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答应了。
兰芽不解其意,真金也不解释,试着站起身来,向兰芽适才找寻蘑菇的林子走去。片刻间寻了个ฐ树荫最浓处,停下遥遥说道:“我略养养神,若有动静,你赶紧叫我。”
甄金在人群中ณ挣扎着还道:“瞎说,我与这位姑娘才真正是有缘!”
他揉了揉眼睛,惊喜笑道:“啊,是六夫人!我与你当真有缘,哪里都能碰上。”
兰芽听了一怔。九歌又道:“那个呆子死也不肯将马留下,姑娘,咱们走罢,这事管不了,也管不起,何苦来的!”
兰芽遥遥看着那名穿藕荷衫子的大嫂走出来跟九歌交涉แ。两人比比划划ฐ说了半日,九歌又复走回,没好气道:“人家说瞧我主子的面子,五两也罢了。但那马人家必要杀了出气。”
九歌忽道:“林姑娘定会为ฦ咱们求情!或许此刻已๐求下了,稍待便有人来!”
九歌强充好汉,只咬牙忍着。但想到เ晚间蚊虫聚集,两人都是一阵阵心悸。
兰芽泣道:“姐姐的恩德,我只有来世图报了!只是,你怎知……”
念慈一把挽住:“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别给人家看见。”
这一番话侃侃说来,慷慨豪迈,与平素唯唯诺诺、动不动就流泪的九歌直是判若两人。兰芽已是听得傻了。过了许久,才擦了擦眼角慢慢说道:
“我受老爷、夫人恩典,誓要做候嬴,不做门客!老爷夫人都是有骨气、有气节的大英雄,我也不能像良儿那样堕了志气!何况我知道,他们……他们定然已经……若不是跟姑娘到了这里,我早ຉ就没命了。活到现在,我已赚了的!”
周察见她受惊,似乎很满意,微微一哂又道:“草原的雄鹰在擒住美丽ษ的羔羊之后,大抵不会问它想要哪一种死法——看来你真的是很美,我已经有很久,没对一个女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尤其是陌生的女人。嗯,女人,女人……”
他说得温和,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兰芽却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兰芽激动焦急之ใ下,浑忘了这些人多半听不懂ฦ汉话。但这番话联珠也似句句说来,却并非无功,因正中了一个ฐ听懂人的心病。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小翠。
见七夫人不为所动,她又向余下三夫人道:“这里人人有份!你们老爷有的是夫人,将来还要一个个娶进来,你们还道自己是宝贝么?连人也敢杀!这位林姑娘老爷临走时已说了封为七夫人,在老爷心中ณ比你们都强些,你们好大的胆子——小翠,你若想活命,就去请大夫来!救了未来的七夫人,老爷一高兴,说不定也赏你个夫人做做……”
冬雪忙道:“马哪里肯吃它——眼下隆冬,自然不好看,到了春天夏天,绿油油地,一院子荫凉呢。”
外头人回道:“七夫人说这东西干瘪枯黄不好看,不如砍了喂马。”
念慈还要再求,却见房门大开,一名汉装ณ女子慢慢从里面走出。眼前的胡服女子忙转身迎上去,口中说了一句什么,却是蒙语。
女子轻轻摆手:“到了这里,怎么还尽想着回去呢?只要你们伺候得老爷满意,与家人尽有见面的日子。漫说咱们府里,便是皇宫,也没有拘人家一辈子的道理啊!”
李立笑骂几句,叫随从拣叫唤得最凶的人抽了几鞭子,这才压住。
显而易见此刻๑一线生机,只在这位刚刚“圆房”的少奶奶身上!跟了她去,或许还有转机。前头又有了九歌是例,所以这些人才拼老命要扮陪嫁。
他骄傲已极:“这是你我的缘分花——色愈碧而好事愈近!我原想若能开出一枝翡翠来,便算新婚大礼。可惜我笨手笨脚——往后你来养,务要养出‘十八翡翠’来。”
季瑛忙反驳:“哪里是胡乱ກ关联?听我说完嘛,头一次开花,只是雪白好看;第二遭儿便透出绿意;第三遭儿更为明显……”
他一席话说完,夫妻二人相对而默。
季瑛凝眉道:“可也有做得准的!听说此人出征前,在马上作了一诗,我念给你听:剑指青山山欲裂,马饮长江江欲竭。精兵百万下江南,干戈不染生灵血。”
真金几次想打小鹿的主ว意,但一走到เ小鹿身旁就见兰芽偏过了头,将嘴唇咬得白,那ว母鹿也警惕地瞧他,他犹豫再三,只好将剑丢在地上。
此时孩子倒省事起来,但有青草,母鹿便有奶,将孩子跟小鹿都喂得饱饱的。
到เ了晚上,真金实在受不得,向兰芽狠道:“人命总比走兽金贵,你先出去!”
兰芽却没听见这话,只凝神瞧着洞外道:“你看,好多萤火虫!”
真金听见“萤火虫”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撇了小鹿走出洞去,果见不远处星星点点,有无数萤火虫上下飞舞。他大喜道:“有吃的了”,扔下一句话,匆匆向那边跑去。
兰芽给他说得一呆,心道这人莫不是饿得傻了,萤火虫如何吃得?
真金这一去就是多半个时辰,回转时兰芽正给孩子喂奶。孩子的精神愈来愈长——这一场病来势凶险,谁也不曾料到无医无药,连热水都属难得的时刻,他竟平安挺了过来。
真金进了洞,将手中两大包东西向地上一放,得意地向兰芽道:“过来看看!”
兰芽放下孩子,走近一瞧,见是两ä片极大的芭蕉叶子,鼓鼓囊囊不知包着什么东西。她疑惑地将叶子打开,不由张大了嘴巴๒——里头又是泥又是土,竟包着数十只肥大的蜗牛!
“这……哪里来的?怎会有这许多蜗牛?”
真金捡了块石头扔在火堆里,自言自语说道:“本该洗净了的,我一步也走不动了,你将就些吃罢——蜗牛么,萤火虫最*โ吃蜗牛,跟着萤火虫走,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兰芽愕然:“这……这……这如何吃得?”
真金头也不抬:“不吃这个,便只好吃小鹿。你挑一个!”
说着话,石头已๐经烧红,他将一只蜗牛放在上头,立刻腾起一股白烟。山洞内香气弥漫,活脱竟是蚌贝一类海物的味道!
真金将蜗牛吹得凉了,迫不及待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叹了口气:“天下至味,莫过于此!”
他一头感叹,一头不断地烧制,顷刻之ใ间,一大包蜗牛全进了肚皮。他看兰芽一眼:“你当真不吃?”
兰芽也委实是饿得慌了,鼓足了勇气道:“吃!”
真金一笑,替她烧了一只。兰芽闭着眼睛,嚼也不嚼便往下吞。真金见她吃得狼狈,在一堆蜗牛里头挑挑拣拣,偏烧了一颗最大的托在掌上给她。
兰芽囫囵吞了一颗,并未尝出异味,反觉鲜美非常,当下接过来一点点试探着嚼碎了,慢慢咽下。一只蜗牛吃完,抿着嘴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真金一笑。
真金忽然问道:“你有兄长么?”兰芽点头道:“有!”真金又问:“他待你很好,是不是?”
兰芽奇道:“兄长待妹子自然是好的,你为何想起来问这个ฐ?”
真金笑笑不答。兰芽疑ທ惑地看了他半日,猛然记起哥哥乃是逃亡之人,登时失色。真金却似乎瞧破了她的心思,轻轻道:“我随口问问,别无他意——吃东西罢!”
两大包蜗牛吃尽,两人都觉身上有了气力。真金将火堆仔细掩了,头枕长剑,在洞口横躺睡下。
兰芽挨着孩子躺在里头,不多时便睡熟了。真金却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方才睡着。
次日清晨两人给孩子哭声吵醒,兰芽在孩子额头上一摸,惊喜叫道:“不热了!”
真金翻个ฐ身,含含糊糊道:“不热了好,我再略躺一躺……周察山都烧了,绝不会再派人来追……”话没说完,鼾声又起。
兰芽喂了孩子,又将母鹿牵出去吃草。这两日又是火烧又是雨淋,身上脏得很,她便琢磨找处能积水的地方略๓洗一洗。见真金睡得仍香,便不肯叫他,自己轻手轻脚走出洞去。
大雨过后,山中ณ泉流处处,走不多远便给她撞上了一条。
兰芽蹲下身子,喝了几口水,又将手脸洗净。
山泉流得甚急,照ั不出人影。兰芽将抱头的巾帕取下,将头也洗了一遍。此时她给七夫人削去的头才长出寸余,此间一应洗之ใ物全无,却也能大致洗净。
她不禁有些好笑起来:七夫人倒有先见之明,她便大慈悲留แ下这一头长,此时怕也只好自行剪去!
洗毕站起身来,眼前忽然一阵黑。她自知是身子虚弱,起得急了的缘故,因此也不担心,只静静地站着,等待眩晕退去。谁知便在这时,山下似乎有人说话,她一惊之下,只盼是听错了,但倾耳细听时,不由白了脸色——山下果然有人,且说的蒙古话!
山中寂静,来人尚在远处。兰芽一步一步,连枯叶也不敢踏上,悄无声息地走回了山洞。
真金还在沉睡,她用力将他推醒,一边三言两语将事体说明,一边急急将孩子抱起,回头问道:“咱们往哪里逃?”
真金已将母鹿的绳索解开,又在它后背猛力击了一掌。母鹿带着小鹿奔出洞外,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他又将火堆踢散,抓了几把青草厚厚盖在上头。
兰芽急着只问:“快说啊,往哪里逃?”
真金忽然一笑,低声道:“这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势头啊!周察是个ฐ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孤男寡女,深山共处;饥不择食,衣不蔽体;同舟共济,同床共枕——
呃,我真是太龌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