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进来，就定能有办法出去。”林言安慰大家，尽管他心里也没底，“我们不能乱，冷静下来想想看，墓道是直的，咱们却拐了个百八十度的弯又回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就算所谓唯物主ว义แ对这儿不适用，怪事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
段泽的书房没有任何变化，桌椅，薄棺，斑á斑驳驳的烛泪。行人将装备丢在地上，外面情况诡异，他们不敢分开，席地而坐围成圈子，值得庆幸的是木门掩上后四下弥漫的怨气小了很多，阿澈靠着尹舟，慢慢不再抖了，但依然蜷着身子，时不时抬头惊慌的环视圈。
“好了？”林言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紧紧绷着面部表情，冷淡道，“好了就赶紧走。”
连段家兄弟都跟着起哄，阿澈边蹦边拍手，乐了半天想起来自己是妖，该干点什么，顺手布了个ฐ阻隔阴阳的结界，虽然质量不好，好歹勉强能用。不多时公鸡死透了，萧郁恢复些神智，用手指抚摸林言被咬破的嘴唇，疼的他咝咝直吸凉气。
林言往萧郁脸上拧了把：“还读书人，骂起人来点都不含糊，教你的先生听了是不是要被气吐血？”
草丛里突然蹦出只褐ຈ毛狐狸，神气活现的扑进萧郁怀中，正是窜上村长肩头的那ว只会说话的狐仙，怪事重重，村民们已๐经把行人当成天降神兵，簇拥着五人往村子走。
遗址复原加上现代修葺很是气派，园外停满了车，三三两ä两孩子被大人带着，手里抓着气球，阿澈见也要买，迫不及待的拉着萧郁๗往摊位跑，盯着纸糊的风筝，皮影，面人和灯笼几乎要流口水，每样抓了几只，又要看上了比他脑袋还大的蓝ณ色棉花糖。林言赶过去救场，往萧郁๗口袋里塞了几张红票子，嘱咐道：“阿澈喜欢你，你带他逛逛，钱都认得清？”
宾馆门口有旅游专车往返接送，到达时上午八点，天空略微阴霾，空气凉浸浸的，游玩的大好天气。
林言冷冷道：“全反了，山在南，水在北，那片死水湖呈半月形，像张弓把陵墓圈在里面，真难为当初ม选址的人找到这么เ处大凶之ใ地。”
“咦，这山方向不对，怎么在南边？还有咱们刚才路过片湖”
雨越下越大了。
天桥的栏杆结着冰凉的水珠，汽车尾灯如流星样条条划过，风呼呼吹过额角，心里个声音在喊着，萧郁你在哪里啊，跟我回去吧。
“别乱动。”林言蹙起眉头。
同行的几个人哄笑起来，老式木结构房子经不起人声，房梁吱嘎吱嘎摇动，落了地灰尘。
阿颜看着林言背后的虚空发愣，好会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阿颜，别叫他孽畜。”林言说，“他有名字，他叫萧郁。”
“我只能ม说万事皆有因果，别ี的我帮不了你了。”
“不过”阿颜梦游似的朝远处看着，手指紧紧捏着饮料瓶，回过头对林言咧开嘴：“小心，小心。”
教授听到这话有点下不来台，转过脸捧着杯子用喝水做掩饰。
“快点快点。”用笔在桌上戳了戳，发出咚咚两声闷响，“早弄完早ຉ回家，太没水准了。”
林言觉得哪怕二零二真是世界末日他也不会惊讶了。
“莫，莫怕。”阿颜攥住林言的手，轻声道：“往常它们都是这时间进来吃庙里的馒头，都是些可怜人，死了也也没人供养。”
准确的说，是个黑影，身量很高，衣裳๙斑驳大片陈年血迹，披发赤足立在林言背后不远的地方แ，漆黑的长发间双狠戾而幽深的眼直勾勾盯着林言。
他的背后站着个“人”。
尹舟忍不住插嘴：“道士，你你不是结巴么？”
阿颜剜他眼，厉声道：“我看你才结巴！”
尹舟吓了跳，仍沉浸在几天前还同住屋，拌嘴吵闹的氛围中ณ没反应过来，迷茫的看着他。
“段泽和林言都是我，我不坏，不管上世还是这世，我都没为了名利害过别ี人，若说犯错，大概ฐ只因为太爱了他，不过我比你幸运，我爱的人在神智全无时也不肯伤我，至于你爱的人，今天恐怕容不得你了。”林言淡淡道，“用驻魂之术把自己亲妹妹封存在人偶里变成小鬼，天天跟她聊天，好玩么？”
阿颜手中的灯笼颤了颤：“你猜到了。”
“我见过她，在你家的那ว盘人偶里，你的父母，妹妹，师父，还有你家的猫，全在。”林言眯眼睛，往前逼近步，“庙主现在应该已经死在你手里了，不出意外的话，你脖子里挂的那个ฐ，正缺我的生魂。”
“为ฦ什么做这种事？”
阿颜的笑容僵住了，紧紧咬着后槽牙：“你是段泽，你应该知道那滋味，个人在黑暗中ณ过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死活，为了顿饭用咒术害人，喜欢的人宁愿跟鬼在起折完阳寿都从没有看过我眼，跟死有什么区别ี？这些都是你们害的！”
“把萧郁๗还我，我不追究。”林言疾言厉色，“就凭你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阿颜的脸上闪过丝惊惧，但立刻被压下来：“我是比不上你，我父母，伯父伯母都比不上你，但今天这阵法是你自己้留的，我只不过借来用下，你再厉害，破的了你用毕生心血做的困龙阵么？噢对，现在阵眼是我，我死了，谁也出不去。”
甬道里传来阵窸窸窣窣的怪声，依稀是木棍敲击石砖，荡起空旷的回音。
林言嗅了嗅空气中ณ隐约飘来的鱼腥味，暗地里踩了尹舟脚，用牙缝挤话：“咱们惨了”
尹舟压着嗓门：“不是吧，你装逼吓唬他呢？亏老子这么崇拜你！”
“拖时间玩心理战，现在谁都指望不上”林言装作不动声色，转头看向阿颜，“说吧，你预ไ谋这么เ久ื，现在不说出来，太对不起死了的脑细胞。”
阿颜回头看了看甬道，嘻嘻笑：“他要来了，他再来的时候可就神智全无了，你们个都跑不了。”
“趁着小鬼们还没到เ，剩下的时间来听个故事吧，我家的故事。”
阿颜深深吸了口气，仰头望着石壁，仿佛在认真回忆：“你猜得对，我生在四川个ฐ偏僻的小村里，我家是巫蛊世家，精通苗族蛊术，南洋降头，风水墓局和奇门遁甲，我父亲叫君向东，母亲叫蒋莺，你想到我姓君，应该猜出来了？”
林言点了点头：“你说你师父是王忠时我就怀疑过，他收你为徒弟，对你悉心照料，因为你父母死在萧郁墓中ณ，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我还真小看了你，不急，这段等会再讲，我大伯叫君建设，噢，就是死在门口那ว个，段泽墓在研习降术的人中大名鼎鼎，但直没人敢来，二十三年前，我大伯大娘和他们的儿子为了寻找失传已久的降术来到你的墓中，在研究头骨阵时无意间触发了机关，两人被恶鬼追杀，临死前把表哥送了出去。”
“表哥在墓中中了咒术，被恶鬼拽掉条胳膊，回家没多久开始溃烂，咽气时排排肋骨都露在外面，但他把棺木上段泽和萧郁๗的故事带了出去。我父母痴迷道术，本来还惧怕厉鬼，在他们好友王忠的劝导下，准备了三年，扮成村民进入考古队，我父母只想见识明朝精妙的锁魂之ใ术，没有丝要害孽畜的心思，更没有要拿他墓里分钱财！谁想到那ว畜ไ生没有丝人性，最先拿我爸妈开刀”
阿颜的表情痛苦起来，直勾勾盯着林言：“我当时只有五岁，妹妹三岁，被安置在村子里，等啊等，等来父母没有头的尸骨，王忠跑了，村里人说我父母触犯神灵，无人敢来收殓，我跟两具尸体住了半个月，那股腐臭味我至今都记得，夏天尸体胀气，尸水横流，蛆虫爬的到处都是，睡觉时就爬进嘴里”
“你知道是什么เ滋味么！”阿颜的眼神透出疯狂的神色，林言想插话，被他用手势打住，继续道：“研究降术巫蛊本就短寿，我共只有大伯家和父母妹妹这些亲人，夜之间只剩三岁小妹，我跟她被警察送回家，给了丁点安抚费，根本不够吃饭，两人饥顿饱顿ู，捡村里人剩下的东西，受尽别人白眼，好不容易长到十三岁，妹妹肺炎高烧，没钱治病，村里人没有户肯管，最后她抱着我说胡话，要好吃的，要买裙子我去哪里弄？索性索ิ性”
阿颜痛苦的咬着下唇，说不下去。
“你见救不活她，索性用绳子勒死了她，挂在房梁上曝尸取其怨气，将魂魄做成小鬼收在木偶中。”林言接道。
“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来我家引我跳楼ä，个劲喊哥哥，说哥哥给她买了衣服，她的神情不像在叫我。”
阿颜的脸上漫上丝温柔：“变成魂魄贮存在木偶中，就再也没有饥饿，再不会生病，永远陪着哥哥，多好。”
林言厌恶道：“可惜她并不情愿，否则何必每次都没真下手杀我，又留下这个娃ใ娃，她不能投胎的冤魂定恨透了你这个ฐ哥哥！”
说话间甬道又起了阴风，尽头处出现三三两两细长的影子，林言仔细辨认了下，不由头皮阵发麻，是那头骨阵！根根挑着头颅的棍子，像独脚的山魈咚咚跳跃而来，远远站在阿颜身后，横七竖八的头骨中ณ中ณ间竟站着个垂着脑袋的高挑白影，乱发覆面，宽袖澜衫下露出没有任何血色的手。
萧郁！林言差点喊出声来，怕激怒了恶鬼，又生生咽了回去，把目光转移到เ阿颜身上。
“妹妹死后，我个人来到北京，那时我十五岁，没想到遇上了那个王忠，我恨他当初不管父母，也恨他只为ฦ了自己的好奇心不计后果煽动他们，但师父也为ฦ这件事后悔多年，因为ฦ愧疚收我当徒弟，传授道术。”
又阵嘻嘻的阴笑声，阿颜乐道，“他不知道我早就比他强了，他会的那点抓鬼驱鬼的功夫，我会放在眼里？”
林言冷笑声：“心计如此之深，段泽也望尘莫及。”
“你哪知道生活的艰辛！你们这种从小泡在蜜罐子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活着有多难，进学校遭人白眼，被欺负，被当做怪物，你们真以为ฦ我没有心么？”
“我直记得你，从开学第天，你说你是临时班长，来帮我拿行李，那天阳光那么เ亮，你穿着白衬衫从树荫下朝我走来，干净的像个梦，我就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后来你找我谈话，安慰我说没关系，欺负我的人都不是恶意，我真想为了你把对师父的愤怒都忘了，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阿颜阴沉沉笑，“当然，我没用真名，身份证和入学登记写的都是颜成，没有姓。”
听到这，林言和尹舟诧异的对视了眼，说什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不声不响的小道士，心里竟装了这么多事情，林言有些愧疚：“抱歉，当时没那ว个ฐ心思，我压根不知道我喜欢男孩子”
阿颜不由愤愤：“你没有？那他找你时你为什么喜欢他？他根本是来杀你的，你看到了！”
“他不是。”林言坚定道，“我爱他，因为他的真心，他从来不像你样自卑，他把心剖开放在我面前，即便我曾那样对他也从不记恨。”
阿颜朗声笑起来：“不记恨？你当他受了这五百年的罪是白受的么？！”
林言皱眉：“那你妹妹为什么会天天跟着我？”
“我喜欢你呀，你不在意我，我却总想听到เ你的点消息，就让她跟着你，陪着你，回来讲给我听”阿颜沉浸其中，如痴如醉，“后来的事你都知道，我本来没想到เ你就是段泽，学期开始时导师公布实习的消息，竟然就是萧郁孽畜ไ的坟墓！你的命格纯阴，有半的几率能ม见鬼神，我想说不定他能附在你身上被带出来，就跟师父合计了下，把你弄进考古队，果然成功了。”
“我本来想打散他的精魄为父母报仇，谁想到即便在阳气甚重的环境我还是敌不过他，你们又成了那种关系他越来越强，越来越像人，我嫉妒的快死了，想尽制造误会拆开你们，谁知道他竟然撵都撵不走，好不容易滚了，你又把他找回来，你为什么要把他弄回来？！”
林言打断他：“我知道你想杀他，那为ฦ什么要逼我跳楼自尽，你不是说喜欢”
“对，我喜欢你。”阿颜咬牙切齿，“但我这种人，配得上被你喜欢么？就算你喜欢了我，万有天你不要我了你说怎么才能长远？”
林言怔怔的看着他，那ว瞬间他仿佛在阿颜身上看到了段泽的影子，痛苦的闭上眼睛，喃喃道：“你要我死。”
“变成魂魄被封存进木偶不好么，这世界这么冷漠，活着这么难，爱的人随时可能ม变心，朋友也随时可能出卖你，你们变成木偶，我就可以直跟你们说话，咱们像现在这样聚在起。你不知道，来山西的这路，是我辈子最快乐，最没有负担的时候，有朋友，有喜欢的人”阿颜阴阴瞥了眼尹舟，“你别ี急，我给你和阿澈都做了人偶，等你们死了，咱们天天在起，好不好？”
尹舟已๐经听得目瞪口呆：“变态，你他妈才是真的变态，段泽和萧郁๗至少两情相悦，你算个鸟？”
阿颜声嘶力竭：“段泽不也是变态，他杀了萧郁๗，但萧郁还是爱他，那么爱他，刚才我几乎驱动了半个ฐ鬼阵，他都不肯杀他！凭什么！”
“你把话说完。”
“好，既然你跟萧郁已经约定了来生再见，我只好助你们臂之ใ力，假借师父的名义带你们来山西，那时我已经怀疑你就是段泽了，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你，我骗你说冥婚，带你们找段泽的墓，在晋阳古城时我想尽办法引你们进入鬼城，结果你们不中ณ用，只顾着干那事，前生的事却只想到个名字，我只好再陪你们来段家村，直到古墓”
“庙主呢？在柳木镇窗外的出现时，他还活着么เ？”林言逼问。
“死了，在来山西之前就已经死了，变成了我的收藏品，直陪着我，谁让他聒噪说什么放下屠刀，不让我对你们动手，我们打了架，然后他就死了。”阿颜嬉笑道，“你看到的是纵魂术，日益精进。”
“我已经说累็了，只剩最后几句。”阿颜往后摆手，“你们总算想起了前生的事，就算他爱你，你爱他，恶鬼积聚百年的戾气足够毁灭理智，他现在杀你十遍，啃了你的尸骨都不够，怎么会记得还爱你？等你们死了，我把你们收进人偶再对付他，段泽你亲手布的困龙阵好用的很，连他也敌不过数千冤死鬼看见他了？他已经成了困龙阵中ณ最重要的环，杀人利器。”
林言往后退，右手不由自主ว往腰间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