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羡微微仰头，注视着绚丽的晚霞,忽然想起从前与他一起坐在含章殿的花架下看夕阳的场景。
此刻正是日薄西山,天边一团火烧般的流云,ไ看得人心里又是热闹又是荒凉。
顾云羡一颗心高高悬起，看着那ว些飞驰的骏马，还有不时挥动的球杖，几乎ๆ不知道该怎么เ喘气。
马球所用的球状小如拳，用质轻而坚韧的木材制成，中间镂空，外面涂ิ上各种颜色，称为“彩球”、“七宝球”。此刻那颗彩球在空地上滚来滚去，从这根球杖上传到另一个球杖，最后被打入左ุ侧或者右侧的球门。
崔朔看到เ皇帝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想挺身而出，挡在顾云羡面前。然而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他熟ງ悉皇帝的性情，知道这时候再做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彻底激怒他。他唯一能ม做的，便是等待。
顾云羡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受不住地移开视线，对上他身上的冕服。那样威严å无限的一套衣服，这一刻却显得这样刺眼，让她的眼睛都睁不开。
“你，耍诈！”顾云羡咬牙切齿，“站住！”
顾云羡一愣，继而轻笑出声。正打算好好给儿子解释一下礼尚往来，便被他忽然抛出的雪球砸中ณ了肩膀……
顾云羡轻轻挣了一下，皇帝顺着松开了她。咳嗽一声，他掩饰道：“阿桓，让阿瓷带你下去玩，父亲和母亲有些话要说。”
阿桓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困惑地皱皱鼻子，“你们怎么เ了？”
皇帝沉默片刻，勾唇一笑，“没什么，一点烦心事而已。”
崔朔见状问道：“陛下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昨夜没有睡好么เ？”
永嘉十年正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元佳节。
顾云羡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很严重吗？”崔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普通臣子对皇后的忠心。
皇帝ຓ与他关系表面上是君臣，私下里其实更似好友，闻言没有隐瞒，点头道：“你没听说错，确实如此。”
他整个ฐ人都瘦了一大圈，眉骨高挺、嘴唇薄削，那双总是懒洋洋笑着的眼睛变得沉郁，原本就英气逼人的五官如今更添了几分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直到这一刻，顾云羡才明白庄贵姬说的“陛下的样子让人担心”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皇帝的神情从紧张到了然再到เ最后的凄然绝望，顾云羡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
顾云羡看着六宫众人在她面前拜倒，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一切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是主ว母，她们是妃妾，从来都是她们在她面前矮□子。
身后妃嫔跟着稽长拜，“臣妾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娘娘大安！”
她没有说话。
“不知道我们的上辈子是什么เ样的。”他笑，语气里满是好奇，“也许，我们上辈子也是认识的？”
顾ุ云羡觉得自己窘得脸都烧红了。
“看看嘛ใ，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皇帝把她放低一点，让她半躺在他腿上，脖子枕着他的手臂，仰面朝上与他对视。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片刻，忽然抛下折子，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ณ。顾ุ云羡早料é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没多惊讶，神情自如得很。
封后大典还有一个多月，所以严å格说起来顾ุ云羡还不是皇后，毓昭仪称呼她贤妃合情合理。
看大家都面面相觑，毓昭仪换上一个得体的笑容，施了一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大安。”
见顾ุ云羡不答话，他以为她不肯答应，加重了语气，“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同你一样盼着他平安喜乐。但孩子是孩子，我是我，你不能将我们混为一谈。”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好笑，又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这封精彩的奏疏呈上去之后却没有收到他预期的反应。据说皇帝ຓ花了两盏茶的时间读完了它之后，随手便扔到เ一旁，唯一的评语只有两个字，“诡辩。”
本着一贯认真执着的风格，他连夜给皇帝写了一封近万字的奏疏，从礼教道德、伦理纲常各个方面论述了复立之ใ事的不可行，声情并茂，简直让人击节赞叹。
采葭一脸惊愕，“娘娘，奴婢……奴婢何处冒犯了你？”
明修仪被采葭扶着，后退了一步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她的手，“贱婢，谁准你碰本宫的！”
如果是在从前，在她还没对他彻底死心的时候，他想起了这件事，一定会让她欢喜莫名。
想起了她。
不待顾云羡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握住她的肩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是你？”
他一手策马，朝她的方向跑了几步，然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她身前。
“那你为何要阻止我？”明修仪怒道。
泠淑媛面无表情，“我谁也不帮。”
她忽然现，虽然自己之前说了不想要孩子，可事到เ临ภ头，却又开始迷惑。
顾云羡看着太医闭目沉思的样子，心也莫名地揪紧ู。
其实对于宫中女子来说，这样的位置才是最容易长久活下去的。
顾云羡的意思是，当一个不那么เ受宠、但又不至于被人欺负的妃嫔么？
她从来就做不来这些太复杂的动作。小时候跟娘亲学跳舞，一支《绿腰》一个月都学不会，被痛心疾地评价为“朽木不可雕也”。她可怜巴巴๒地辩解说自己้书念得很好，母亲却表示书念得再好也不能去考女状元，还不如会跳舞来得有用，至少以后能靠这个ฐ博取夫君的欢心。
她还记得她到煜都的第一年，曾经被顾府的姊妹们拖去滑冰。当时她站在冰面上，看着她们动作优美地滑过她面前，心中叫苦不迭。
“臣妾如今的位分很好，无需晋封。”她道。
他大概有些为难吧。
景馥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形容疯癫地惨笑出声，“是啊……我们没有遇见就好了……没有遇见就好了……”
“你的在乎让朕恶心。”皇帝ຓ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这句话已经在他心中扎了根，说出来时才能这么自然，“朕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这辈子不曾遇上你。”
景馥姝还没回答，李和却挣扎着朝她爬去，一边爬还一边说，“娘娘，小人对不起您！小人没有扛过去，把您给供出来了！陛下已经看到了您给小人的密信，他什么都知道了……您还是承认了吧！”
说完这些，她看向景馥姝，“贞妹妹，适才我说的那些，你可有什么เ要否认的？”
顾云羡点点头，“确实还有别的事情。只是这个事情……”神情踌躇，“算了，还是先把她带上来吧。”
庄婕妤道：“若只是私自祭拜，娘娘大可以自行处置了。会兴师动众地把我们大家都叫过来，想必还生了别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