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的口气是那样自然，仿佛这些都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情意轻贱到เ地上，似乎不想再看一眼。
“你说得对。我的情意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早就不该留存于世。”崔朔安慰地朝她笑笑，“你放心吧。即使我以后想要犯傻，也没机会了。”
他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半拥着她,薄唇凑在她耳边，轻笑道：“晚霞纵美，却总有些凄凉，看着不吉利。你若真喜欢霞光绚烂，不如朕改日陪你一起看日出？”
顾云羡微微仰头，注视着绚丽的晚霞,ไ忽然想起从前与他一起坐在含章殿的花架下看夕阳的场景。
“从前见崔尚书风度翩翩，还当他文弱，没承想他竟也有如此矫健的一面……”顾云羡听到右侧有大臣在议论，语气里不乏赞赏。
顾云羡一颗心高高悬起，看着那些飞驰的骏马，还有不时挥动的球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喘气。
皇帝慢慢抬手，摸上了顾云羡的脸颊。她在片刻之ใ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擦拭她面上的泪痕。
崔朔看到皇帝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想挺身而出，挡在顾云羡面前。然而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他熟ງ悉皇帝ຓ的性情，知道这时候再做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彻底激怒他。他唯一能ม做的，便是等待。
于是一场和谐的母子堆雪人演变成了雪球大战，到后来连一旁的宫人都被牵连。阿瓷在连续三次被砸中脸之后终于出离愤怒，毅然加入战局，场面更加混乱……
“你，耍诈！”顾云羡咬牙切齿，“站住！”
阿瓷应声走上来，笑眯眯地朝阿桓伸出手。
顾云羡轻轻挣了一下，皇帝顺着松开了她。咳嗽ณ一声，他掩饰道：“阿桓，让阿瓷带你下去玩，父亲和母亲有些话要说。”
他明显是不想多说，崔朔也就没追问他的烦心事是什么。
皇帝沉默片刻，勾唇一笑，“没什么เ，一点烦心事而已。”
顾云羡原本打算就在温泉宫里赏赏灯便罢了，谁知正月初十的时候兰溪长公主却忽然邀她去西山小住，然后在次日早上跟她说，想去看看煜都的十里华灯。
永嘉十年正月十五，又是一年上元佳节。
“挺严重的。”皇帝道，“太医说，最好让她去温泉宫休养几年，不然很可能会落下病根。”
“很严重吗？”崔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普通臣子对皇后的忠心。
顾云羡觉得他好像在转眼间变成了另一个ฐ人，心事重重、喜怒莫测。
他整个ฐ人都瘦了一大圈，眉骨高挺、嘴唇薄削，那ว双总是懒洋洋笑着的眼睛变得沉郁，原本就英气逼人的五官如今更添了几分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难道说，他知道了那ว些事情？
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เ稀奇的。
顾云羡看着六宫众人在她面前拜倒，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一切仿佛回到เ了多年前，她是主ว母，她们是妃妾，从来都是她们在她面前矮□子。
他们上辈子何止认识？
她没有说话。
这男ç人也不知什么เ疯，明明最近都规规矩矩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她都已经拒绝了，他却还不依不饶，还颇有你不答应就没完的意味。
顾云羡觉得自己้窘得脸都烧红了。
他低下头，与她鼻尖相触，“再说一次，你知不知道？”
皇帝把她放低一点，让她半躺在他腿上，脖ๆ子枕着他的手臂，仰面朝上与他对视。
见昭仪娘娘带头了，众人也跟着下跪行礼，“臣妾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大安。”
封后大典还有一个ฐ多月，所以严å格说起来顾云羡还不是皇后，毓昭仪称呼她贤妃合情合理。
顾云羡垂下眼眸，“陛下这话可不公道。您有那么เ多子嗣，早就体验过当儿女承欢膝下的感受。可臣妾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自然得对他好些。”
见顾云羡不答话，他以为她不肯答应，加重了语气，“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同你一样盼着他平安喜乐่。但孩子是孩子，我是我，你不能ม将我们混为一谈。”
听到这个ฐ消เ息的大臣们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家这位陛下一贯最痛恨别人跟他讲大道理，如今宋齐弄成这样，搞不好就适得其反了！
然而这封精彩的奏疏呈上去之后却没有收到他预期的反应。据说皇帝花了两盏茶的时间读完了它之后，随手便扔到เ一旁，唯一的评语只有两个字，“诡辩。”
庄贵姬ภ神情冷漠，“我看不是采葭你冒犯了修仪娘娘，而是她自己้心里有气，便撒到你身上了。”
采葭一脸惊愕，“娘娘，奴婢……奴婢何处冒犯了你？”
可是如今才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แ呢？
如果是在从前，在她还没对他彻底死心的时候，他想起了这件事，一定会让她欢喜莫名。
顾ุ云羡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
不待顾云羡反应过来，他便一把握住她的肩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是你？”
“我不过恰好经过这里，见到เ你要跟人动手，才会上来多管闲事。”泠淑媛道，“下次你要打人，最好别ี当着我的面。我见了心烦。”
“那你为何要阻止我？”明修仪怒道。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那ว时候她孤寂地活在这座深宫，没有夫君的宠爱，唯一的指望就是有一个孩子，来陪伴她度过余下漫长的光阴。
她忽然现，虽然自己之前说了不想要孩子，可事到เ临头，却又开始迷惑。
但……
其实对于宫中女子来说，这样的位置才是最容易长久ื活下去的。
想到เ母亲当初就是因为舞姿ู曼妙而倾倒了父亲，她顿时觉得这理由太有说服力，严肃点头表示ิ受教。
她从来就做不来这些太复杂的动作。小时候跟娘亲学跳舞，一支《绿腰》一个月都学不会，被痛心疾地评价为“朽木不可雕也”。她可怜巴๒巴地辩解说自己书念得很好，母亲却表示书念得再好也不能去考女状元，还不如会跳舞来得有用，至少以后能靠这个博取夫君的欢心。
本以为ฦ这么说了皇帝ຓ会舒展眉头，谁知他想了片刻，却笑着摇了摇头，“大家都晋，你怎么可以不晋？这样，反正月娘也是要晋位的，你便从充容提到充仪吧。”
“臣妾如今的位分很好，无需晋封。”她道。
她就这么เ笑了一会儿，眼神忽然变得坚毅。顾云羡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她已捡起了地上的匕，抵在了自己胸口。
景馥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形容疯癫地惨笑出声，“是啊……我们没有遇见就好了……没有遇见就好了……”
景馥姝å浑身僵硬如石头，一动不动。从刚ธ才顾云羡的话一字一句传入她耳中ณ起，她就无法控制ๆ住自己双手的颤抖。等到她终于说完，她的脸上已经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景馥姝å还没回答，李和却挣扎着朝她爬去，一边爬还一边说，“娘娘，小人对不起您！小人没有扛过去，把您给供出来了！陛下已๐经看到了您给小人的密信，他什么都知道了……您还是承认了吧！”
沈竹央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她面如死灰地坐在皇帝面前，浑身上下感觉不出一丝力气，却在不断地抖。
皇帝冷淡地看着她，手指抚上她的脖子。这条玉颈่他曾温柔地亲吻过，如今看着却觉得那般碍眼。
沈竹央的眼睛忽然睁大，只因皇帝毫无征兆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喘不过气来，只得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他这是……要掐死她吗？
皇帝ຓ眸中冷漠无比，里面尽是嗜血般的疯狂，看得沈竹央胆寒一片。
这不是她认识的皇帝ຓ。在她印象里，那个男人永远是温柔体贴的，即使气急了也从未对自己的女人动过一次手。就算是犯下大错的景馥姝å和姜月嫦，临死之前他都不曾碰过她们一个指头。
为什么？
他竟是这般痛恨自己้？居然要亲手掐死她……
皇帝ຓ维持着掐她的脖子的姿ู势，不顾她面颊通红、几欲昏厥，一把将她拖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脸颊挨得很近，皇帝的薄唇凑到เ她耳边，轻轻道：“知道朕最恨你什么เ吗？
“不是你筹谋储君，也不是你让朕知道了崔朔对云娘的心意。而是，你不该让云娘知道。”
他掐紧她的脖ๆ子，低声重复道：“你不该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