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力告诉她，他最近要去一趟荷比卢德法，一个ฐ月才能回来，要汪虹的电å话号码，说一回来就跟她联系。
这是一个ฐ老实厚道的小伙子，英语也蛮好。汪虹很开心：总算碰见一个ฐ受过良好教育的同胞。吴力也很高兴，他正需要有一个ฐ能讲明白事儿的人为ฦ他指点布拉格景物。这一个星期他也碰见了不少中国人，可除了北京混儿混儿就是青田à农民。北京混儿混儿一嘴的脏ู话像是从裤裆里掉出来的，而青田农民的话你根本就听不懂。如今遇到这么เ一位南开毕业生，起码可以说说话儿了。
很快就买到了回国的车票，包厢里还有两位北京男士，是从布加勒斯特来的。年龄大一点的叫郝雨，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特爱说话，一说话就笑，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眯缝儿着，一路上就听他讲故事了。年龄小一点的叫焦和平，二十五六岁。郝雨不光爱说爱笑，还挺会照ั顾人。汪虹几趟大包儿滚下来，落儿了个一上火车就胃疼的毛病。平时跟着侯玉花跑，除了强忍着也没别的办法。这回遇上个怜香惜玉的爷儿们，自己้也就金贵起来。郝雨一阵儿端茶一阵儿送水，把汪虹服侍得舒舒服服。这家伙和俄国列车女乘务员混得特好，居然允许他在包厢里用煤油炉子做饭吃。汪虹喝了他熬的大米粥，胃里好了许多。他又给大伙儿讲笑话，拿罗马尼亚人的名字开涮，说罗马尼亚人最常用的名字叫“一拉拉一裤”。
侯玉花从外地回来，也不说市场好不好，只是告诉汪虹她要和刘ถ辰一起干了。汪虹苦笑笑，说那好吧，我再跑一次就回布拉格吧。
1992年的莫斯科商店真没逛头，货架上空空如也，要啥没啥，偶然有点好东西也要排长队。广告牌倒是比汪虹来的时候多了许多，内容都是非常恳切地请你去赌场、去喝威士忌、去看脱衣舞。小玉说苏联表很好，她们就去买。一人限购两ä块，她们就反复排队，每人买了十几块，说拿回去送人。还有18k的金饰、冰鞋、裘皮大衣，都便宜得要命，每人买了许多。小玉又带她们去了化妆品店，法国名牌&ุ#9๗9;d香水也比国内便宜几倍，又买了不少。
小玉说：“怎么เ说呢？就跟逛前门差ๆ不多吧。”那ว三位爷儿们有事儿，小玉带着她们仨就上街了。
“我在里边儿瞅着呢，啤酒早ຉ喝完了，可他们不知道该把啤酒瓶扔哪儿。四下看看，也没有垃圾箱。要是咱中国人，逮哪儿扔哪儿，他们不，就在手里攥着。我就想了，他们那ว国家不定多好呢，穷富先不说，人民的素质多高呀。”
“怎么回事儿？”汪虹问。
然而，事情在第二天生了戏剧ຕ性的变化。
这是“8๖。19”当天的情况，我们都认为叶利钦马上就会完蛋。
很快到เ来的中苏交恶虽然致使社ุ会主ว义阵营生了严重分裂ฐ，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对异国夫妻的安定生活──爱情远比政治坚强。他们相濡以沫，相依为ฦ命。瓦哈洛娃兢兢业业地教书授课，夫君则一本接一本地翻译《诗经》《史记》。
她随同夫君乘国际列车来到เ了风光旖旎的布拉格，加入了捷克斯洛伐克国籍，随夫姓更名为ฦ瓦哈洛娃，在捷克著名的查理大学教授中文。领一份既不菲薄也不丰厚的薪水，过着平凡宁静的日子。
正说到เ这儿，一个高大的洋人从里面走出来，黄毛殷勤地笑着打招呼，问：“good？”那洋人挤挤眼睛，说：“veryverygood。superfort非常非常好，级享受！”
走了。
黄毛站起身说：“我去叫莎莎。”
我倒真想看看这个让洋人赞不绝口的中国妓女。
片刻๑工夫，黄毛领ๆ着个ฐ女人进来了，说：“莎莎，见见各位老板。”
莎莎娇็声说：“谢谢老板们赏光。”
我们坐在沙上，而她就站在面前，因此最先映入眼帘ຈ的，是一双根儿足有三寸高的意大利皮凉鞋，十个ฐ脚趾甲都染得红红的。然后是一双雪白修长的腿，匀称光滑的腿肚子，白嫩的大腿，露在牛仔短裤外面的半个屁股。再往上，是细细的腰肢和圆圆的秀美的肚脐，然后是一件短短的南韩丝白衬衣，透过薄如蝉翼的面料é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只被红色绣花文胸掩蔽着的丰满。再往上，是戴着一条细细金链的长长的颈，然后是一对酒窝和性感的嘴唇，是挺直的鼻梁，是一双如湖泊般晶莹和美丽的眼睛。
我注视着这双眼睛，忽然惊呆了，浑身一震，犹如五雷轰顶，脱口而出：
“阿莲？”
“你还记得我？”她凄婉地说。
朋友们和黄毛都面面相觑。
第十九章司徒平在布达佩斯ั
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ฐ酒吧里，我和阿莲相对而坐。后来我总想：她不是不可以嫁人，但她的命运已经安排好了她只能嫁捷克人。在荷兰的阴差ๆ阳错绝非偶然，是命运在向你示警。可惜没有人能看到เ这一点，她更是当局者迷，一意孤行，终于酿成了更大的灾难。
就像司徒平，父亲是一个中ณ学校长，自己้是一个ฐ国家干部，与那些农民同乡相比，想法自然多一些，眼界自然高一些。他不甘于刷盘洗碗送外卖的命运，想在海ร外过一种有别ี于他那ว些农民同乡的生活，想换一种活法，做个正儿巴经的企业家。
命运便给他开了个ฐ大玩笑。
1้991้年的春天，他怀抱着美好想加入了由小商贩、冒险家、有前科的公民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组成的中团，浩浩é荡荡地开进了布达佩斯。
前苏联及其东欧卫星国对于中ณ国人来说感情上就有几分亲切和认同，虽然有过几十年的人为ฦ阻隔，甚至也曾兵戎相见，但一旦ຆ铁ກ幕卷起，中国人仍蜂拥而至。据不完全统计，仅从1989年——19๗92年，去东欧国家的中ณ国人远远过了改革开放十四年来去西方แ各国的总和！
这些人中ณ的绝大多数都聚集在匈牙利。
匈牙利ำ人做也想不到เ一下子会涌来这么多中国人，目瞪口呆之余还有几分欣喜，以为这些中国人都是富有的旅游者，被有着“多瑙河玫瑰”之美称的布达佩斯ั风光所吸引，来这里大把花钱的。
日子长了，匈牙利ำ人渐渐明白：这些中ณ国人不打算走了，要在这美丽的布达佩斯扎下去。与此同时，中国人自己้也渐渐现了形儿，各种罪案不断ษ被当地媒体曝光：有欠房租逃之ใ夭夭的；有打完几万美元的国际长途便溜之乎ๆ也，让房东彻底破产的；有在市场兜售假冒伪劣商品坑害匈牙利人的；有中ณ国人自己绑票勒索杀人越货的……匈牙利ำ人烦了，便开始陆续出台专门限制ๆ中国人的各种措施，以为这样可以减少来匈牙利的中国人数。
但他们想错了，中国人仍然蜂拥而来。
国内媒体有关中国人在东欧活动的报道完全集中ณ在这些国际倒儿爷如何财致富，国内的廉价商品怎样在东欧获得暴利，甚至连一年一度十几亿人瞩目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都在豪迈地大唱“北京的倒儿爷震东欧！”好像是一项伟大成就。
当时的中国，正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治理整顿ู时期，加之因六·四事件引起的几乎全世界范围的经济制裁，出口锐减，内需很差，库存增大，经济疲软。正像钱其琛在他的回忆录里说的那样：黑云压城城欲摧！媒体在这样一个情况下片面报道东欧华人状况，对财致富夸大其辞，而对东欧各国政府相继出台针对中国人的限制、歧视、驱赶政策却一字不报。
神州大地立即掀起一股东欧淘金热潮。
诚实又渴望财的老百姓能ม不前仆后继？
东欧热的焦点在匈牙利。就是到เ现在为止，经过大规模地排华、驱赶，坚持下来的中国人仍然要比其他东欧国家的中ณ国人多几倍。
为什么เ这么เ多中国人来到匈牙利？说起来好像原因很多，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ฐ，那就是匈牙利ำ政府与中国政府签署协议：自1989年1月开始，双方旅๓游者互免签证。也就是说，匈牙利是全世界范围内，中ณ国公民唯一一个不需要签证就可以进入的国家。
匈牙利政府这样做是出自对本身利益的考虑：垮台以后，几十年积累的各种弊端一朝爆，使匈牙利经济困难重重。当时，仅有一千万出头儿人口的匈牙利ำ，外债已达两ä百多亿美元，人均外债水平居东欧各国之。政权易手，百废待兴，处处都需要钱，而最能为ฦ匈牙利ำ带来外汇收入的就是这个ฐ喀尔巴阡盆地的美丽风光。所以，匈牙利对几十个ฐ国家实行了旅游者免签证制度。
中国即其一。
但是，其他国家的游客游完就走了，而几万名中国游客好像永远游不够似的，不走。非但不走，后继者还愈来愈多，大有反客为ฦ主之意。
匈牙利人着急了，他们终于认识到：这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根本不是旅游者，而是打算落地生根的移民！
其实，中国人在匈牙利的移民问题并不算大。
与在匈牙利ำ的其它国家的移民如越南人、土耳其人相比，人数也不是很多。但是中ณ国人太扎眼，我们的传统——优良的和不优良的——使我们在欧洲各国受到เ万人瞩目的待遇：由á于过惯了嘈ฤ杂的生活而习惯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由于祖国地域辽阔而习惯在大街上随地吐痰；由于艰苦朴素而习惯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由于无商不奸而习惯在生意场上以次充好坑蒙拐骗；由于勤劳致富而习惯四处奔波劳碌，扛着大包小包商品出了地铁ກ上巴士……至于做奸犯科，那更是别ี开生面，足令洋人耳目一新，叹为观止。
19๗91้年夏天，匈牙利大报《人民自由á报》报道说不久前有170่0่0余名外国人因违犯匈牙利法律而被驱逐出境，并公布了他们的国籍，分别ี为罗马尼亚人、波兰人、保加利ำ亚人、苏联人当时苏联还存在、土耳其人、阿尔巴๒尼亚人、巴基斯坦人、加纳人和尼日利亚人。这篇报道还公布了来自海关的消息：19๗91้年1月1้日——199๗1้年6๔月30日，半年中进入匈牙利的中ณ国人为ฦ12674名，无人被驱逐。
然而，几天以后，中ณ国人立即成为被驱逐与掠夺的对象。
199๗1年7月7日，灾难突然降临ภ了，在匈牙利的中国人称之为“七·七”事变：匈牙利政府颁布了专门针对旅匈中国人的一项ำ法令——所有按原先的有关法令可以获得居留权的中国人得到了通知，他们必须立刻๑回国，到北京匈牙利驻中ณ国大使馆领取工作签证。许多中国人都信以为ฦ真，来匈牙利ำ日子也不短了，还没见过骗人的事儿呢！匈牙利政府的话，能信！大家扔下手中半半拉拉的杂事儿，纷纷回国。互相招呼——赶紧着走，领了工作签证好回来做生意！
司徒平没走。
他倒也不是觉察到什么，只是不想赶这头一拨儿。凡事儿别急，看看再说。他依旧每日从货的中国人那ว里批点领带袜子清凉油，背着去市场卖。赚不多，一天三四十美金总是有的。他觉着日子不错，打算先稳定住，听听回国办工作签证那ว帮人的信儿，然后像说胡风的那样：窥测方向，以求一逞。
信儿来了——匈牙利ำ政府真的在骗中国人！北京的匈牙利大使馆根本不办工ื作签证。
匈牙利政府挺高兴：虽然骗术露了，但骗回一帮是一帮。现在该对没骗回去的中国人下手了。
所有在匈牙利的中国人被告知：无论你们是来匈牙利ำ求学还是经商，只要是持因私护照，均被视为ฦ旅游者，只允许在匈牙利逗留一个月，到期必须离境。
开公司做生意的人都傻了眼。
许多人的集装箱还在路上呢！
从9๗月份开始，大批持有匈牙利合法居留แ身份的中国人被挡在了匈牙利ำ境外。
在匈牙利ำ的中国人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们举行过各种形式的抗议和示威，向匈牙利ำ政府递交请愿书，但毫无用处。一切手续都合乎匈牙利政府的有关规定，就是不给你居留权。可匈牙利ำ警察局继续接受居留申请，因为可以收到一系列手续费，而且每一个ฐ申ã请居留的中国人还要花千儿八百美金买一个匈牙利经济担保人。
不少中国人又白花了大把的钱。
直到เ12๐月底，警察局才全部ຖ拒绝中国人的居留申ã请。
匈牙利ำ政府规定，外国人如果要在匈牙利工ื作必须到เ劳动部门申办半年一换的工作许可证。华人申ã请工作许可并不难，但这个许可证不能作为申ã请居留แ或延期的理由。要想在护照上盖一个延期章，必须花钱疏通警察局的关系。而且每延期一天，要按官方价格在匈牙利ำ银行兑换十美元——延期时警察要看水单的。到了11月1้日，所有的延期都停办了，在匈牙利ำ的中国人一下子成了非法居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