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给事中的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颇็有权利ำ，皇帝交给各个衙府办理的事物由á六部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部的督给事中可以向皇帝报告，还可以参与官员的调动和皇帝的御前议事。所以哥哥的进位兵部，必然让汝南王大有戒心。
三月中的时候，玄凌意欲让我兄长进位兵部ຖ。在早朝时议了几次，汝南王虽有不快，慕容一党也是竭力反对。然而哥哥还是在玄凌的坚持下被授予兵部ຖ正五品督给事中ณ，兼奉国将军一职。
秦芳仪无奈，只好道：“娘娘有命，嫔妾不敢不从。”
曹婕妤笑吟吟道：“本要回去陪帝姬的，可是许久ื不见娘娘，理应问安奉陪的。”
眉庄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慢慢道：“芳嫔比我们早三年入宫，初封才人，进芳贵人、良娣，承恩半年后有身孕进封芳嫔，也很得了一段时间的风光，可惜失足小产，她因为太过伤心而失意于皇上，后来又口出怨言污蔑华妃杀害她腹中ณ子，所以被打入冷宫。”
这个名字我并不熟ງ悉，玄凌自先皇后死后多有内宠。而嫔，并不是很高的位份。即便如今宫中ณ，亦有杜恬嫔、刘慎嫔、汪睦嫔、赵韵嫔四人。芳嫔，实在是我不晓得的。
顺ิ手又折了几枝菊花进去插瓶，殿中便有了些生机。须臾，端妃呻吟一声醒过来，见我陪在床边，道：“你来了。”
我叹息一声，怒道：“真是个庸医，病总不见好还能只吃从前的药么。”平一平气息复道：“我看这个ฐ样子是不成的。如意熬着药，吉祥去太医院请温太医来瞧，不诊治怎能行呢。既ຂ然端妃娘娘遣了自己宫里的人出去，身边没人伏侍也不行的。槿汐，你去咱们宫里选几个稳妥的人来这里伺候。”吉祥、如意听我说完，已经喜笑颜开。我便打了她们去办，独自守在端妃身边陪伴。
我怔怔看着这精心绣作的肚兜，唯有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不由得十分争强好胜的心也化作了灰。
我手里团着一件婴儿的肚兜，那是我原本欢欢喜喜绣了要给我的孩子穿的。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是我初为人母的欢悦和对腹中孩子的殷殷之ใ情……而今，肚兜犹在，而我的孩子却再不能来这世间了。
皇后含泪道：“悫妃入宫十一年，本宫看着她以良娣的身份进宫，历迁顺仪、容华、贵嫔，生子之ใ后册为昭仪，再晋为妃。就算如今犯下大错，但终究为ฦ皇家留下血脉ำ，也是大功一件。现在她下场凄凉，虽然皇上不乐意，但是咱们同为ฦ后宫姐妹，也不可太过凉薄，何况她到底也是皇长子的生母，服侍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会去叫人戍守她的梓宫，希望悫妃在地下好好忏悔自己้的过错，得以安宁。”
玄凌走后，众人依旧ງ陪皇后闲话。
原本只一味伤心淳儿的猝死，哭得昏，渐渐安定下来神志也清明些，始觉得中间有太多不对的地方，召了那ว日去跟着淳儿的内监来问，都说淳儿捡了风筝后跑得太快，过了知春亭就不见了踪影，遍寻不着，直到后来才在太液池里现了她。
翠雨双目圆睁，强忍悲愤，狠命磕了两ä个头道：“我家小姐是自幼在湖边长大，水性极熟的，断不会溺死。奴婢实在觉得小姐死得蹊跷！”
有了这个小小的未成形的孩子在腹中ณ，内心欢悦柔软，连穿衣的色泽也选的鲜艳。从前的我喜欢清淡雅致的颜色，如今却喜欢纯粹的红色，那ว样不掩饰的快乐。质地轻柔的丝罗衣袖长长地自贵妃榻流于地下，似被霞光染红的一道薄雾。
绣的乏了，举目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浅有致的雪白花朵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白明艳。有风偶尔吹过，莹洁的花瓣轻盈落在衣上，像洁净霜雪覆盖身体，连心境也是洁净平和的了。
华妃并不觉得什么เ，跪在她身边的悫妃早吓的瑟瑟抖，与刚才在庭院中镇静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悫妃带着哭腔道：“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臣妾手指上的护甲不知怎的勾到了松子的毛，想是弄痛了它，才让它受惊起来差点伤了杜良娣。”悫妃呜咽不绝：“松子抓伤了臣妾的手背所以臣妾抱不住它、让它挣了出去，幸亏甄婕妤舍身相救，否则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说着伸出手来，右手上赫然两道血红的爪印横过保养得雪白娇嫩的手背。
玄凌轩一轩眉毛，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道：“珍珠链子？去打了做链子的工匠永远不许再进宫。再有断的，连脖ๆ子一起砍了。”
刘畚拼命磕头道：“臣不敢、臣不敢。微臣自知有罪。当日华妃娘娘赠臣银两命臣离开京城避险说是有人会在城外接应。哪知道才出臣就有人一路追杀微臣，逼得微臣如丧家之犬啊。”
玄凌面色大变，目光凝滞不动，盯着刘畚道：“你若有半句虚言——”
我微笑欠身：“王爷可有对雨于西窗下剪烛火，寻觅古人情怀。”
玄清端然坐了，说起因秋雨羁留巴๒山的情景，“原本秋雨缠绵十数日，难免心头郁结。不想巴山夜雨竟是如此美景，反而叫臣弟为此景多流连了几日。”他款款而言：“峨嵋的‘洪椿晓雨’似雨不见雨，苍翠湿人衣；漓江的蒙蒙细雨又多似雾轻笼，嘉州南湖的雨是微雨欲来，轻烟满湖，而西子之雨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唯有巴山夜雨却似故人心肠，徘徊窗宇，若非倾诉离愁，便是排解愁怀。”
他好像也不自在，微微窘迫，转瞬现我异常的装束却并不多问，只道：“我送你回去。”
我“呜呜”几声，他才想起他的手依然捂着我的嘴，慌忙放开了。我掀开船舱上悬着的帘子向外一瞧，脸上却是热辣辣烫地似要烧起来。
众人齐齐谢过，浣ã碧红了脸躬身退下。玄凌再不看她，只说：“你对下人倒是好。”
我心下明白，浣ã碧欲得玄凌注意，故而选了颜色衣裳来穿，又特意配了碧绿鞋子来加深玄凌注意，反而忘了红绿相配的颜色忌讳。微微自得，于是温和道：“罢了。我昨日新选了一匹湖蓝绸缎，你拿去做一身新า衣裳换下这红裙。”说着又对众人道：“今日小厨房菜做的好，你们也拿去分了吃。”
我再不伶俐也知道端妃是帮我，只是不晓得她为什么会这样突兀地帮我，摸不清来龙去脉。然而容不得我多想，随即微笑道：“是。嫔妾也是如此觉得。”
端妃微显赧色，不疾不徐道：“久病之人的确不宜外出。但长闭宫中ณ久之亦烦闷不堪，那夜听闻宫中有宴会，想来不会惊扰他人，所以带了宫女出来散心。”说完温和浅笑看我，“不想本宫与甄婕妤如此有缘。”
我知道，陵容已经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好。好的出乎ๆ意料é。
皇后轻声唤：“皇上。”玄凌只若不闻，皇后复又唤了几声，方才如初醒。
陵容头埋得更低，越楚楚可怜，叫我不忍心说她。再明白不过的事，她是怕得皇帝青睐，才故意不尽心尽力去唱。只是她为了什么才不愿意尽心尽力去唱，恐怕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看她一眼，舒一口气和颜悦色道：“你以为ฦ那日我只顾ุ着跳舞没听到。你唱的的确不错，可是连平日功夫的五成也没唱出来——陵容，可是故意的？”
我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衣衫已经松松的滑落了半边，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臂上笼着金镶绿玉臂环，金金翠翠之间更显得肌肤腻白似玉。他的嘴唇滚烫，贴在肌肤之上密密的热。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都喜欢。……唔，你推朕做什么？”
再看她座旁的华妃却是另一番模样。端妃与华妃俱是将门之ใ后，相较之下，华妃颇有将门虎女风范，行事果决凌厉，威慑后宫。即使失势也不减风韵。端妃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弱质纤纤也就罢了，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这是我入宫许久来第一次见到端妃，这个ฐ入宫侍奉圣驾最久的女子。她的容貌并不在华妃之下，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瘦怯凝寒，坐不到半个时辰身体就软绵绵的歪在侍女身上，连单薄的缟绢丝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负荷，更别ี说髻上的赤金景福长绵凤钗ู上垂下的累累珠珞，直压得她连头也抬不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出身世代将门的虎贲将军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道：“快捧了海ร东青去罢。禀报皇上，说我即刻就到เ。”
“曹容华随侍圣驾。”
回到宫中才进了晚膳，槿汐进来回禀说李长遣了小内监来传话说是余氏自尽了。我虽是早已๐知道这结果，现在从别ี人口中得知，心里仍是激灵灵一沉，小指微微颤了一颤，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下手毁了一条人命，纵使我成竹在胸，仍是有些后怕。
永巷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ๆ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内监在点灯，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路灯。见我的肩舆过来，一路无声的跪下行礼。
佩儿道：“只是她的话实在难听，要不奴婢叫人去把她的住所给封了或是禀报给皇后。”
伸指拈着鱼食洒进缸里，淡淡道：“随她去。我行事为人问心无愧，想来诅咒也不会灵验。”
天色尚未暗下来，敬事房的总领ๆ内监徐进良便来传旨ຈ要我预ไ备着侍寝，凤鸾春恩车一早候在外头，载我入了仪元殿的东室。宫车辘辘滚动在永巷石板上的的声音让我蓦然想起了那个ฐ大雪的冬夜，一路引吭高歌春风得意的妙音娘子。不知怎的会突然想起这个因我而失宠的女子，她昔日的宠眷与得意，今时此刻๑不知她正过着何种难捱的日子，被皇帝ຓ厌弃的女子……纵然她骄横无礼ึ，心里仍是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这辆车，也是她昔日满怀欢喜、期待与骄傲乘坐而去的，不过十数日间，乘坐在这辆凤鸾春恩车上奉诏而去的人已经换成了我。心底微微抽一口凉气，她是我的前车之ใ鉴，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宠冠后宫，谨慎与隐忍都是一条可保无虞之策。
第十五章嬛嬛
黄规全吃了个ฐ闭门羹，讪笑道：“瞧奴才这记性。不过奴才私心里觉得小主ว如此得圣眷，成为主子是迟早的事，所以先赶着叫了声儿给小主预ไ先道贺。”
我微笑道：“黄总管记差ๆ了，我尚居嫔位，只可称‘小主’，万不可称‘主子’。”
槿汐察言观色，在侧道：“小主嫌长夜无聊闷得慌，不如请了惠嫔小主ว、安小主ว与淳小主一同来抽花签玩儿。”
“闷得慌，也不想弹。”
我微笑说：“这个主ว意很好。”又让浣碧去取了彩头来赏槿汐和小允子。
槿汐起身笑着说：“宫中有个习俗，大年三十晚上把心爱的小物件挂在树枝上以求来年万事如意。小主ว既然喜欢小允子剪的这张像，不如也挂在树枝上祈福，也是赏了小允子天大的面子。”
才穿戴完毕，内监小印子在门外报史美人和淳常在来看我。
才睡过午觉，犹自带着慵懒之意。槿汐带着宫女品儿、佩儿和晶清、菊清服侍我穿衣起床。她们四个的年纪都不大，品儿佩儿十四五的样子，晶清和菊清大些，有十八了，跟着槿汐学规矩学伺候主ว子，也是很机灵的样子。
安陵容满面感激之ใ色，娇็怯怯垂谢道：“多谢姐姐出言相助。陵容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ใ恩，没齿难忘。”
夏氏略微一想，神色不豫，但终究没有作，“哼”一声便走。围观的秀女散开，我又对安氏一笑：“今日甄嬛在这里多嘴，安姐姐切莫见笑。嬛儿见姐姐孤身一人，可否过来与我和眉庄姐姐做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不致心中惶恐、应对无措。”
我点头道：“这个自然。”
槿汐想了想，道：“娘娘得空要多去太后那ว边请安走动才好。眉庄小主ว看来很得太后娘娘欢心呢。”
我道：“她是不愿指望皇上降罪华妃了，多半是在动太后的心思。也好，有太后依傍，可比皇上可多了。”
于此，我虽有几分心思，但忌讳于太后，于朝政之事上，亦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第十章春日凉
当晚玄凌歇在华妃的宓秀宫中ณ，然而华妃复位之ใ后，玄凌虽然一应照顾赏赐如前，但是说到宠爱，归根结底是不如从前了。
我并不真心在意玄凌此刻对华妃有多好或是多么เ宠幸。华妃与她身后的人早已成了玄凌心底一根恨不能ม早早除之而后快的利刺。表面上再如何风光，到เ底也是将要穷途末路的人了。
因此，我对华妃格外能容忍，无论她在人前如何与我冷眼相对，我只是恪守着应有的礼节，暗暗把那ว尖锐的恨意无声无息地隐忍下去。
只是现，恨得久ื了，反而更能忍。
清早起来才穿上衣裳正要梳妆，转头却见玄凌笑吟吟站在身后只瞧着我，不由á嗔道：“皇上总喜欢这样悄没声息的进来，存心吓人一跳。”
他道：“你一早ຉ起来人还迷糊着，最听不得大声响，听了心里便要烦躁，朕还不晓得？”
我听他这样体贴我的小习惯，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感动情意，道：“皇上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臣妾还没梳洗妥当呢，乱糟糟的不宜面君。”
他笑，“你便梳妆，朕在一边看着就是。”说着往床榻上一歪，施ๅ施然含笑瞧着我。
我一笑回头，也不理他，自取了香粉、胭脂和螺子黛，细细描摹，因在平素า并无事宜，不过是淡扫娥眉，略施脂粉而已。
玄凌笑道：“朕见旁的女子修面施妆，总是妆前一张脸，妆后一张脸，判若两ä人。”
我忍俊不禁，失笑道：“那不是很好，皇上拥一人而如得两人，双面佳人，可见皇上艳福之深啊。”
玄凌一手支着下颌，认真瞧着我笑言道：“你呢，倒是‘却嫌脂ฦ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1了。”
我娓娓道：“这话是说虢国夫人的美貌，臣妾可担当不起。”我掩口一笑：“臣妾不过是担待个‘懒’字罢了，腻烦天天在梳妆台上耗费辰光。”
我拢起头，只挽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择了一支上好的羊脂ฦ白玉一笔寿字簪别在髻上。玉本显温润气度，白色高贵又不张扬，最是适宜平日所用。这样简淡的装束，并非是为了逢迎玄凌，只是想着要去眉庄处，她穿得那样素净，我若娇艳了，她嘴上不说什么，却必定是要刺心的。
他却只把目光牵在我身上，似乎有些出神，口中道：“嬛嬛。”
我低低“嗯”一声，使个眼色让殿中侍奉的宫女退下，转问：“什么？”
他也不说话，只起身执了妆台上的眉笔，长身立在我身前，我晓得他的用意，轻声笑道：“是啦，四郎最喜欢的便是远山黛。”
他含了四分认真，三分笑意，两ä分真切，一分恍惚，只牢牢迫视着我的眼眸，举ะ了笔一点一点画得娴熟。
我心中暖暖一荡，如斯ั情致，当日在太平行宫亦如是。他的神情，并未因时光易去而改变分毫。他眸中情深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道：“你的妆容还是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