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这些细腻之事上就不甚上心。因此，看着一旁兰筠和紫ใ月只一招一式练得极细致，倒不觉十分好笑起来。于是，也只得“猫”着步子跟在她们后面。
“莲步”是女子行走的步法，“轻移莲步”是极难学习的，但崔姑姑说，学好了走起路来便如风拂莲，婀娜娉้婷，其轻盈之态美不胜收。
我和念奴将自己้分到的房室急急地检阅了一遍，我把寝房安在了东侧间里。念奴嘟着嘴道：“小姐，这房甚是小了些，况且这些桌椅床几都是不能移动的，显得极粗重呆笨了。”
我被分在了常宁殿东侧的心雨轩中。小小三间房舍，正面一间摆着一套窄窄的案几，案上是一个青花双耳花瓶，瓶里插着绢布制成的海棠假花枝。左右两ä边各一个房间，里面皆是靠着地面和墙壁按尺寸打就的床几椅案。东侧房间里又有一小门，出去则是梨树和芭蕉所在的后院。
萧煦听得小海ร子说雁桃去了丞相府未回，不由á得也着起急来。耳边翁然响起前日雁桃听说自己้要北上督战时说过的话，心中猜想她定是找丞相理论去了。
小海子看得是萧煦，抬起头，满眼急切地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午膳过后，夫人让韩总管备车去了丞相府，这会子还未回呢，奴才正着急，是不是出了甚事呢。您也不在府里，奴才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只得乱转呢。”
赵姨娘闻得声音，侧转头，停下手中活计，含了笑意道：“婉兮来了，快这边坐坐。”说着，柔柔地拉过我的手向前厅走去。
我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声：“姨ถ娘好！”
这边，萧煦出了宁馨堂，独自往雨轩阁而去。
碧雯不敢出声，只默默伺候雁桃睡下了。
碧雯“唉”的叹口气，继续道：“王爷还不知甚时才能回府来呢，夫人再用点吧，您一口也未吃进去呢。”接着，是杯盏磕动的声音。
只听雁桃气喘吁吁地说道：“等王爷回来了再定夺吧，除了呕吐不想进食，身上乏็困外，也并无哪儿疼痛，想是不大要紧了。”
小海子嬉嬉笑着说：“是呢，南宫大人不久前就坐在您坐的这个位置上，等了您一两个时辰呢，结果您也没回来，南宫大人说，这小子准是遇见什么漂亮小姐，不舍得回来了。后来，南宫大人就走了。一再叮嘱奴才，您一回来就要向您禀告了，让您速速回宫，最好明儿天一亮就回去。”
萧煦站起来，绕着茶桌走了一圈道：“这么เ说，南宫皓下午到这儿来了？”
娘亲知我是害羞了，和爹爹相视一眼，宠溺地笑道：“知道害羞了，婉儿长大了，就该嫁人了呢。”一边，小丫鬟已将晚膳准备妥当，一家人围着静静用起膳来。
我羞得又钻进娘亲怀里，撒起娇来道：“看娘亲尽说什么嫁呀嫁的，女儿谁也不嫁，要永远陪着娘亲和爹爹。”
今番采选，她也是避不过的。
我要到安阳街南的都尉府去看我的闺阁挚友傅兰筠。颍川都尉傅如远和爹爹一向要好，我家和傅家是多年的挚交。我和兰筠姐姐彼此喜欢，她长我不到一岁，闺阁中的私话不无相谈，知她和我一样，最重谊相投，视富贵权势为俗物。
萧煦进来，行过礼。只见太尉司马仲站在案几左侧，屈身向萧煦行礼，彼此问候罢了，便站着听话。
小夏子听见问话，毕恭毕敬地在阁门外躬身答道：“回皇上，是燕王来了。”说着，便引了萧煦往里走。
到得丹ล青阁时，已是日上三竿。因着，侍寝前，我们是不能得见天子尊容的。因此，画ฑ像是极重要的一环，画像画得出众，皇上翻牌的可能ม性就越大。反之，画像画得极丑，也许永远得不到皇上的青睐。众人皆知其中的轻重厉害，因此人人都是用尽心思装ณ扮而来。
我和兰筠、紫月也是精心打扮了的。我身着淡蓝色的曳地长裙ำ，外罩一层绣着紫色花纹的金色薄纱，三千青丝只略略简单挽成圆髻,其余垂在颈边,额前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得恰到好处，头上镂空的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出一阵叮咚的响声，精致的玉颜上描着清淡的梅花妆，更显出无限风姿。
一时，有太监叫着兰筠的名字。只见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乳白云带约束，一头青丝梳成如意髻，髻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更映得她面若芙蓉，温婉无限。她莲步轻移，盈盈进了阁子。不过半个来时辰，也就出来了。
不一会儿，又听太监叫着薛雪梅的名字。只见她袅袅地由着丫鬟搀扶上来。她身着大朵的玫瑰茜红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鹅黄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乌黑的秀绾成华髻，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如此装扮的她果然貌似出水芙蓉，身若柳枝拂风。她轻扬下颌๒，眉眼间的骄矜之色似御林苑灿若明霞的红枫，透着血红的艳丽妩媚，全然不似这些天来卑微洒扫的姿态。她自我身前盈盈而去，悄生生的眼风里是有无限的得意神。……。
紫ใ月并不甚装扮华丽，只浅浅地修饰了面容，衣服也只着淡淡地宫装，但她本姿容清丽ษ，稍加点饰，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她听见名字也进了阁子。
我等在一边，与兰筠闲聊几句。碧春和念奴陪侍一旁，与其她常在们的丫ฑ鬟嬉笑着。细细数来，进宫已๐有半个来月了，我们常在之ใ间，各自的丫鬟之间也皆已相识了。碧春本是宫中的奴婢，与皇后赏给各个常在的丫ฑ鬟自是更加热络。此时，只见她拉着念奴与近旁้皇后赏赐给薛雪梅的奴婢翠锦正相互说笑着。碧春与翠锦是一起进宫的丫鬟，此前又一同在畅春宫做着修剪ຘ花枝的活计，关系自是密切的。碧春向着念奴道：“翠锦姐姐比我大三个月，我们同姐妹。今日，介绍了你们认识，希望往后也能一同玩耍度日呢。”
念奴眼瞧着翠锦柔柔弱弱一丫头，眉眼也算端正，不由得也喜欢起来。笑着说道：“翠锦妹妹倒是个惹人喜欢的，只是你家那常在，实在是要不得……。”念奴话至此处只得嘎ะ然停住，眼风边薛雪梅已๐怒气腾腾地站在了翠锦身后。
翠锦自然没有现她，只还一味盯着念奴，等着她将话说完。碧春在一旁看着焦急，一味用眼光暗示翠锦身后有况。可那翠锦却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怎能明白过来。她看见念奴不再说下去了，自己捡起话来道：“念奴姐姐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她不过也就会耍泼逞凶罢了，至于真本事上，哪里及得上婉常在半分。”
薛雪梅听见这一席话，哪里还能ม忍得住。只听她自翠锦身后大呵一声，“你个贱人小蹄子，背后说自己主子坏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翠锦听见这一呵，知道自己刚刚所说之话尽数被她听去，霎时也是目瞪口呆，只跪地磕头如捣蒜，口中战栗着道：“常在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薛雪梅哪里就肯轻易饶过，伸出一只手，使劲纠着翠锦一只耳朵，生生将这可怜丫鬟就这样纠着一路前去。
念奴和碧春眼见着翠锦受苦，皆都匆忙向前，挡着薛雪梅面前，跪在地上直磕头替翠锦求。薛雪梅经了念奴上次被她所打一事，知道念奴也是个凶辣的，轻易不敢再动她丝毫，只得朝着我大喊道：“婉常在，你还不快过来瞧瞧你这两个宝贝侍婢呢，背着我唆使我的丫鬟说我坏话，现在还要来做好人么？”
我听她喊我，只得上前来，向着念奴和碧春道：“你们起来，人家主子教训奴婢有你们什么事。她要打要罚，要杀要剐由她说了算，只是凡事别太过分，别忘了自己还担着打扫的罚呢，要是将人打坏了，再闹到皇后娘娘那ว儿，下回还不知要罚什么呢。”说着，拉过念奴和碧春就要往回走。
薛雪梅自我身后历历笑着，冷然道：“婉常在别得意太早ຉ。打扫又怎样，受罚又怎样。一旦ຆ得到皇上的宠幸，一切自是皇上说了算。你说是不是呢？”
我不再搭理她，只默默等着太监宣了我的名字，好尽早结束画像之事。
念奴气不过，拉着碧春在一旁唠唠叨叨道：“看她神气那样，好像皇上一定会宠幸她似的，不知她哪儿来的那得意……”。
不一会儿，紫月就从阁子里出来了。太监叫着我的名字，我与她对视一眼，急步向阁子走去。
跨进阁门，一股颜料之味扑鼻而来。我盈盈向前对着画师韩清和行了个侧礼。只见他一袭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的木槿花镶边，头上一褐色的木质簪将满头青丝束得油光亮。此时，一对狭长的眼眸沉沉地凝视着我，道：“常在尊名是……。”我报上自己的名号，向着她微微含笑道：“早闻先生画ฑ技精湛，今日有劳先生了。”
韩清和抬起目光，淡淡道：“婉常在客气了，在下也是食君之ใ禄，忠君之ใ事罢了。”说着，一旁指点我侧着身子，微含甜美笑意，端坐于四方红木椅上。
他一壁摆布好笔墨纸砚，一壁向着我道：“遵照圣上旨意，画ฑ像一共分两步。现下只画三尺半身帛画一副，晚些时候，在下再按着各位常在的帛画，于侍寝牌上画上半尺绿头像，也就是了。”
我保持身子不动，只轻盈答道：“画师辛苦了，皇上每日就是看着绿头像翻牌的么？”
韩清和抬眸看一下我，一壁于绢帛急速描画ฑ着，一壁开口答道：“皇上并未见过各位常在，第一次翻牌自是仅凭头像而已，往后熟悉了，常在们的仪容自然都印子皇上心中ณ了。”
我静静颌๒，脸上保持轻盈笑意，说：“先生画艺技精，自是能将我们画ฑ得栩栩如生，分毫不差了。”
韩清和含着淡淡笑意，目光轻柔扫过我，也就不再语了。
过了片刻，只听韩清和道一声“好了”。他搁下画笔，双手捧起绢帛，轻轻呵气。我自四方椅上下来，轻缓上前欲瞧瞧画ฑ像。韩清和自案前转身，将画像带进了里间。我抬脚๐就要往里走，韩清和反过头道：“婉常在请留步，恕在下无礼，这间屋子在下从未让人进来过，里面的拙作在下从不轻易示人。如今关系常在们的恩宠前程，在下更当小心谨慎。还望常在见谅。”
我听韩清和这样说，只得红着脸出了阁子。
外面，兰筠和紫月早已๐翘以待，见我出来，急急上前拉了我细细询问起来。
我将前后一一细细叙述一遍，兰筠懒懒โ着说，“不过一应皆是这样的罢，只是，你怎么เ不瞧瞧自己้的画ฑ像呢，画得像不像也不得而知。”
我悠悠地道：“我是想看来着，可是眼瞅着，韩清和似乎ๆ不想让我看呢。”
几个人，你一嘴我一舌，闲闲说笑一回，也就回了常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