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槿汐,她执意要跟我出宫,是我所意外的。
而胧月,敬妃没有孩子,必然对她视如己出。她与我交好,位份又高,在宫中人缘也佳,是抚养胧月最好不过的人选。
他搀我坐下,缓和道:“你百般求见,也不问朕好不好,只说这些么?”
我凄惶摇头,道:“皇上,芳若姑姑并无骗你的意思,但朝中臣子,权利倾轧,并非人人都能坦诚无私啊!”
我挣扎着披衣起身,命槿汐取了文房四宝来。槿汐道:“娘娘身子虚弱,有什么เ等好些了再写。”
宫中生不下来的孩子那ว样多,步步均是险路。既然玄凌情薄,也惟有依自己争取了。
于是温实初频繁出入存菊堂,既为我调理,又要照顾眉庄的伤势。
乾元十六年就在这样断续的风波中来到了。皇后主理六宫,旧仇已๐去,新欢又不足为虑。我依旧是独领风骚,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宠妃。余暇时,我只召来了温实初,请他为我调理身体,以便能ม尽早怀孕。慕容世兰的死,让我越觉得宫中的欢爱实在太缥缈,不如自己的一点骨血来得可以依。
襄贵嫔回过神来立时住口,手忙脚๐乱和保姆检查着温仪是否受伤,确认无误才松了口气,道:“多谢端妃娘娘救助。”
襄贵嫔犹自斥责不已,端妃在一旁皱眉,神色关切,道:“还不快看看帝姬ภ有无受伤。”
我的松快不动声色的蔓延到เ全身。
我仰望天,苍穹无际,水天一色而接,叫人分不清尽头在何处。李长趋近我,小声道:“皇上的旨ຈ意,太后凤体尚未痊愈,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举ะ行。”
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那么เ眉姐姐呢,姐姐知道的她想必也该知道,为何她也会失宠?”
我为她挽好最后一缕柔软的丝,兀自微笑起来,“因为ฦ我虽然知道,但是有时候却做不到。”
眉庄颇有触动,黑幽幽的眸子中ณ攒起清亮的光束,看着我道:“那是为了什么?”
我脸上有些讪讪的下不来,道:“我晓得姐姐不是在意皇上的宠幸。那么เ姐姐这样说我,是为了华妃复位一事么?”我道:“我也不得已,谁愿意捧着杀了自己孩子的仇敌上位,也请姐姐为我想一想,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何必走这一招——姐姐不能容忍的,妹妹身受之苦并不亚于姐姐,难道可以容忍么เ?”
我再忍不住,心中如有利爪狠狠挠着、撕拉着,一下一下抽搐的疼。泪水潸潸而落,只用力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哽咽不能言语。
他只是不肯放手,道:“你听朕说。你在她宫里跪了半个时辰就小产了,朕心里不安,只怕是你也闻了‘欢宜香’的缘故。每次见你以泪洗面思念孩子怨恨华妃,朕的不安就更重,你怪华妃朕便觉得你是怪朕。是怪朕害了咱们的孩子。”
我点头微笑:“皇上英明,主ว意也甚妥。不过,臣妾想不仅要封帝姬,而且封号也要改,就拟‘恭定’二字,也算是时时给她父王提个ฐ醒,要‘恭敬安定’。自然了,皇上也是想不动干戈而化解兄弟睨墙之祸的,只看王爷能不能ม领会天恩了。并且恭定帝姬要教养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将来若有不测,也可暂时挟制汝南王。”
玄凌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喜道:“不错。他的王妃生有一子一女,长女为庆成宗姬,今年刚满十二,朕有意破例封她为帝姬ภ;然后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以承父业。”
有悠长的叹息,一缕稔熟的嗓音,道:“嬛嬛——是你么?”
心跳得厉害,明明知道他在身后,龙涎香久ื违的香气幽幽传来,只消一转身,便是他。
我自病中很少再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念头一起,浣碧流朱她们哪有不凑趣的。低眉信手续续弹,指走无心,流露的却是自己隐藏的心事。
月自东边的柳树上升起,只是银白一钩,纤细如女子姣好的眉。我的兴致尚好,便命人取了“长相思”在庭院中,当月弹琴,亦是风雅之ใ事。
我本一心听着皇后说陵容的事,骤然听她提及我失子一事,心头猛地一酸,勾起伤心事。然而面上却流露不得,只用力低头掩饰自己哀戚之色,低声应了“是”。
临走,皇后道:“慕容氏的事叫你委屈了。太后已经知道你小月的事了,还惋惜了很久。听说今日太后精神好些,你去问安。”
皙华夫人到เ底是不敢动我的,但是看着眉庄这样代我受过,心中焦苦难言,更比我自己受责还要难过。我只能ม这样眼睁睁看着,只能一字一字慢慢读着,熬着时间。
我只好从头再读,担心眉庄的身子和腹中ณ孩儿的安危,我几度想快些念过去,然而皙华夫人怎么肯呢,我略略๓念快一两字,眉庄身上便挨了重重一下戒尺——那原是西席先生责打顽ื童的,到เ了皙华夫人宫里,竟已๐成为刑具。那ว击打的“劈啪”声敲落在皮肉上格外清脆利ำ落,便是一条深红的印记。眉庄死死忍住,一言不地捱住那痛楚,她的汗沉沉下来。我知道,一出汗,那伤口会更疼。
他苦笑,“哪里是什么事,左不过是耍小性子,怨朕去得晚了,又嚷恶心,闹得朕头疼。”
第二天玄凌过来,我见他面有倦色,不免心疼,便问:“恬妹妹胎动得很厉害么?皇上是不是陪她太晚没有好好睡,连眼圈也黑了。”
再度入席,有宫人来请:“六王爷在太液池边备下庆贺贵嫔娘娘芳诞的贺礼,请皇上与娘娘一同观赏。”
汝南王是华妃身后最强大的势力,我一向十分忌惮,不料é今日机缘巧合得了贺妃的人缘,竟也投趣。然而再投缘,她终究是汝南王的正妃,我的亲近便也悄然无声的隐匿了几分保留。直到玄凌派人来请,又约定了时常来我宫中闲坐说话,这才散去。
我搁下梳子,道:“我不是恨松子,我恨的是只怕有人使了松子来扑人。”
我正自对镜梳理如云长,听她提起昨日的惊吓,心头恨恨,手中的梳子“嗒”一下重重敲在花梨木的梳妆台上,留下一声长长的余音。陵容忙劝解道:“姐姐别生气,松子那只畜ไ生已经被打杀了,听说杜良娣受了惊吓,为了泄恨连它的四只爪子都给剁了。”
温实初亦笑,回头道:“婕妤小主ว再三吩咐了要好好照顾的,敢不尽心么?”
采月笑着道:“大人真是比咱们还细心。如今算过了明路了皇上特指了您来替我们小姐诊治,前些日子可是不小的折腾呢。”
日子过得顺意,哥哥回去后就向薛府提亲,婚事也就逐渐定下来了。
然而我再小心留意,陵容也只是如常的样子,陪伴玄凌,与我说话,叫我疑心是自己太多心了。
槿汐无声微笑:“奴婢私心一直以为小主ว太过仁善会后患无穷,如今看来是奴婢多虑了。”
我浅浅微笑,“诚然,我对她也并非放一百二十个心。她只以为当日的事被我拆穿是因为蜜合香的缘故,却不晓得我早ຉ已๐命人注意她行踪。如今,小连子亦奉命暗中ณ注意她,若她再有贰心,也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她的笑容似乎有安定之意,只是如常的平和安宁,“有妹妹这句话,我有什么เ不放心的呢?妹妹将来的荣宠贵重,恐怕是我望尘莫及的。”
我的话语虽低,却是清晰得字字入耳:“姐姐放心。四妃之位犹是虚悬,从一品夫人也是虚位以待。姐姐仁厚必有封妃之日。”
他道:“皇上有一物叫奴才务必转交小主,希望小主ว良夜好。”
见是他,不由纳罕这么晚他还来做什么เ,忙客气道:“还不曾睡下。公公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注释:
我低低叹息,这炎夏竟那么เ快就要过去了呢,转眼秋要来了。
陵容抬起头来,轻声道:“陵容谢过姐姐。”
见她侧头默默不语,我继续说:“其实当日皇后为你求情皇上为ฦ什么没有立刻应允而我去皇上就答应了你应该很明白。宠爱才是真正的原因,并不关乎位分尊崇与否。只是看皇上是否在意这个人,是否愿意去为她费神而已。其实那ว日在我之ใ前华妃亦去过皇上那里,至于去做怎么想必你也清楚。所以,事情的真相固然重要,皇上的心偏向于谁更重要。”
我心急如焚,也不知眉庄如今近况如何。禁足玉润堂、裁é减俸禄用度和服侍的宫人都在意料é之中。可是宫中的人一向跟红顶白、见风使舵,眉庄本是炙手可热,眼下骤然获罪失宠,纵使皇帝不苛待她,可是那些宫人又有哪一个好相与的,不知眉庄正怎样被他们糟践呢。眉庄又是那ว样高的心性,万一一个ฐ想不开……我不敢再想下去。
眉庄之ใ事玄凌震怒异常,加上西南军情日急,一连数日他都没有踏足后宫一步。战事日紧ู,玄凌足不出水绿南薰殿,日日与王公大臣商议,连膳食也是由御膳房顿顿送进去用的。别说我,就连皇后也是想见一面也不可得。
玄凌笑道:“嬛嬛才冠后宫,何不附作一相和?”
皇后颔微笑:“皇上虽不擅作诗,可是品评是一流的。皇上既ຂ说好,自然是好的。”
眉庄轻轻摇头:“也没什么เ,可能是天气闷热的缘故。”
我关切道:“传太医来瞧瞧。”
“是。昨夜臣妾与丽贵嫔同车回宫,谁知刚至永巷๕,车辇的轮子被石板卡住了不能ม前行。丽贵嫔性急便下了车察看,谁知臣妾在车内听得有宫人惊呼,紧接着丽贵嫔便惨叫起来,说是见了鬼。”华妃娓娓道来,可是闻者心里皆是明白,能把素日嚣张的丽ษ贵嫔吓成这样,可见昨晚所见是多么เ可怕。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也难怪,即便敬妃得封妃位、协理六宫、颇得眷顾ุ,皇后也能这样气定神闲,不以为意。除开敬妃为人聪敏、不喜张扬之外,更是因为ฦ她知道,没有生育能力的也不算特别得宠的敬妃,根本算不上她的敌手。
我的冷汗沁在背心上,仿佛什么虫子的触足,又痒又刺地划在肌肤上,几乎ๆ刺痛起来。
芳若的声音愈温柔而笃定,牢牢压迫住我,“娘子要记得,是华妃作孽,也只有华妃作孽,与旁人无关。”
冷汗涔涔黏住了我的丝。皇后心机之深沉,我几乎无法抗衡。聪敏如敬妃,亦被蒙在鼓里。从她用一件纯元皇后的故衣便轻而易举地把我逼至如此地步,她的机心城府,可见一斑……心里的害怕沉沉地坠着,仿佛胃里坠了一把沉重的铅块,沉得人痛。
我忽地想起一个ฐ人,“那么,端妃可否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