注意之ใ外，还有一个ฐ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觉得以玉柳知道的那ว点内|幕，如果哪天她真的跑去告，也不一定扳得倒她。但如果玉柳死了，她的朋友代替她去告，事情就变得麻烦了。杀人灭口，岂不坐实了罪状？在这种情况下，她选择了隐忍不。
此言一出，瑾穆华身子猛地绷紧ู，眼神锐利地看着顾云羡。
顾云羡瞥一眼皇帝ຓ，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情大家也不陌生，是关于两年前落罪身死的薄宝林的。”
“小五岁很稀奇吗？”她恼羞成怒，“哪家哪户娶妻不都是小五岁！”
“你不是小孩子吗？”他仿佛听了一件很新า奇的事情，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让朕算算。你如今二十一岁，比朕足足小了五岁，可不就是个小孩子……”
这天晚上，皇帝ຓ在仪元殿与诸臣议事，顾ุ云羡过去陪他用了一顿ู晚膳便又回来了。
她抬头，神情坚毅地看着顾云羡，沉声道：“臣妾愿祝娘娘一臂之力，但求娘娘不计前嫌，对臣妾施以庇佑！”
顾云羡没料到เ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姬洛微的语气里还带上了三分打趣，脸颊不由微微烫。
姬洛微的目光再次落在顾云羡身上，“原来是陪阿嫂出来游山玩水啊。”
随着那ว熟悉的宫殿越来越接近，他的心情却越来越平静了。想想这一生，理想抱负都已实现，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与心中ณ之人厮守。但是就在昨夜，他已把纠缠多年的心魔说了出来。虽然这件事本非他所愿，可此刻想来，竟感觉到เ一阵奇异的轻松。
他的心意，那个ฐ最应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他也就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他明白自己的举动给她带来了莫大的麻烦，所以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来承担起全部ຖ的责任。
他不会让她有事。
大正宫书房的门打开，皇帝背对着他而立，看着面前悬挂着画像沉默不语。那ว是太祖皇帝的画像，少时便驰骋沙场，青年时平定天下，乃千古难得一见的绝世男儿。
他记得很久以前，他们曾一起站在这幅画像前饮酒，预ไ祝他们的计划ฐ能够成功。
崔朔进去之后，宦侍就在他身后把门合上，只留他们两人在内。
没有人说话。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皇帝ຓ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崔朔。
“看到这幅画ฑ像，有没有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皇帝ຓ淡淡道。
崔朔道：“自然有。”
皇帝轻叹口气，“是啊，怎么能ม忘。”黑眸凝视着他，“你知道朕叫你来所为ฦ何事？”
“臣知道。”
“说说看。”
“陛下召臣前来，自然是为了昨夜之事。”崔朔平静道。
“好。你知道就好。”皇帝点点头，忽然伸手取下了墙上的佩剑，“朕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这间书房，朕看到这柄剑，曾笑言我们若不是君臣，倒是可以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就用这柄太祖皇帝的佩剑。”
拔剑出鞘，寒光冷冽。他慢慢把剑刃架到เ崔朔的脖ๆ子上，眼眸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那ว时候，朕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拿同一把剑这样对着你。”
崔朔一动不动，任由á那柄削铁ກ如泥的宝剑抵上他的肌肤，眼神里是意料之中的镇定和坦然，“陛下要取臣的性命，臣无话可说。此事是臣对不住陛下，臣……”
“自然是你对不住朕。”皇帝ຓ突然怒，语气里有难以遏制ๆ的凶狠，“这么เ多年以来，朕拿你当知己้、当兄弟，你却一直在肖想着朕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