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刚作品集：胡适口述自传选载作者：胡适口述唐德刚译注
写在书前的译后感1
在动手翻译这本小书之ใ前，我曾遵刘绍唐先生之ใ嘱，先写篇“导言”或“序文”。谁知写就阴错阳差ๆ，糊里糊涂地写了十余万言；结果自成部ຖ小书，取名胡适杂忆，反要请周策纵夏志清两先生来为ฦ我作序了。
在我写那篇序的期间，我对这本小书的英文原稿已๐经有二十年未去碰它了。我想原稿既ຂ然是我以前个ฐ字个字整理出来的，纵是倒背我也可倒背若干，翻译之ใ前来写篇序，也用不着先读原稿再动笔了。所以只有在杂忆脱稿之ใ后，我才又把英文原稿细读遍；距上次的细读，是整整的二十个ฐ年头！
二十年前我对这篇稿子的看法，大致有三点：它的内容根本没有什么新鲜的材料；二它反映出胡适晚年期的思想，与他中少年期的思想简直没有什么出入——说胡适的思想前后致也好，说胡适没有进步也好；三不过就写作的体裁é来说，他这部小书，倒不失为别开生面自成格的“学术性的自传”。
十八年过去了。两年前我写胡适杂忆时，印象中强调的还是这三点。可是最近年来，我对我以前的看法，渐次觉得有修正或补充的必要。这不是近年来，“胡适”在中ณ国历史上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也不是我自己对胡氏的估价发生了什么“今日”对“昨日”的挑战；只是胡适之ใ是位“实用主ว义者”，辈子看重“实用价值”，因而以这本小书对般读者的“实用价值”来说，那它在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倒是我所始料é不及的！
笔者说这句话，也是近年来，面对海外中ณ国知识界的实际现象，有感而发：
最近两ä年来，由á于报章杂志上，对胡氏生前些有趣的小问题——如学位问题恋爱问题等的讨论，甚或辩论的关系，“胡适”往往又变成些学术上和社交上谈话的题材。在这些场合里，我也在无意中发现，那些自港台来美的“知青”——包括很多我自己的学生——对“胡适”这个命题已十分陌生。他们之间好多都能写手好的白话诗文；但是“胡适”与“白话诗”“白话文”，究竟有多深的关系，他们就不知其详了。至于什么“实验主ว义”“杜威”“罗素”什么เ“乾ດ嘉学派”“言字解”“吾我篇”“问题与主义”那ว就更不必说了。总之ใ那样活生生的位“天下何人不识”的“我的朋友”，现在已渐次被历史的潮流淹没了——淹没得如此之ใ速！
最糟的要算是最近才从大陆上出来的些“知中”了。我们偶尔聊起天来，他们所知道的有关“胡适”的旧ງ闻就更少了。其中ณ有些极有成就的科技专才，竟然对“胡适”和“胡适之”是否同个人，也发生了疑问！
适之先生是笔者所熟ງ识的最看重身后之ใ名的位前辈。他老人家的“身后之ใ名”消逝得这样快，该是他生前所未曾想到的罢。
最近笔者接到เ老朋友朱文长教授的来信。他说他在看传记文学的胡适自传时，是“先看德刚ธ，后看胡适”。骤读此信，我会觉得是老朋友对我错爱了。其实全不是那么เ回事。因为像朱文长教授那样，当年在大陆上受大中ณ学教育，今日流落在海ร外教书的“知老”，胡适这本小书上的哪句话，他未看过——甚至听胡氏亲口说过——十遍八遍乃至更多遍呢？
俗语说：“话说三遍如烂草！”读书亦何尝不然？纵是胡适著的书，读过听过三五十遍，也会变成堆烂草，朱教授也就不要去“先睹为ฦ快”了。至于我这位无名作家，不管我写的是怎样地“瞎扯淡”，但是总归是朱教授“尚未寓目”的闲文闲书。他老人家如史席有暇，和娘子起来翻翻“报屁股”，消遣消遣，那我的“瞎扯淡”，自然也就在“先看”之列了。余小子如不知轻重，把这句“朱子语录”当真，而自觉“老子文章赛胡适”，那我岂不是名天大的阿吗？
须ี知胡适之ใ先生生前在中国享盛名，历四十年而不稍衰。因此他的生，简直就是玻璃缸里的条金鱼；它摇头摆尾浮ด沉上下言笑在在都被千万只眼睛注视着。稍有点关于“胡适”的小故事，在报章杂志上不是“头条”，也是“花边”。全国上下——尤其是茶余酒后——对他都有极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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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书前的译后感2
以前的娱ຉ乐่场中有句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因而就“看胡适”这宗娱ຉ乐项目来说，它和“看梅兰芳”实在是大同小异的。会看的专家和艺人们，便看其“门道”；般遣兴的观众和读者，则看其“热闹”；而大家争看的兴致则是样的。笔者不敏，当年在大陆上，夹在千百万“知青”之中，争看这场“热闹”，也是自七八岁就开始的。我想和我平辈或长辈的中ณ国知识分子，那时也是人人如此的。试问我们这辈以前在大陆上受大中ณ学教育的人，哪位不能对“我的朋友”，品头论足番呢？既ຂ然大家对胡适之都很熟悉，也各自有套主观的看法，那ว么旦ຆ“朋友”不要了，把老胡适拖出来咒骂通，则人人皆可骂出套来——骂得个ฐ痛快淋漓，骂得他狗血喷头。
这就是50่年代里，大陆上举国批胡的全盘经纬。那个ฐ时代的知识分子，人人都知道“胡适是老几”；所以毛泽东声令下，大家也就可以指着太平洋，大叫其“胡适算老几”了。大家对“我的朋友”都有三分熟，写起打差文章来，也就容易缴卷了。
60年代之初，适之先生不慎因贪酒亡身而引起港台两ä地皆哭的现象，也是同个道理。他老夫子文坛祭酒，风云际会五十年；最后撒杯人寰，含笑而去，死亦何憾？但是他的死，却使我们的社ุ会上顿时失去了位老少咸钦๔热热闹闹的大众发言人，则生者奚堪？所以大家就望电å视而堕泪了。
如今二十年快过去了。在历史上说二十年原不算长，但是便在这短短的二十年内，胡适之先生却由á位嬉笑欢乐妙语如珠的“我的朋友”，转变成和韩文公朱文公王文成公等挤在起的木头牌位了。这爿后来居上的“胡文公神位”，究竟代表些什么เ呢？这问题的答案也就随着地球的旋转而愈来愈模糊了。
记得笔者在1970年冬季访台时，蒙林语堂先生盛情召宴，我按时前往。在家嘈ฤ杂的大酒店内，我问那位衣冠楚楚的总招待：“林语堂先生请客的桌子在哪里？”他把两眼瞪，大声反问我句说：“林语堂是哪家公司的？！”失笑之ใ余，我心里也在想，工ื商业社会的变动多大啊！
“胡适之”虽然和“林语堂”样，今后永远不能ม和“公司”竞争了，但是胡适终究是胡适。它是个中国文化史上的“客观实在”。后世学人还会去继续研究它的。
再者，胡氏生前提倡了辈子，什么“民主ว”“自由”“实验哲学”“不疑处有疑ທ”“不让人家牵着鼻子走”成筐成篓的大道理。虽然这些都不是胡适之享有专利的发明，但是当这些概念还在“反动”和“毒素”的阶段时，大家都慷慨捐输，把它们股脑แ都寄存于“胡适”名下，变成胡适之的私产，而胡适也当仁不让地据为己有。因而在胡氏含笑归天之ใ后，这些概念也就和“胡适的幽灵”结下了不解缘。有朝日，时移势异，毒草变成香花，胡适的幽灵借尸还魂，又成为后世青年仰慕的对象，亦未可知。
但是“胡适”这个名词，除掉它的模糊的“历史形象”r之ใ外，究竟还有多少其他的实际涵义แ呢？“后世青年”既无金鱼可看，也无小道消เ息可听，要了解“胡适”，那就只有求之ใ于“书”了。但是哪样的“书”才能有效地提供他们所渴望的知识呢？胡适思想批判全集？胡祸ຖ丛谈？胡适与国运？胡适文存文选论学近著老实说，这些巨著都会使“后世青年”愈看愈糊涂，愈看愈不知道“胡适”是什么เ回事。他们所需要的实在只是本简单明了童叟无欺而包罗胡适学识思想生活家庭背景等各方面的小书。如果这个文化需要，由á于时代转换而成为事实的话，那么胡先生这本小小的口述自传也是他辈子所编撰的最后的本“上卷书”，对青年读者的“实用价值”，也就会逐渐地上升了，因为它是部最浅近的最适合青年读者需要的胡适自撰的“胡适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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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书前的译后感3
研究中国近代文史的专家们，抽空浏览过，这本小书或许也可帮助他们，把他们概念中的“胡适”，整理得更有条理。因为它是本辞简意赅夫子自道的“胡适学案”。
般遣兴读者，工ื余饭后翻翻，也可大略๓体会出，胡适的“反动言论”和“毒素思想”的来龙去脉ำ。至于它是毒草还是香花，胡适自己并没有“自卖自夸”，他只是“据实招来”而已。贤明的读者们——不论批胡也好，拥胡也好，既ຂ批又拥也好——自然会各自做其正确的判ศ断。
上述这些雅俗共赏的“实用价值”——尤其是对后辈青年读者的“实用价值”——倒是适之先生和笔者当年未曾想到เ的。现在笔者既然有感于时事而千虑得地想起了，所以就补写点译后的感想。
还有我想在译后补充说明的，便是胡适之先生这本自述，从头到尾原是他老人家说给我个ฐ人听的。他那时想像中的“将来读者”，则是美国大学里治汉学的研究生。因此我也就遵从他的意思，在章目结构材料取舍上，以“美国研究生”为对象。同时我自觉我对这些可能的读者们，汉文底子和学习风尚，所知较深，因而在编稿时，有许多地方也是我替他硬性做主ว，其后才由适之先生查阅认可的。所以在那十余万言原稿的背后，还有胡老师与笔者千百万言的讨论和对话。如果这本书的读者，忽然从碧眼黄须的美国学生，转变成黑发无须的中国学生，那ว这些录音背后的讨论和对话，就可能比录音稿上的正文更为ฦ有趣而“实用”了。
本来，“对话”比“讲课”r更有价值，原是世界学术史上的通例。古代的圣哲如孔子孟子苏格拉底释迦耶稣穆罕默德等等都是述而不作的。他们的哲学和教义แ，多半是当时听众和弟子们，从对话中ณ笔记或默记下来的。苏格拉底固有其有名的对话录传于后世，而儒教“经书”中的论语檀弓等著作，又何尝不是孔子的“对话录”呢？而这些对话录就远比其他“经书”更有价值。主ว要的原因便是“对话录”所记的往往都是些脱口而出的老实话，不像那些三思而后言的“讲学”“说教”等的官腔官调也。
适之先生和我们的“对话”还不是样的吗？例如在胡氏著作里，我们就很难找到他对“律诗”说过句好话。但是在“对话”里，他却说做律诗要下几十年的工夫。
又如谈政治罢。他曾再公开地说：“反对我！”意思是说国民党里系的领ๆ袖们，曾经反对他做总统。可是后来他又私下告诉我说：“在拥护我！”笔者自己้的19๗5๓8年8月8日“日记”所载这句话我就未尝听他在公共场所说过。
其他的例子还多着呢。可惜当时我未留意把它们全部ຖ记下来，以后大半也都忘记了。可是每当我深夜独坐，回译胡氏自述时，昔年与胡老师的对话，往往又重浮ด脑海ร。想起来了，我就随手在译稿上写个ฐ小眉批。等到เ章译完，我就把这些眉批稍稍整理下，抄作“注释”的部分。有时下笔不能自已๐，就写得老长老长的，简直变成胡适春秋里的公羊传521梁传了。
当然个ฐ人的记忆是很容易发生错误的，甚至本稿的录音和缮校都会有错误。朱熹就说过，记人言语最难。不得其意，则往往“以己้意出之ใ”。在本篇的英文原稿里，我也就不敢说，绝对没有笔者“以己意出之”的地方แ。因为切的“口述历史”，往往都是如此的。甚至古圣先哲，亦所难免。
礼记的檀弓篇里，就有段孔门弟子误记“夫子之ใ言”而引起抬杠的趣事。原来孔夫子曾说过句“死欲速朽”“死后就赶快烂掉算了”的话。曾子听到了，便以为老师在丧葬的传统观念上，发生了“修正主ว义แ”。但是孔子生都在誓死推行他的“三年之丧”的教义，这下来个早死早烂，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所以诸弟子对曾参这位学长的“口述历史”，不大信任。曾子急了，说：“我是听老师亲口说的啊！”“参也，闻诸夫子也！”大家还是不相信。曾子又举ะ出人证，说：“我是和老同学子游道听老师说的啊！”“参也，与子游闻之ใ！”大家最后又去追问子游，才发现实在不是曾子在说谎，而是他的“录音机”，出了毛病。
写在书前的译后感4๒
原来当孔子在宋国逃难时，听到那ว位蓄意想谋杀他的贪官污吏司马桓2，在订制套预ไ备将来“蒙主恩召”时自用的石头棺材。这个石棺的制造工ื程太大了。造棺工ื厂凿了三年还没有凿成。孔老夫子听到เ这故事，气得胡子直飘，所以才说：“死后赶快烂掉算了！还造什么เ石头棺材呢？”
他老夫子这句气话，几几乎被曾子在“口述历史”里，录错了音。如不经众人临时发觉加以改正，那么儒家两千年来的教条，便大大地不样了。后世的孝子贤孙们，不用说要省掉多少事；订制ๆ玻璃棺材，也就犯不着了。
所以在这本小书里，我也不敢说，“吾闻诸夫子也”，是绝对正确的。纵使我能找出个“子游”来人证番，我还是不敢说，我的记录是没有错误的。好在现在还去古未远，适之先生的门生故旧，笔者的贤师益友，仍遍布五大洲，倘能不吝匡正，实在是感盼不尽的。
至于我自己的译文，我也不敢说绝对没有错误。这本小书上的文字，事实上是“复原”重于“翻译”。在我们当初编撰英文原稿时，为顾ุ虑到洋学生的汉学程度，所以对中国古籍的征引，般都是“削足适履”的。如今既ຂ然“复原”给中ณ国读者们看，就得重新า“量脚做鞋”才对。对着英文原稿，按照英语结构，句句地硬翻下去，似乎也大可不必。为ฦ着使译文读起来比较顺ิ口，并使古籍引证上比较明确易解，笔者乃于译文上酌添字句；然为ฦ求尽量忠实于原稿，凡是译文中ณ为英文原稿所没有的，我概加个“方แ括号”［］以标明之；或在脚注上加以说明，务使鱼目不致混珠。纵使如此，笔者还是不敢说译文与原文绝对致也。
再者，笔者谋生海外，平时实在忙乱不堪。尤其是我所服务的纽约市立大学，由于纽约市几度面临ภ破产而动荡不安。日常课务与正规研究之外，杂务也多如牛毛，无法抽暇做太多的额外工作。晚间和周末虽可忙里偷闲，略事翻译，那往往也是在十分疲劳的情况之ใ下执笔的，因而对译文的推敲斟酌，也就得过且过了。偶然误译，亦或难免。所以当拙译在传记文学上连载结束之ใ时，笔者原打算把译文与原稿再逐字对校遍。无奈俗务太忙，夜对荧光幕校书，往往也头昏目眩，力难从心；拖数月，还未能终篇。然窃思译文中虽小误多有，大错应不会太多，甚或没有。自我安慰番之后，重校工ื作也就掩卷作罢了。读者贤达，如发现译文有欠妥之处，至乞不遗在远，随时惠教为ฦ幸。
总之，胡适之先生是现代中国最了不起的大学者和思想家。他对我们这代，乃至今后若干代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正因为ฦ如此，我们这些和他同时代的后学，耳濡目染之ใ间，对他的观察和认识也最为真切——至少比后世学人或外国专家，要真切得多。值此“胡适”大名天天地向历史的海ร洋下沉之时，我们和他老人家原先很熟识的人，乘大家记忆犹新า之ใ时，写点对他的观察和感想，实在是义不容辞的。这也是笔者近两年来，信手涂鸦，写了几十万字的主ว要动机。如因拙作之付梓而引起时贤各抒己见，把我们大家都认识的胡适之ใ先生的学术思想政事文章，在他恩怨将尽之时，提出来公开讨论讨论，使他的学术地位，将来在中ณ国文化史上，益得其平；这样，则笔者不学，写这两ä本小书，就是抛砖引玉了。
唐德刚ธ1้9๗7๕9年冬于美国新泽西州北林寓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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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说明
本稿为根据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口述历史学部”所公布的胡适口述回忆十六次正式录音的英文稿，和笔者所保存并经过胡氏手订的残稿，对照ั参考，综合译出。
二本稿原定与胡氏的四十自述英文译本，合二而为。故凡四十自述中已有的故事，本稿均未重复。
三胡氏口述的英文稿，按当初计划ฐ，只是胡氏英语口述自传全稿的“前篇”或“卷上”；故按“全稿”层次分为“三篇”“二十九节”。既然“后篇”或“卷下”始终未能作出，则上项ำ划ฐ分已๐失其意义。故本稿乃按原有目次重分为十二章。庶几本稿可单独印行，自成书。
四凡原稿语意有欠清晰的地方在译文须ี加些字句来表明的，译文上均加方括号［］，以表示为ฦ原稿所无。
五凡原文所征引的其他著作上的文字，如果过于简略๓，有使读者不易明了的地方แ，译文则将引文前后酌量加长，使语意更为明显。
六由于海外参考数据的限制ๆ，如原稿中的引文或人名物名时无法用汉语“复原”的，则暂时“意译”或“音译”，以待将来补正。
七引文出处，原稿皆未注明；或其他字句有欠明白的地方แ，译文中就酌量情形，加批注予以说明。
八胡氏当年与笔者对各项问题的讨论，以及笔者访问胡氏时的问难与感想，均为正式录音记录所未收。笔者亦酌量情形于注释中略加按语，予以补充。
九本稿的翻译事实上是种汉语“复原”的工ื作。胡氏当年用中英双语掺杂口述时，所说的语言虽未必全系“语体”，译文仍全部ຖ用“白话”来表达，以符合“胡适之体”的“文体”。
十本稿译述仓促，而笔者当年与胡先生工作时成筐的笔记又十遗其九，以故本稿凡是需详细注释的地方แ，而笔者在纽约附近各图书馆又找不到所需参考资料é的时候，就只好暂付阙如，他日再设法增补。疏漏的地方แ，还希望读者贤达的指教和原谅！
唐德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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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书前的译后感1
在动手翻译这本小书之前，我曾遵刘ถ绍唐先生之ใ嘱，先写篇“导言”或“序文”。谁知写就阴错阳差ๆ，糊里糊涂地写了十余万言；结果自成部ຖ小书，取名胡适杂忆，反要请周策纵夏志清两先生来为我作序了。
在我写那篇序的期间，我对这本小书的英文原稿已经有二十年未去碰它了。我想原稿既ຂ然是我以前个ฐ字个ฐ字整理出来的，纵是倒背我也可倒背若干，翻译之ใ前来写篇序，也用不着先读原稿再动笔了。所以只有在杂忆脱稿之后，我才又把英文原稿细读遍；距上次的细读，是整整的二十个ฐ年头！
二十年前我对这篇稿子的看法，大致有三点：它的内容根本没有什么新鲜的材料；二它反映出胡适晚年期的思想，与他中少年期的思想简直没有什么เ出入——说胡适的思想前后致也好，说胡适没有进步也好；三不过就写作的体裁é来说，他这部小书，倒不失为ฦ别开生面自成格的“学术性的自传”。
十八年过去了。两ä年前我写胡适杂忆时，印象中强调的还是这三点。可是最近年来，我对我以前的看法，渐次觉得有修正或补充的必要。这不是近年来，“胡适”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也不是我自己้对胡氏的估价发生了什么เ“今日”对“昨日”的挑战；只是胡适之ใ是位“实用主ว义แ者”，辈子看重“实用价值”，因而以这本小书对般读者的“实用价值”来说，那ว它在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倒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笔者说这句话，也是近年来，面对海外中国知识界ศ的实际现象，有感而发：
最近两年来，由á于报章杂志上，对胡氏生前些有趣的小问题——如学位问题恋爱问题等的讨论，甚或辩论的关系，“胡适”往往又变成些学术上和社交上谈话的题材。在这些场合里，我也在无意中发现，那ว些自港台来美的“知青”——包括很多我自己้的学生——对“胡适”这个ฐ命题已十分陌生。他们之ใ间好多都能写手好的白话诗文；但是“胡适”与“白话诗”“白话文”，究竟有多深的关系，他们就不知其详了。至于什么เ“实验主义”“杜威แ”“罗素”什么“乾嘉学派”“言字解”“吾我篇”“问题与主义”那就更不必说了。总之那样活生生的位“天下何人不识”的“我的朋友”，现在已๐渐次被历史的潮流淹没了——淹没得如此之速！
最糟的要算是最近才从大陆上出来的些“知中”了。我们偶尔聊起天来，他们所知道的有关“胡适”的旧闻就更少了。其中ณ有些极有成就的科技专才，竟然对“胡适”和“胡适之”是否同个人，也发生了疑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