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臣妾怎能与阴皇后相比。只是臣妾观看史,后来郭皇后家族谋反,光武帝废了郭后,立阴丽ษ华为后,总算如愿已๐偿。”我望着玄凌,“皇上的功绩,必定不逊于光武帝。”
殿外呜咽的风声有些悲凉之意,玄凌的声音只是沉沉的,似乎坠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烛火的影子一摇一摇,晃得眼前他的神色有些模糊,他道:“朕倒想起了你方才说的汉光武帝,不得已为了朝局稳定立他不喜爱的郭氏为后,却让心爱的阴丽华屈身服侍郭后。朕今日的无奈,倒是像足了受郭氏掣肘的光武帝ຓ,要去宠幸一个ฐ不喜欢的女人。”
他自然是想我去的,那么เ他开口提出来和我开口提出来都是一样的结果,与其这样,不如我来说更好,一则显得我知他心意,二来也能分忧。于是道:“皇上若不嫌弃臣妾无能,臣妾就自告奋勇了。”
他想着有理,却很快收了笑:“那么เ,谁去劝汝南王妃呢?”他虽是问,目光却落在了我身上。
我不怕冷,冷宫的悲惨已经见过,唾面之辱也已承受。没有什么เ可以害怕的了。
天气很冷,略显单薄的衣衫不足以让我取暖,手足皆的冰冷的,凛冽的空气吸入鼻中要过片刻才觉得暖。
她倒也没什么,只是瞧一眼素绒被下我平坦的腰身,别ี过身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这样体贴的一个ฐ动作,叫我心里似刺๐了一下。她道:“不过是三四个ฐ月没见贵嫔娘娘,就……”
我草草抚一下脸,病中没有好好梳洗,自然是气色颓๙唐的,索性不起来,只是歪着道:“叫王妃见笑了,病中本不该见人的。不想王妃突然来了,真是失仪。”
皇后见众人如此,放缓了神色,推心置腹道:“本宫也是没有办法。若你们一个个ฐ都济事,人人都能ม讨皇上喜欢,本宫又何必费这个心思呢。”她慨叹:“如今悫妃、淳嫔都没了,慕容妃失了皇上的欢心,莞贵嫔身子也没有好全。妃嫔凋零,难道真要破例选秀么,既ຂ劳师动众,又一时添了许多新人,你们心里是更不肯了。皇上本就喜欢安小媛,那时不过是她嗓子坏了才命去休养的。她的性子又好,你们也知道。有她在皇上身边,也不算太坏了。”
众人再有怨气,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泄露,少不得强咽下一口气,只得唯唯诺诺答应了。
皙华夫人自己安坐在殿口,座椅旁置满了冰雕,她犹觉得热,命了四个侍女在身后为她扇风,却对身边的内监道:“把娘娘小主ว们的座椅挪到เ廊前去,让她们好好瞧着,不守宫规、藐视本宫是个什么เ好处!”
轻薄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透着地砖滚烫的热气传上心头,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烫十分难受。
他嘱咐槿汐:“好好照顾你家娘娘,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赶快回报给朕。”
我捋一捋鬓边碎,低眉道:“这是臣妾应该的。”
她半是感激半是惶惑,“劳动娘娘玉手,实在不敢当。”
我含笑,温和道:“王妃勿要这样说,谁没有三灾六病呢,吃了药好了就是了。”又问:“王妃平日是吃天王保心丹ล么?”她点头称是。我旋即招手命流朱回去取药,道:“王妃稍耐片刻,药马上就拿来。”说着亲自倒了温水与她服下。
陵容苦笑一下,拂着衣角淡淡道:“风寒刚好后两日,皇上曾召我到仪元殿歌唱,可惜我不能唱出声来,皇上便嘱咐了我好生休养,又这样反复两ä次,皇上就没有再召幸过我。”她的口气极淡漠平和,似乎这样娓娓๙说着的只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的事。
我叹气:“可是你的嗓子这样……皇上怎么说?”
眉庄倦容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样小家子气,用棵山参就好了,又不是吃不起,巴巴的要那些参须做什么。”
温实初温言道:“药本是伤胃的东西,但是胃口不好,这药吃下去效力也不大。”他想一想道:“微臣给小主ว拟几个药膳。”说着看着我道:“婕妤小主的精神也不大好,不如拿参须ี滚了乌鸡吃,最滋阴养颜的,又补血气。”
我用力点点头,“我不能ม常伴爹娘膝下承欢,还请哥哥多多慰问爹娘,嘱咐玉姚â、玉娆要听话。”我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转身不看哥哥离去的背影。
虽是亲眷,终究有碍于宫规不能久留。亲自送了哥哥至垂花门外,忍不住红了眼圈,只挣扎着不敢哭。哥哥温言道:“再过三个月说不定咱们又能见面了。”他觑着周围的宫女内监,小声道:“这么多人,别失了仪态。”
循循又问了些华妃与曹婕妤与她来往的事,才换了槿汐进来房中ณ上夜陪伴。
我点头,“你不说就是万幸。”又道:“你想求的她们未必能给你,而我是你长姊,我一定会。”
然而这一切也不过是我的揣度,眼下只关注眉庄的事,曹琴默与华妃的瓜葛等日后再好好计较。
我泠然一笑,如此看来,这一局倒是更加错综复杂了呢。
流朱接口道:“你没有去自然没有看见,华妃气得眼都直了。”说着弯腰咯咯笑起来,“也要气气她才好,省得她不晓得小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日日那ว么嚣张。”
浣ã碧微微一怔,微笑如初ม:“是么เ?”
走开两步,听他道:“前次唐突婕妤,清特致歉。”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温仪生辰那日是十年前母妃出宫之日。清一时放浪ฐ形骸不能自持,失仪了。”
抬头见月又向西偏移几分,我提起裙角告辞,“出来许久ื恐怕宫女已๐在寻找,先告辞了。”
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道:“当然。”
陵容仿佛不能确信,转头向我,目光仍是恋恋不舍看着素锦,“真的是送给我么?”
我抢在眉庄身前,流泪哭泣道:“皇上不许臣妾求情臣妾亦不敢逆皇上的意。只是请皇上三思沈容华纵使有大错,还请皇上念在昔日容华侍奉皇上尽心体贴。臣妾当日与容华同日进宫,容华是何为人臣妾再清楚不过。纵然容华今日有过也请皇上给容华一个ฐ改过自新的机会。何况虽然眼下沈容华让皇上生气,可是若有一日皇上念起容华的半点好处,却再无相见之期,皇上又情何以堪啊!”说罢额头贴在冰冷砖地上再不肯抬头。
我再也忍耐不住,被冤枉事小,万一玄凌一怒之下要赐死眉庄。不!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眉庄就死。
玄凌“哦”一声命她起来,随口道:“赏。”再不看陵容,执了我手到เ帝后的席边坐下。陵容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施了一礼ึ默默退了下去。
陵容见皇帝问起自己,忙跪下道:“臣妾选侍安氏。”
几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曹容华略加快脚๐步,回歉然笑道:“准是温仪又在哭了。”曹容华进后房安抚一阵,换了件衣服抱着温仪出来。
曹容华的烟雨斋在翻月湖的岸边,通幽曲径之ใ上是重重假山叠翠,疑ທ是无路。谁想往假山后一绕,几欲垂地的碧萝紫藤之后竟是小小巧巧一座安静院落,布置得甚是雅致。
皇后忙让人上了一盏杏仁酪奉与玄凌,方道:“劳皇上挂心。不过丽贵嫔是不大好,昏迷了一夜,臣妾已召了太医,现安置在偏殿。”
玄凌却道:“才出宫就看见华妃往你这里来。知道丽贵嫔不大好,也过来看看。”众人方知昨夜玄凌并召幸华妃,只是偶然遇上,登时放宽了心。
我淡淡一笑,道:“印公公,别来无恙啊。”
小连子用力在他后颈上一击,那ว小内监吃痛,本能ม的抬起头来,众人一见皆是吃惊,继而神色变得鄙夷。那小内监忙不迭羞愧的把脑แ袋缩了回去,可不是从前在我身边伺候的小印子。
他展目道:“惠嫔么?改日再听她好好弹奏一曲。”
依言起身,试了试调子,朝他妩然一笑:“其实嬛嬛弹得不算精妙,眉庄姐姐琴技远在我之上,还需她时时点拨。”
我静静不语,只举ะ目凝视着他,烛影摇红,他的容色清俊胜于平日,浅浅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间甚是温暖,并无一分玩笑的意味。
玄凌却是不见有丝毫不悦与伤神,只淡淡道:“天下男ç子,除却和尚道士,多半都有一次洞房合卺之夜。”他略一停,只向我道:“你想与朕白头偕老?”
我红了脸道:“臣妾不敢。”
他一把扶起我,和颜悦色道:“你的身子尚未痊愈,何苦行这样大的礼。”又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那ว日朕失约了,并不是存心。”
1“暴室,在掖庭内,丞一人,主ว宫中ณ妇人疾病者,其皇后、贵人、宫娥有罪者,亦就此室。”
注释:
我淡淡地说:“我日前受了些惊吓,晚间又着了凉。”
温实初很快就到了。我身边只留แ流朱浣碧二人服侍,其他人一律候在外边。温实初ม搭了脉,又看了看我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不知小主的病从何而起?”
我和陵容行过册封礼,就开始别院而居。虽然仍住在吏部侍郎府邸,但我们居住的快雪轩和春及轩却被隔起来了,外边是宫中ณ派来的侍卫守卫,里边则是内监、宫女服侍,闲杂男子一概禁止入内。只教引姑姑陪着我们学习礼仪,等候着九月十五进宫的日子到来。
我心里稍稍安慰。不仅可以晚两日进宫,而且我们三人相熟,进宫后也可以彼此照应,不至于长日寂寞。
皇后合手而笑,兴味盎然,道:“海ร棠为花中佳品,娇็而不媚,庄而不肃,非若他花冶容不正者可拟。贵嫔的棠梨宫的确是个ฐ绝妙的所在。”
我的双颊盈满恬美的微笑,向皇后道:“若非皇后娘娘当日指了这棠梨宫给臣妾,臣妾又安有今日美景可赏呢,正该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着湖水色寿山福海ร暗花绫衣,一双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凰步摇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动,一手指着我笑道:“咱们合宫的姐妹里,就莞妹妹说话最让人听着舒服。”
欣贵嫔抿嘴儿一笑:“我们淑和帝姬如今五岁大,满嘴里咬着糖不放,也不如莞妹妹的嘴甜。”如此一说,众人皆笑了出来。
我含羞笑道:“欣姐姐说话最爱取笑人,妹妹生性耿直,说的是甜话也是实话。这实话若是听在合心的人耳中ณ,自然是舒服的。若听在心有别意的人耳中,怕是暗地里要埋怨妹妹了。所以妹妹总是得罪了人也不晓得。”
敬妃取了一枚青梅蘸了玫瑰浆汁,笑容恬和道:“莞妹妹这话又像是拐着弯儿夸人呢。”
陵容站在皇后身后,弯了一枝海棠花轻嗅,回细声细气道:“姐姐说的话就如敬妃姐姐手中的青梅,喜欢的人便说是甜,不喜欢的人就觉着酸涩。不过是各人的心思罢了。”
我定一定,目光凝落在她身上:“安妹妹说得不错,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
她的笑微有些讪讪的,随手自盘中拈了一颗樱桃吃了,道:“好甜呵。”我微微瞬目,瞧着她但笑不语。
棠梨宫毕竟狭小了些,我进封贵嫔之后也未曾着意加以修葺,只把原来“莹心堂”的堂名换作了殿名,此时皇后带着四五个妃嫔,又盈盈立了一殿的侍女宫婢,云鬟雾鬓,香风影动,又命了年幼的宫女在庭院里踢羽毛毽子,一时间莺声笑语续续不断。
正热闹着,忽闻得外头一声大哭,原本守在外头的宫女内监一同喧哗起来,皇后隐然蹙眉,我压住不快之色,低声问槿汐道:“什么事?”
话音未落,却见仪门下奔进一人来。我登时喝道:“谁这样无礼!外头怎不拦住?不晓得皇后娘娘在这里么!”
那ว人奔至我眼前,抬起头来一看,竟是嫂嫂薛茜桃。她悲呼一声:“贵嫔娘娘——”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我又气又急又心疼,忙着左右的人扶了嫂嫂起来,道:“现放着皇后和几位娘娘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皇后忙道:“有了身孕的人了,究竟什么事闹成这样?!”
嫂嫂被人搀起,我才看清她的模样,满面上风尘仆仆,哭得和泪人儿一般,一件宽松的绉绸外袍被揉搓得稀皱,四个ฐ多月的身孕体量一望即知。头散乱披在身后,虽然凌乱狼狈,然而双目灼灼有神,大家风范犹未散尽。嫂嫂见皇后和几位妃嫔皆在,忙整衣退开一步,施了一礼。然而一见我,眼中泪水滚滚落下,悲不自禁,哭道:“娘娘!请娘娘为妾身做主。”
我劝道:“嫂嫂有话好好说罢,何苦来。”于是命槿汐亲自安置了她坐下,我问道:“究竟是什么เ事?皇后娘娘在此,嫂嫂只管说了来,必定回为你做主的。”
嫂嫂大声悲哭,道:“夫君要休了我!”
休妻是大事。尤其是官吏世族之ใ家,不可仅凭‘七出’之条就要休妻,必须高堂应允,族中共同议定。
我一惊,与皇后互视一眼,忙问道:“这是为什么缘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