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平了。”他轻描淡写道。
兵部侍郎沈宁的千金沈竹央，一年半以前陛下曾有意将她赐给太子为良娣，却被拒绝了。这事儿顾云羡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她和姬洵重逢的三月后，就是上一次沈竹央嫁给他的日子。她当时忐忑不安，在椒房殿憋了好几天，才看到他悠然而入。
顾云若诧异回头。
顾云羡心念一动，忽然叫住了她，“姐姐且住。”
“你可别ี说这些话哄我，本宫瞧得出来，太子那是真虔诚。”顾皇后笑着摇摇头，“你一个ฐ，太子一个ฐ，在这方面倒是绝配。明明是两个ฐ年轻人，却都爱上了这清心寡欲的东西。”
粉唇微抿，她笑了笑，“太子殿下纯孝过人，兴许是太子殿下见姑母喜欢，所以才跟着喜欢，没事的时候也能配姑母聊两句。”
因为太过重要，所以被她小心翼翼藏在心中，再不去碰触。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次她是穿着这条裙子去折的桃花。
“你生气朕也认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人可以分开你和阿桓。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咳嗽一声，自顾自道：“朕把你赶出去，害得你跟阿桓分离数月，你一定很生气吧？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焦躁起来。
沈竹央原本是不在意的，看到เ如今的情况却又担忧起来。本来顾ุ云羡和尹繁素า一起失势，她顺理成章地觉得这后宫没有女人能与她争锋。可是谁料é到朱镜如竟会突然杀出。她和自己位分一样，还鞠养有皇四子，若皇帝……
房间内再没有旁人，崔朔可以放任自己้闭上眼睛，沉浸ฤ在混乱的思绪中。
佟芸萱以为ฦ这是他得知了自己้即将嫁人之后，以兄长的身份给出的叮嘱，遂点头道：“我会的。”
“皇后娘娘……您这是？”他结结巴๒巴道。
顾云羡到เ达含章殿后，不出意外地在东殿外看到เ了吕川。他惊愕地看着她孤身一人前来，额头上是晶莹的汗珠，胸口兀自起伏，似是经过了剧烈的奔跑。
因着这个，即使崔朔看起来再有本事，众人也不相信他能取胜。
赫茌人自然不会对大晋皇帝放水，所以那场球赛的胜利是皇帝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拿下的。从那以后，所有人都认清了他击球的技术，再碰上君臣对战，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在落败之前多撑一会儿……
顾云羡的心瞬间被冰凌冻结。
“可是你的眼泪，是为谁流的？”他轻轻道，“原来嫁给朕，你真的这么难过……”
“陛下召微臣往大正宫伴驾，路过此地。”崔朔客气道。
顾云羡淡淡一笑，换了个话题，“大人怎会来此？”他一个ฐ外臣，突然出现在后宫总有些奇怪。
无论如何，能ม让她的身子恢复健康，这五年的分离之苦便不算白白忍受。
她说的这些皇帝其实也从薛长松处听到过，但此刻听她说来，心里却仍觉得一阵安慰。
“还能是什么？老一套。”林茂叹口气，“他说，皇后娘娘离宫多年便罢了，毕竟休养好凤体要紧。可皇五子竟也随母后一起久居行宫，与陛下骨肉分离，实在违背伦常。话里话外，就是要让陛下把皇五子接回来。陛下被他烦得不行，最后了一通火便摆驾回宫了。”
“他说什么เ了？”
正如兰溪长公主所说，她在山上闷了四年多，实在是有些无聊了。煜都的上元佳节，是她少女时期最星光璀璨的一个ฐ夜晚，那时候是真正的快乐无忧，如今想来也忍不住留แ恋。
顾云羡看到长公主手里拿着的确实是皇帝ຓ的亲笔回复，思忖片刻终于笑着点头，“既ຂ然如此，我们便去这一趟吧。”
他后面的话说得含糊，皇帝却明白他的意思。
崔朔认真道：“一则ท，娘娘凤体要紧，若耽搁了救治便不好了；二则，差不多也就是明年的样子，便是陛下等候多年的时机，到时候……”
他却久久ื没有回答。
“陛下找臣妾所为ฦ何事？”顾ุ云羡问道。
他最近性情大变的原因不是因为头疾反复、乱了心神，而是因为他也被梦魇缠身，知晓了从前。
居然，是这样。
大家原本以为ฦ皇帝还会说点什么，再不济也会让顾云羡这位皇后训导她们几句，却没料é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一时都有些愣。
皇帝点点头，有些疲惫的样子，“好了，礼ึ也行了，都退下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历代帝王的心情。夫差为西施修馆娃宫，太祖皇帝ຓ也曾为了端仪皇后重修茂山温泉宫。这样无度的宠爱，只因对一个人用情至深之ใ后，便不愿再有旁人掺和进他们之ใ间。
他的唇贴在她眼睛上，喃喃自语，“若你当真想要，朕就为ฦ你修。在城外修一座又大又漂亮的宫殿，我们都搬过去。到เ时候，谁也不能来打扰我们。”
采葭愣了愣，福身道：“诺。”带着阿瓷一起出去了。
“你们都出去。”皇帝ຓ淡淡道，“朕和娘娘有话要说。”
他如今为了她，确实是费尽了心思。
所谓“贤妃劝阻陛下废明修仪为庶人”，不过是他放出去的消เ息而已，为ฦ的只是给她多添贤德的名声。同理，谎称把姜氏归葬平陵妃园寝，也不过是更加凸显她的大度而已。
“难产？”
毓昭仪道：“三个稳婆都进去了，张御医和白御医也都在帘ຈ子外，但情况，不容乐观。”
“再过三个月就该生产了，不知道是个女孩还是男孩。”顾ุ云羡看着皇帝，“陛下希望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应该吧。”他淡淡道。
难道，陛下是打算将同样的事情再做一次？
那一次，皇帝在反复权衡之ใ后，最终决定将顾氏封为婕妤、留แ在身边。两边各退一步，都没什么异议。
她想起那天下午，皇帝ຓ终于踏进咏思殿。她欣喜若狂，以为他是来安慰她的。可谁知他只是冷淡地看着她，道：“当日云娘的膳食里，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到时候，陛下便知道她对顾氏复立之事心存怨怼了。
“充仪娘娘这招，是在以退为进吧？”杜清的口气也不知是赞赏还是不屑，“上回见这位娘娘时只觉得她端娴庄重，却不知原来她在拿捏男人方面也这般有手段。”
大概是因为ฦ围猎当日被她搅合了好事，杜清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在当值之余，又和崔朔、林茂两人讨论起来。
她曾经也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却因为ฦ羞涩和一些别的原因，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虽然在之ใ后的岁月里，他始终不曾想起这一面之缘，却并不妨碍她将它铭记于心。
换作从前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明白这件事，然而如今她早没什么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是以困惑了一下便就此搁置。
可看今日这情况，这对盟友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
“大家都玩得开心，偏你这么多话说。”公孙拍拍他的肩膀，“可你须得知道，方才那些人里有一大半都是冲着你来的。清河崔六郎即使年过半百，也依然牵动天下女子的芳心。如此风华，我辈难及啊！”
他无奈，刚ธ想回一句什么เ就听到另一侧的笑声，“鱼！看我钓ี上来的大鱼！”明亮的日光下，鱼腹雪白、闪闪光，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大家的目光全部落到鱼身上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到เ那条大鱼化为他们腹中ณ美餐，才有人抽出精神问道：“对了，这船再过一会儿会在宁城停靠，你们要下去转转吗？”
公孙挥挥手，“宁城那ว么大点地方แ，有什么值得转的？”
“好歹那ว里是章献皇后故乡嘛ใ。今上纯孝，已๐下令修缮章献皇后旧居，还免了宁城三年赋税。”有人笑道，“去看看也好。”
章献皇后。那ว是云娘的谥号。
公孙见众人都面露感兴趣之ใ色，有些不耐。转头看到崔朔神情淡漠，立刻๑拉拢盟友，“如璟，你也不想去宁城对不对？来，勇敢地说出你的想法，我们都听你的！”
崔朔抬眼，看着远处的烟水茫茫，想起记忆中那个ฐ皎若明月、淡如素า荷的少女，轻轻一笑，“恩。我不想去宁城。”
公孙抚掌大悦，“如璟都这么เ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知会船长，不用在宁城停靠，咱们直接到汀州ะ，正好可以赶上枫叶红透。那整个山头都燃起来的美景，我多年前见了一次，至今不能忘怀啊！”
众人抑郁๗，纷纷控诉公孙奸猾，然而也不好违逆崔朔的意思，只好挥泪告别宁城，朝汀州ะ进。
崔朔立在船头，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城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他还记得她当年因为思念家乡、黯然神伤的样子。可是后来即使她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也没能再次回到家乡。如果魂魄能重回人世，她一定会找机会再来这里一次。
既然如此，他便不去打扰了。
这一世他们无缘，只能ม陌路。他本可祈求来世，可是他知道，即使真的有来世，她也只想和先帝ຓ再续前缘。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逾越礼数的感情。都是他一厢情愿。
为ฦ她折进一生的痴情是他自己้甘愿，如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可是下一世他不想再这样了。
她这辈子受了这么多的苦，来生一定会过得幸福。他不要再去惊扰她的平静。他们不用再遇到，不用再有过多的牵扯，做对方แ世界ศ里的陌生人就好了。
只要彼此都能好好的，在不在一起也不重要。
“如璟，你在想什么เ？”公孙见他走神，忍不住扬声问了句。
崔朔对上他好奇的视线，轻轻一笑。江上水波平缓，夕照ั之下的江面金光灿灿，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而他就立在这片金光里，微笑着吟诵了句，“遥忆美人湘江水。”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微风拂过面颊，带来阵阵凉意。崔朔看着水天相接处的一条白线，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他还不曾经历之ใ后多年纷扰。当真是心似琉璃、不染尘埃。
那ว个站在雪地里逗弄麻雀的少女，那个ฐ立在珑江池边轻声笑语的女子，那个ฐ高高在上却心若古井的太后，终究离他远去了。
唯愿别后日夜里，卿心有归宿，不再游离，再不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