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罗玺纲同志撰写的太平天国史马上要付排了，叫我写篇序文。北京太平天国历史研究会出版部专集祝贺罗玺纲同志八十五岁大寿和从事学术工作六十年，也要我写点东西。两件事都有意义，但我时无法分头做出两篇文字。现在就合并办理，把想到的话说在起。太平天国史是罗玺纲同志精心结撰的新著。观点重加琢磨，材料丰富详细，洋洋百数十万言。发挥己心得，汇聚众人成果。它不止在著者的研究工作中是带总结性的，在新า中国的太平天国史研究中，也可以认为是带总结性的。大家都会高兴地看到เ这部新著的问世。刊印专集纪念学术界前辈人士，中国过去就有这种做法，如蔡元培先生六十五寿辰纪念专刊â等便是。翻开现在的日文书目，我们常常看到某某先生远历纪念，某某先生寿辰纪念这种题目的学术论著。般地说，那些某某先生学者，必有可观成就，为学术界公论所赞许。倘若造诣平平，出纪念集，首先就难以搜罗到专家学者的文稿。即使编撰出来，摘灾诸梨枣了，也无人重视，难起积极作用。罗玺纲同志关于太平天国的研究，使他有资格排列在有可观成就的学者行列前面。用他的名义出专集，作者读者都会相当踊跃，有助于促进学术研究工作。对于罗玺同志本人，自然也是最好的祝贺方แ式。罗玺纲同志的书，我从什么时候读到的，已๐经记忆不起来了。我们的直接交往，是九五四年他调到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以后。对他的治学经历，知道个大概。他与萧山郭廷以和简又文，都属于开拓太平天国研究的代人。萧山以研究清史著称。三十年代初，他从英国大不列颠博物院传回多种太平天国印书和其他文献，使这个ฐ领域的研究，在史料利用上面目新。郭廷以长期研究中国近代史，四十年代，他出版太平天国史事日志两大册，相当深入细致，至今仍是研究者案头必备的工具书。简又文五六十年代撰成太平天国全史太平天国典制通考凡六大册，几百万字。后来他又同美国耶鲁大学合作，把以上两书改写为ฦ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用英文出版。在研究环境方面，萧郭简似乎不曾碰到过什么阻力，罗玺纲却没有那么幸运。他毕业于中ณ国公学以后，有四五年时间，是给他那位鼎鼎大名的老师胡适作助手。胡适对于思想倾向有种特殊敏感性。在看到罗写的第本书太平天国史纲以且，他愤愤然指责书上专门表扬太平天国为不当。照他看来，太平天国之乱，使中ณ国几十年来不曾恢复元气，是应该谴责的。他说什么做书不可赶时髦，此书就犯了赶时髦的毛病，自然就不足取了。无疑这是相当的思想压力。罗玺纲在研究工作上成绩显著，从九三七年至九四八年，相继出版了十本书。尽管如此，他那时饱受歧视，工ื作无人看重。直到เ九四七年，南京中央研究院才勉强给个研究员头衔。新中国成立，他的工作很快得到了应有评价。九五年，南京成立太平天国史料编纂委员会，请罗玺纲同志参加主持。两年以后，中ณ央文化部筹设太平天国纪念馆，请罗玺纲同志负责。九五四年春，周恩来同志指示从上海调顾ุ颉刚先生来北京工作，我去上海洽办此事，路过南京。范文澜同志要我顺道去看罗玺纲同志，并写封亲笔信由我带给他。信上说，您到เ我们这里来工作，是近代史研究所的光荣。这是个很有份量的评价。
九五○年到现在，罗玺纲同志已๐经出版和正在印行的书共三十本。不难看出，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得到了研究太平天国最适合的环境和条件，使自己的学术研究，达到和超过了开拓太平天国研究同时代人的境地。罗玺纲同志在太平天国研究上的成就，详细的评论，要由专家们去做。学术问题不能凭粗枝大叶作出评断ษ。我只能简单地说说我印象最清晰的几点。罗玺纲比其他人都早ຉ，写了本首尾完整的太平天国史纲。史纲只有十来万字，却是比较系统地讲述那次农民革命运动的第本书。太平天国在历史上起过伟大的作用，相当长时间里人们对它缺乏正确认识。
本世纪初，资产阶级革命派开始肯定太平天国的功绩。孙中ณ山黄兴章太炎邹容陈天华等都赞扬洪秀全和太平天国，孙中ณ山还嘱咐刘成禺撰写太平天国战史。他们肯定太平天国，但大多也认为太平天国是反满革命。九二八年出版的清史稿算是部历史书。列传中篇幅不短的洪秀全传，是紧排列ต在吴三桂等逆藩后面，作为ฦ粤匪加以贬斥的。萧山简又文的书前进了，也只味强调太平天国是场宗教革命或场反满民族革命，机力反对农民革命说。太平天国史纲不同，它认为太平天国革命的性质，是贫农的革命，含有民主主ว义的要求，并且参入了社会主义的主张。这个看法，当然不能说是马克思主义的精确分析，但比之于同时其他研究者的认识，显著地高出头。它更加接近于历史的本质。在当时，这是难能可贵的。史纲如果是罗玺纲同志研究太平天国的，经过不断的积累前进，用多种体裁结合而成的综合体写的新本太平天国史，就是它的集大成了。关于太平天国史料和史实考证，在罗玺纲同志的研究成就中ณ最为ฦ引人注目。历史研究研究首先必须ี弄清楚事实和有关史料。不论事件大小，先要解决事实究竟如何，而后才能谈得上对它的认识如何。资产阶级学者常常宣称，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者重观点，轻史料，移史就观。那ว类宣传出自偏见，识者早就为齿冷了。考订史料é和史实，在太平天国研究中尤其重要。
太平天国本身的文献档案被毁殆尽。后来从海外陆续传回些，但数量有限。在这种情况下，研究者仍不得不主要利用清官方文书和私人笔录，旁采野史传闻。官方文书报告，捏造掩饰，本来不实，私人记录出自不同动机，有些与实际相去甚远。对它们不加考订，率玺作为依据，撇开观点不说，史实上也必定谬误百出。这种例子不胁枚举。罗玺纲同志研究太平天国，开始於考证张嘉祥的事迹，纠正张嘉祥早年与洪秀全有往来的谬说。从那以后，他倾注主要精力，对涉แ及太平天国的史料人物事件作系列考证工作。天国史丛考等作为书名的。另外的图释调查集，也基本上是史料考证。在这十本书里，他对太平天国研究中许多重要问题，加以辨别订正。现在我们对那场农民革命运动些重要史实，能够有比较准确的了解，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考证所取得的成就。有些考证，近来研究者中有了新的看法。但新看法也还是由于罗玺纲同志的研究提供了讨论基础，然后取得进展的。
与史实史料考证并行，是他大量搜集和系统地编纂太平天国资料é。从建国初期在南京主ว持太平天国史料编纂工作开始，经过十多年努力，搜集有关资料千二百万字。其中ณ尤有价值的，编为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六册，于六十年代初出版。简辑绝大部分，是关于太平天国后期在江浙地区施行的政治经济社会政策方面的资料，和太平军统治下农村生产生活状况，地主阶级与太平军激烈斗争的资料。它们具体生动纪录了太平天国政权社会底层的状况，对于了解那场农民革命是不可缺少的。五十年代末，他编成太平天国印书文书文物艺术等集，印书影印达二十册，近年又有续编影印印书八种。最近他还在雄心勃勃，进行项大型资料书太平天国资料续继编的纂工作。
不少新发现的太平天国文献清方记载和国外新า出版的史料é，都将在这个续编中提供给学术界ศ。中国近代史研究，在开国以来的三十多年里，进展显著，太平天国这个领ๆ域的研究进展尤其显著。这种进展来自所有研究者的共同努力，而罗玺纲同志上述几个方แ面的成就，给这种发展做了打基础的切实工作。
玺纲同志为ฦ人治学，谦逊虚心，贯保持着书生学者本色。他不自满，不矫饰。勤奋敏捷，乐于帮助别人。他用功学习马克思主ว义著作，却从来不认为ฦ自己้通晓了多少马克思主义理论。早年常常对人说：我的马克思主义แ就是本范文澜同志的中国近代史。翻遍近三十几年他出版的几十部书，你很难找到那上面像有些人生安硬套，点缀上几句马曰列云之类的地方แ。善于克服自己所短，充分运用自己的所擅长，在他是做得很好的。九五五年，董必武同志倡议全国政协举办中国近代史讲座。
太平天国讲请罗玺纲同志担任。开讲前两天他赶来北京，拿讲稿向我徵求意见。我看了以后想到เ前人的个说法：著述要看用途如何，采取不同体裁。讲堂上面对听众，不能ม只述事实，要多所论说。他的讲稿史实详尽，而分析论说欠突出。那时手头恰巧ู有胡绳同志在高级党校讲太平天国史的个提纲，约三四千字，纲举目张，观点明朗。他住在距近代史研究所不远的工ื商联楼上，我随即送去。他很高兴，参考胡绳同志的观点改写原稿。尽日夜之力，完成了万字以上的新篇。后来出版的太平天国史稿增订本上的序论，就是以那篇讲稿为基础修订而成的。俗话说，人怕出名。出了名，就不敢放弃自己的东西，不肯汲收他人的新东西了。罗玺同志完全有异於此。对待学问新า知，总是见善如不及，从善如流。九五七年我写中国近代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文，他这时住在北京，我去请教关於太平天国早ຉ期参加人员的成份，查哪些资料较为可靠。他说：金陵癸甲纪事略贼情汇纂最早，记载也最详。大约三五天后，我还没有动手查那两本书，他派人送来了份用稿纸连接起来的长长的资料é表。表上填写着我想查找的人员情况材料，共五十人。根据那ว个材料，我在文章中对太平天国早期参加者的出身成份作了个分类。
但没有说明资料来源。后来别的书上也大体采用那ว个分类，却不知道原来材料出于谁人之手。言忠信，行笃，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在罗老现在以耄耋高龄，仍然每日勤奋著述编纂不息。说他是太平天国史学大家，是学术界公论所能够赞同的。这自然不是认为，他把太平天国中什么问题都研究到เ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那ว样的大家是不存在的。任何历史研究者，都不能超越个人主观力量历史资料现实环境条件去取得成就。每个人的主观力量总又各有差ๆ异，是无法强求整齐律的。个研究者，只要在他所从事的领ๆ域，或者在思想理论上，或者在具体问题研究上，比同时代人做得更多，更有创造性科学性，大体推不翻，驳不倒，后来者能够利ำ用他开凿出的途径，拾级而上，去攀登新า的高峰，那就以称做大家，而不是谀词套语，||乳|安头衔。不虞之誉，有自尊心的学术工作者不会引以为荣。太平天国运动只有十几年，它也像整个历史长河中ณ的所有重大事件样，不知有多少细节真相，人们是永远不会了解了。任何研究者不可能也不应该提出这样的任务：恢复事件原来的样子。但是经过不断深入的科学研究，历史的基本面貌，事件的性质和意义แ，总是越来越为ฦ人们所认识清楚的。学术工作的功能也就在这里。与开拓太平天国这块园地的其他人不同，罗玺纲同志的研究工作，与社会主ว义新中国这个环境条件紧密地联结在起。他不是任何别的大家，他是新中国最早ຉ的太平天国史学大家。
刘大年
九八六年六月二十八日
序二
罗玺纲同志最近写成部巨著——太平天国史，即将交付出版，我听了这个ฐ消息，感到十分高兴。他出版过许多专著，也发表过许多专题论文，可是这巨著，不独卷帙ຉ浩繁，而且具有综合五十四年来研究成果的独特内容，他已经是八十四高龄的人，精力仍如此旺盛，真正是莫道桑榆晚，馀霞尚满天的了。
罗玺纲同志是研究太平天国史的位老专家。太平天国史学史专家祁龙威教授在其太平天国史研究概论文中，评论我国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起编写太平天国史工作的情况，曾论列ต到他，说是：在五十年代，罗玺纲同志恁着积累的研究成果，用纪传体形式撰成太平天国史稿，从大量的事实出发，论述太平天国革命是反封建反侵略的农民革命，对于这带根本性的问题，肯定还是否定这次农民阶级斗争的性质，实质上是肯定还是否定近代中国社会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的问题，也是肯定还是否定近百年中国民族民革命的问题。罗玺纲同志对太平天国史研究所作出的贡献，不仅是学术上的，而且是政治上的。这是不容抹煞的。其他人也有类似的评述，学术界对玺纲同志的所有成就，从来都给予以十分关切。他这部ຖ新著的问世，读者也会从多方面给予评论。我虽然阅读过他的许多著作，但在近代史研究上毕竟是门外汉，不敢对此妄有论列。但由于我与玺纲同志，相交已经五十多年了，他直是我的挚友和畏友，深知其为人与治学的基本精神和基本态度，原意在这些方面谈谈自己的看法。这就是说，他怎样研究历史和怎样能写成这部书的，说的虽然是些题外的话，却也有必要对罗玺纲同志的为ฦ人与治学作些简要的介绍。因为ฦ，读其书，需要知其人，论其人，也有助于评其书，老话说，文如其人，此语是否正确，此语又怎样来予以正确理解，让我们作出如下的些解剖。
太平天国史料伪作之多，谬误之甚，在中ณ国历史上是罕见的，这已经是被证明了的个事实。不认真进行辨伪考信的工作，太平天国史就会陷于荒谬混乱的地步。玺纲同志青年时就受到五四时代辨伪风气的影响，又受过考据学的教育与训练。九三年秋，他发现清人薛福成所撰张忠武轶事，其中ณ与太平天国有关的史实，他证明乃系薛福成所捏造的，而薛福成却被清史稿誉为是长於论事记载，看到了所长于论事记载者也会作伪，更看到了太平天国史料伪误的严å重情况，他决心做个披荆斩棘的清道夫，走上了研究太平天国史的道路。在他的研究当中ณ，除了做史料上的辨伪记载的订谬外，还悉力从考据人手，掌握比较可靠和比较充分的史料é，予以分析综合，对太平天国史重大事件进行探索ิ，先后写成以考证为主ว的专题论文二百多篇，其中ณ大部分已编入太平天国史论文集十集内。又写成太平天国游击性运动战李秀成自述原稿注等专书。他的考证，大都是见人所未见，道人所未道，所以常不易为ฦ人所接受，或者遭到เ激烈的反对；而随着岁月的增进新า史料的发现，其论断往往能得到证实。他所作的考证，有的是些细小问题，其目的在于广泛的为研究太平天国史扫清道路；更大量的考证，乃是围绕着太平天国革命有关重大事件而进行的，具有理论上的重大作用或重大意义。他从考证入手，提供出些理论性重要研究课题；或者，从考证后的可靠史实出发，作出初步的理论分析，进而争取学术界的共同探讨。他从来没有不先做考证就来叙述史实的，也从来没有把未经鉴定的史料或未经考订的史事就进行理论性探讨，更不会作出自己的论断ษ或写入他撰著的史书内。这是他治学的个特点，也是他治学的个优点，应该首先向读者介绍。
玺纲同志所以取得为人称道的成就，并不是他具有出类拔萃的聪明才智，而是由于他的勤奋和诚实。考据学的要求，是要在错综复杂的资料中ณ，寻求出符合于历史真相的结果，是项艰巨的工作，这就取决于研究者对待工作的态度如何。对玺纲同志说来，谈到勤奋，早已为ฦ人所共知。抗日战争前，最初给人家抄写和做家庭教师，后来到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做整理金石拓本的工作。从抗日战争起，他转入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做清代兵制的研究工ื作。解放后，党和人民重视他，让他专心致志於太平天国史的研究，他更加奋发有为，五十年代中，到各地办太平天国史的展览，调查太平天国的遗迹，还搜集整理并编纂了太平天国的文献和资料，编成太平天国文献四大部及太平天国资料汇编等二千多万字。他无论是抗日战争前后或解放后，阅读和写作，都是在夜间进行的。他在北京居住前后三十年，只陪朋友的父新听过次京戏，许多名胜古迹都没有去过，至今还没有游览过长城，日日夜夜，埋首斗ç室，出门不辨方向。我的朋友，大都是些勤奋的人，玺纲同志又是其中最突出的。谈到诚实，做考据工作，是项机为谨严的任务。太平天国史辨伪考信，般都涉及与革命有关的重大史实问题，必须忠实於所从事的职守，忠实於历史的客观真实实际。章炳麟曾讲到作为经师的条件有六，即审名实重左证守凡例断ษ情感汰花词戒妄牵，实际上这就是考据学的六条法则，要求做考据的人诚实的予以遵守。玺纲同志在考据学的方法论上的思想境界，已远远超越於ไ这六条法则之ใ上，这是人们所早已窥见得到的，无容详述。玺纲同志治学之ใ始，就是从掌握定的可靠史料出发，作为种待证的假设，不允许凭空设想作为前提，也即反对捕风捉影不重证据的浮夸和虚伪学风。假定成立之后，又必须积累充分的证据并能ม经得起反证，才能成为ฦ定论，决不主观臆断。即万遇有疏忽失检之处，也必须ี服从客观的真实史实，予以改正，只尊重学术上的严肃性，后来不考虑个人面子上的尊严。
有位同志在安徽史学九八四年第期发表篇文章，题目是太平天国科举考试始自辛开元年在广西永安州时吗？就此题目的内容跟他商桷。他读到此文后，立即撰写了对旧著太平天国史稿科举志举ะ行考试始自永安州时说法订误文，同时热情洋溢地给安徽史学编辑部ຖ写了封长信，请编辑部ຖ在稿前加写按语，以他为的，在史学界的学术争呜中ณ提倡种互相切磋承认错误的好风气。安徽史学於同年第四期把订误稿和信刊â出。光明日报以在百家争呜中提倡种好风气，文汇报以为百家争呜提倡种好风气为ฦ题，立即表示ิ赞同。文汇报评论说：他对同他商桷的同志，不摆权威แ架子，平等待人，虚心求教。他提出以他为『的』，坚持真理，修正错误，创造个百家争呜的好风气。他这种严肃认真的科学态度和治学精神，不正是我们当今学术界所应该大力提倡的吗？如果学术界ศ的同志都能ม如此，『百家争呜』必将出现崭新า的局面。玺纲同志正是这样的个尊重客观史实的诚实人，因而他的考证文章，般都是谨严的，谨严依从於他治学的高度诚实。他善於独立思考，从不人云亦云，切从史实出发，从研究问题提出假设到具备条件作出结论，容不得半点浮ด夸和虚假，读者只要仔细阅读太平天国史事考等书，有关他早期的些考证文章，便很容易看出他治学的这重要特点。例如洪大全考是他最早的成功作品之，解决了太平天国史上椿大公案，后来经过专家们共同反复研究讨论，大家同意了他所作出的结论。到六十年代初，由于新材料é的发现，还写了洪大全考补，其谨严与诚实态度，是丝不苟的。
玺纲同志在旧ງ社会做研究工作只是十八年，解放后到今年作为ฦ个段落来算，恰好是两倍於ไ解放前的工作时间，这对於他的治学，是很幸运的获得了政治社会优越的客观条件，他在解放后，接受党的教育培养，又经历过许多政治运动以及思想改造，对於学习马列ต主义毛泽东思想很热情很认真，其研究工作也因之出现了个飞跃。解放前，他受着资产阶级进化论的影响，做学问往往是孤立静止的看待问题，所作的考证，也往往只是就事论事。在分离的每个问题上即使正确，也只能说明那ว个历史事件是什么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者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作为史料的辨误正讹来讲，虽然有其定的价值，要是作为历史科学来讲，那时候他跟我样，纯属无知。他在学习运用马列主义แ以后，开始在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下，从事历史的科学研究工ื作，其中成就最大，成绩最多的，仍然要算考据方แ面的研究。不过他不再是就事论事，而是力围在说明每件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进步说明个ฐ为什么，即知其然而又知其所以然。这首先是他能ม充分重视有关历史发展规律上的重大问题，掌握定的可靠的史料é作为科学的假设，然后继续努力，充分占有史料，抓住典型史料，进行辩证的分析综合，作出符合於客观发展规律的正确结论。他在从旧史学改造到เ步入历史科学的过程，原是十分艰巨的。他以尊重科学的诚实态度，勇於否定自己้。解放后，写了许多自我批评的文章在报上发表，到九五六年秋，他写成七集论文集后，又严肃地检查了他那旧ງ考据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在其太平天国史迹调查集跋文中，用三万字的篇幅，以自己的旧考据为实例，作了自我批评。他从旧考据的束缚中逐步解放出来了，同时也逐步跨入历史科学的大门而又逐步登堂入室了。还必须指出，玺纲同志在解放后先后出版了十多部专著，主要都是他的新作，其中也包括有改写重写的上百万字的旧作。这充分表明他在学术上的巨大进步，也表明他那ว种破旧ງ立新的巨大勇气。在许多部ຖ书的序言里，又都充满着自我批评的具体内容和深刻认识，他敢於把缺点甚至错误公开的宣布於读者面前，表明他心底无私天地宽，忠诚的向学术负责，向读者负责。这就是科学上的诚实引自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六卷第二册第百二十五页，下引科学上的必要语，同。这种诚实，反映出位学者在学术上的有破有立大破大立的永不停顿ู的进取精神，也正是科学上的必要。他在党的十届三中全会以后，年事虽然是越来越高了，却是屬劲倍增，著述益丰，勇于探索ิ，勇于创น新，提出些新的科学的假设，在历史唯物主义แ的理论指导下，运用辩证的方法，对史料进行严格的鉴定，对史实进行科学的分析综合，得出了可资讨论或者初步可作定论的论断。例如他把太平天国前期领导层的内讧问题，提到阶级斗争在领导层内部的反映的高度来分析。又如对太平天国后期，苏浙地区土地问题，考明保护地主收租的只是那ว些给降将匪帮和蜕化变质分子盘踞的那部分地方，而保护农民的太平天国政府，则采取着佃徵粮进而颁发新土地证的政策，使农民得到เ所耕的土地。用阶级分析的方法，解决了十分复杂的问题。他又探索性的提出太平天国政体为军师负责制ๆ，不独从太平天国革命过程中搜集到政治组织上较为丰富的论据，而且试围追溯其历史渊源和天地会类似政体的例证，是研究太平天国政体和天地会组织形式的个崭新的课题，具有定的历史意义แ和理论意义。伟大革命导师恩格斯指出：即使只是在个单独的历史实例上发展唯物主义的观点，也是项要求多年冷静赞研的科学工作，因为很明显，在这里只说空话是无济于事的，只有靠大量的批判地审查过的充分地掌握了的历史资料é，才能解决这样的任务。
玺纲同志这些新论述，虽然还谈不上发展唯物主义的观点，却是属于唯物主义แ范畴内的种探索ิ性的尝试，他是运用了新的考据学，对大量的史料进行了批判ศ审查，以服务于历史科学中重大问题的研究。他的论述，从来不讲空话，而是非有正面的充分证据和经得起各种反证的检验，定不写文章，这仍然是科学上的诚实，在他本人看来，这种诚实，又正是科学上的必要。这里还要提及的，是近几年来，他把太平天国史研究项目以外的绿营兵志湘军兵志晚清兵志等，加以改写或重写，现已在陆续出版。而尤其值得在这里特别予以指出的，是他正确的解决了水浒传的著者和原本问题。他以无可辨驳的充分证据，证明水浒传原本只七十回，主题思想为歌颂农民起义，是罗贯中于明朝初ม年所著。其宣扬投降主义的百回本忠义แ水浒传，乃明朝宣德正统以后的人所续加并盗改的。他这研究，了结了水浒传的著者和原本问题聚讼四百年的公案，除恢复水浒传著者和原本的本来面目外，澄清了水浒传是非界线的混淆，而且对于研究梁山泊农民起义的深远影响对于研究封建社会中两ä种文化的发展，有其重要的历史意义แ与理论意义แ，他这巨大贡献，是值得我们加以称许的。上面说过，玺纲同志是善于独立思考的，他的水浒传研究，正是他善于独立思考敢于打破框框而获得辉煌成就的个典型范例，也是他生治学精神研究态度最具代表性的完满体现。他所以取得这些新า的成绩，主要是受着党在新า的历史时期各项改革政策和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政策的感召，激发了他对党对祖国的无限热爱，他以实际行动响应党的号召，要在科学上攀登高峰，这又是政治上诚实的种具体表现。政治上的诚实与科学上的诚实凝聚在起，产生着无穷的智慧和力量。由此可知，这部太平天国史的写成和出版，决非偶然。毛主席曾经说过：科学是老老实实的学问，又说：科学家是老实人。玺缨志老老实实做学问，为人也同样是老老实实的，老实即诚实，这是五十年来我对他的个ฐ总的观察和分析，读者中同他有交情或有过接触是不少的，想对此会具有同感。我无法像司马迁样，能ม用两句话把个人为人的特点逼真的描写出来，只能ม在这里举两个实例来反映其为人，会是具体些。解放前，他和吴晗是知心朋友，他们都是胡适的学生。玺纲同志还在胡适家当过家庭教师整理他父亲胡传的文稿。他们都很贫寒，两人在历史研究又都已๐渐露头角。恰适那ว时候由外国侵略者退还的部ຖ分庚子赔款，其中小部ຖ分可以给予个人作研究补助，其数目也很可观。胡适掌握这支配特权，他们本来可以近水楼ä台先得月，但他们都没有去领这种补助。胡适曾要把玺纲同志安排到เ这个称为中华教育文化基金委员会做文书工作，月领高薪，两年后还要送去美国留学，他也不肯去。他们宁愿搞点整理资料工作，或半工半读，或卖点稿子来维持生活，这就是旧社会贫寒书生的种简朴的诚实。解放后，原来这种简朴的诚实，已改造成为社ุ会主义自觉的诚实。上面已๐经提到他政治上诚实的个事例，与此相关的，有如在五十年代后半期间，他的社会活动较多，又得了高血压神经官能ม症状群病症，有关活动仍坚持去参加，直到在小组会上在大会场上晕倒了几次，经组织上加以劝止，医生多次警告，病重到不能去他才不去，尽职尽责如此，这也是其中的个表现。由于他贯具有诚实的优良品德，作风上也朴质无华。他的文字表达能力很强，而语言表达能力却非常之差ๆ；他写作上富于文采，而所写的字却很不好，根据这类情况，他自称是书呆子。我觉得他确乎具有专门埋头读书的书生气息，锐意于学，根本不想在语言与书法上下半点工夫，崇实去华，达到了令人难于理解的地步。而他自己，处之泰然，毫不介意。他为ฦ人诚实，而研究工作，又陶冶了他这种性格并形成他的些特殊作风和习惯。今天，读其书，论其人，写出了如上的些看法。我这样写并不意味着他的为人与治学，是完满无缺的，只是相信他会如既往，不断接受别ี人批评并不断ษ加强自我批评，从而会不断前进。至于对罗玺纲同志其人其书的全面评价以及其为人与治学的关系——是否文如其人等问题的探讨，只有等待读者去作出客观的回答。
谷霁光谨序
九八五年九月二十日于江西大学
序三
九三四年春天，我和吴晗同志等史学工作者在北京组织个史学研究会，玺纲同志参加我们这个会，从此过往甚密。
九三六年月，他的家属回了广西，我当时在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工作，他搬到เ社会研究所宿舍来和我同住。吴晗同志也常来倾谈。玺纲计划中写的太平天国史预定在二十年后写成。我们主ว张他先写本史纲，作为史学研究会主编的史学丛书第部ຖ问世。我并建议他写太平天国革命的背景主要应该从社会经济入手分析。他很廉逊说他不懂社会经济学，要向我学习。于是他白天去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考古室工作，晚上回来，把些社ุ会经济学的书读了，就伏案撰著，使人吃惊，不到三个月的晚上，竟把那部ຖ太平天国史纲写成了！尤其使我吃惊的是：他竟敢于肯定太平天国革命的性质为农民革命，敢于在结论中ณ宣称太平天国革命的业绩永远磨灭不了，太平天国所追求的公有制ๆ，人们始终在追求着。须知在解放前，除了马克思主义者史学家外，中国学术界ศ对于农民革命即使不目为叛逆，至多站在客观主义的立场称为民变，同玺纲这样站在人民立场来撰述太平天国史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至于我们社会研究所历年所研究的成果，诸如关税外债厘金货币等等，都给他以惊人的敏锐，扼要地采撷到他这部史纲来！吴晗同志在医院，看了他的文稿十分高兴，登时写了序言。我把书稿带到南京，设法送去商务印书馆印行，因急于赴英国，到伦敦后始得写序言寄回来。第二年春，书即出版。当时唯书评刊物——书人杂志评为ฦ中国最新า十部佳著之，大公报誉为部具备时地人条件的好著作。九四四年出版的中国史学史把此书列在唐宋以来的私修史目录内并论说：近人撰太平天国史者，以吾所知，惟罗玺纲之史纲著墨不多，而语语扼要，颇能ม明其因果演变之迹，后来者虽不可知，而旧有诸作，殆恐无以胜之ใ。直到最近出版的剑桥中国史还评论说：罗玺纲的太平天国史纲，现在仍然是最好的部概论性著作。在他的带动下，新代有创见的史学家根据从外国博物馆和围书馆新发现的许多中文资料，开始开发这个领域二。可是，胡适看了，竟大发雷霆，说做书不可时髦。此书的毛病在于不免时髦三。他反跟他不同的观点立场斥为ฦ时髦，指为ฦ毛病。这可见玺纲虽然是胡适的学生，从他学考据，但是，不仅在政治上始终是泾渭分清，就是在学术思想上在那ว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同的。
九三七年七月，日本帝国主ว义者在发动卢沟桥事变之后，继续大规模入侵。我们的研究机关社会研究所从南京迁到长沙。玺纲于十月奔赴长沙，入社会研究所工作。第二年夏，我也从英国赶归赴国难。那时，社会研究所已๐从长沙迁广西阳朔。我到了阳朔，住在玺纲家。这年底，又迁昆明。九四○年秋，再迁四川ษ南溪县李庄镇。在这样的动荡迁从中，研究工ื作都被打断了，而玺纲却于九三八年在阳朔写成湘军兵志和捻军的运动战两书，九四○年初ม在昆明写成绿营兵志书，九四二年在李庄镇又写成晚清兵志书，包括淮军志甲癸练兵志陆军志海军志军事教育志兵工厂志六部分。今年在广西出版的金田，其上有篇披荆斩棘治史争分夺秒著书对玺纲的报导，说他在抗日战争时，遇到空袭，总是抱着只凳子，捆稿子，在修改他的文稿。又说他住在昆明落索坡村，时值通货膨胀，碗里只有马铃薯伴米汤，家里连张破桌椅都没有。他白天上班，晚上，在家里灰暗的菜子油灯下，就以破衣箱为桌，木头桩作凳，埋首写他的著作。他的被外国学者称道的绿营兵志，就有半是在夜间坐在木头上写成的。这些都是我亲见的事，那ว时，玺纲多病，朋友笑他写病夫，家六口，子女吃不饱，两个小的病了，夜间啼器，他晚上就是力挣病体在子女哭闹声中写他的文章，那ว位记者还没有报导到เ哩。人们看到玺纲这些轶事，不禁要问：他是不是个连国破家亡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呢？不！断不！他也同我们班朋友样，对国难当头，都是腔热血，慷慨激昂的。只是他从小养成了种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性格，把颠沛流离，危急慌乱，视若无睹。他又想到自己是介病夫，既不能执干戈ຖ以卫社稷，就应该用笔来做他所能做的事。所以才能ม把情绪安定下来，潜心做他的研究工作。他在阳朔得读毛主席论持久战，得到启发，就立即写了部捻军的运动战，他在自序里说：捻军所采取的运动战，居然能以弱制强，以劣势胜优势，我们研究其成功之ใ道，又弥足以坚我们抗敌必胜的信念。他就向读者表明他研究历史的目的，表明他对抗日必胜的信念。他写晚清兵志，写到在高升轮上，被日舰威协，死抗不降的两ä营淮军无名英雄的凛然大节，写到เ黄海大战致远舰长邓世昌当舰毁弹尽不能再战的时候，率领全舰将士猛冲敌舰，与敌偕亡的壮烈牺牲等等英烈事迹，都以满腔的热血，用可歌可舞的文笔，再三歌颂โ，要把甲午抗日英雄的英烈事迹作为面战鼓来鼓舞人心。解放后，党和政府大力支持玺纲从事太平天国史的工ื作。三十五年来，他作出了多方面卓绝的贡献，为今后研究太平天国史奠定了基础。今天，这部ຖ百五十万字的太平天国史巨著，是用毕生的精力写成的。它将像座太平天国革命史的大厦样陈列在中外各
序四
罗尔纲同志是太平天国史学的位奠基人，在海ร内外享有盛誉，为国家和人民争来了光荣。现在他的巨著太平天国史付梓，谨以这篇献词，表示衷心的敬贺！
九○年月二十九日罗尔纲同志生于广西贵县。九二五年他就读於ไ上海浦æ东中学，参加了五卅爱国运动。同年因病回家乡贵县，参加了微熹青年社的进步外围组织。九二六年他考取了上海大学。上海ร大学被国民党查封后，他转入上海ร中国公学，以列在全校成绩最优异五名内取得免费。九三○年毕业，到เ校长胡适家工作，九三四年，胡适要罗尔纲同志到他主ว持的中华教育文化基金委员会做文书，月领优薪，两年后由该会送往美国留学。罗尔纲同志不肯去，却就了月薪微蒲为人弃置不顾的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考古室的工作。人家都笑他傻瓜。可是，他直到เ今天，还在庆幸说：没有当年的傻瓜，就没有今天的罗尔纲。九三七年秋，抗日战争起，北大考古室的古物随北平沦陷。他奔赴长沙，转入中ณ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工ื作。解放后，社会研究所改为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九五四年，国务院把他调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