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贵是个面目端正的人，若不是瘦得过分，不妨说他是漂亮的。他不像个农民，那未说话先满脸堆笑的表情，也不像是农民的习惯。他妻子名叫秋眉，王良看见，她是个身材匀称线条分明的年轻女人。她的脸上虽然仍是昨夜那三个ฐ白圈圈，但透过污垢能ม看见张蛋形的白皙面庞。也许是因为那在脑后梳理成团盘成个发髻的乌发，还有两ä只有些黯淡却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口细白的牙齿，所以给人种容貌俊美的印象。看着她的脸，王良不由á得想起位名叫劳伦斯ั的外国作家说的句话：世上的人全身只有脸部才是裸露的。在李家沟，这话不对了，这里的人连脸部都被遮住了。不过不是用衣饰，而是用长年积存的尘土和汗水形成的污垢，只是这污垢好像并不能ม遮住这位女主人天生的丽质。女主ว人仍是没有跟王良说话，只微微点头向他表示了早晨的问候，并且还有意扭转身去躲避他向她投去的目光。扫完院子以后，她把碗水端来放在正屋方桌上，自己不跟王良说话，只告诉丈夫那是给王良用的。李明贵说：“王组长请用水，是我家窖里的，干净的。”他再称王良为“组长”，王良不得不告诉他，自己不是什么组长，只是从省城下来参加劳动的。但李明贵不肯相信，坚持要这样称呼，王良也只好暂且由他，但是心里很不踏实，怕以后会受到“冒充”的指责。这碗水，刷牙不够用，洗脸更不行，喝掉吧，又怕不卫生。真不知该怎样才好。正当王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明贵说：
“我们这里莫说吃粮啦，就是水也缺啊。看来王组长知道我们的困难。你真是位了解下情的好领导！”
看来这碗水王良不能轻易用了，再说他到底在哪家住还不知道。他把碗推向李明贵，谢谢他们夫妻俩昨夜和今晨的盛情，并请李明贵指路，他想立即去队里向薛组长报到เ。李明贵并没有坚持要他用掉那ว碗水，只表示愿意送他到中ณ村队部去。
王良的行李暂且就放这家。路是沿着那条大沟壑的左岸向上伸延的。这种路不能ม行车，这里运输全靠背篓和扁担。路这东西，应该是种前途和希望的象征，因为路是供人踩着它向前走的。然而他脚๐下的这条路却像是死了样。它虽然是长长的条贴在大沟的边沿，但是在这死沉沉的天空下，死寂的山死寂的土地死寂的沟壑间，它丝毫不能给人种看见希望和前途的感受。晨风中ณ夹杂着黄土，使空气显得沉重。太阳刚刚ธ从东边山头探出身影，但是透过好像弥漫着黄土的黄|色空气，它似乎也不意味着温暖和生机，只是更加显露了四周的荒凉。
走过处土墙，李明贵叫王良停下，指给他看墙上赫赫然用石灰刷็成的几个大字：“将革命进行到เ底！”
“这是四九年留下的。李家沟里驻过解放军的医院呢。”李明贵脸上带着光荣和骄傲告诉王良。
“解放军到过这里？”“到过！打省城的时候，大军都驻这片地方。彭德怀将军，还有个姓许的将军，都到李家沟来看望过伤员。”李明贵说得兴奋了，不停地告诉王良村里不少人都参加那场战役的事情。他说，好几个人当上了支前模范，担架队去了三四十人，连女人都去县城接伤员了。在那以前，她们当中ณ有的从没出过门。“莫看咱李家沟人穷，咱对革命有过贡献呢！”
听他说着这些，王良也很高兴自己来到了个对革命有过贡献的地方。这番对话打消เ了从昨天到เ现在连串ธ可怕的印象在王良心中形成的对这环境的畏惧。路左侧，东山坡上，有些梯状的庄稼地，层层如鱼鳞般，又像排排庞大而不规则ท的花坛。但是这些庄稼地里却没有绿意，只有山坡向阳处有几片绿色，那是野草。王良觉得，绿色毕竟是可爱的，哪怕是野草也好。只是它和周遭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黄|色相比，实在太少太少了。
“那山坡上是苦菜吗？”“有苦菜，要去挑拣。全是苦菜倒好了。”“地里怎么没东西？”
“去年秋冬没种上。春天补种了些麦子和些豆子，也种晚了，还没见苗。”“你昨天说死了百多人，是怎么回事？”“是死了百十口了。苦菜出来，这才死得少些。”“死的都是身体弱的有病的吧？”“也不全是，老年人跟娃娃死得多。唉，老年人倒也罢了，娃娃接二连三地死，咋得了呀。现有的几个娃ใ也难保住啊！”“还有新生婴儿吗？”
“新生婴儿？你说啥？谁家能ม有倒好了，绝不了后了。可是年轻妇女哪能怀上胎哟，怀上也难活。现今全李家沟里只有个ฐ孕妇，大家都望她能平安生下来。”
王良在想再问个怎样的问题，李明贵又说话了：“再不生出个娃娃来，我们姓李的真要绝后啦！”王良怕跟他这样谈下去，便用种干部的口气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有保护妇女婴儿的政策和救济灾区的措施。”李明贵只望望他，不搭腔。二里多路程他们很快便走过了。中ณ村也是十几户人家，土屋土顶土墙，跟下村样，很少有几间瓦屋。他们朝处三间房格局的院落走去。刚走近西厢墙角，便听见正房里传出来阵低沉而嘶哑的咆哮声：
“你狗日的舒坦，吃白馍去啦！”话音未落，便是扑通声，接着又是这两句，“你狗日的舒坦，吃白馍去啦！”又是扑通声。这时他们二人已经走到正屋门口，王良伸手去推门，本来应该是第三个同样的反复，被李明贵声轻呼止住了：
“山梁叔，来新组长啦。”“啊？”
王良随这声“啊”望去。个身材短粗衣衫破旧面色蜡黄剃着光头的汉子，手持根顶ะ门的木杠，在打个跪在他面前的蓬ศ头垢面的瘦小的人。李山梁的脸上是股怒气。跪在地上的是后来知道名叫二狗子的年轻人，他向两个ฐ新来的人转过他肮脏的脸，眼睛里充满祈求。
李山梁刚举起的手放下了。杠子没有落在二狗子背上，而是落在他身边的泥地上。二狗子知趣地乖乖低垂着头。李明贵和王良走上前去，王良递上那封大队的介绍信。
“这不交给我，要交给薛组长。他是领导。”李山梁觉得应该欢迎下这位上面新派来的人，边走得离二狗子远些，边再说：
“欢迎组长。你来就好啦，薛组长个人忙不过来，我们水平又低。”话不多，态度是诚恳的。王良想赶忙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想想，还是等见到薛永革组长再说吧。屋里的空气仍然紧张，他转头望望跪在地上的二狗子，李山梁便低吼声：“还不给我滚？”话音未落，二狗子爬起来便溜出门去。李山梁气犹未消เ，追到เ门边冲他的背脊骂道：
“你狗日的舒坦，吃白馍去啦！叫我们替你当孝子！你狗日今天回来吃救济粮啦！你狗日又想走资本主义道路啦！”
李明贵过去拉他把，他这才坐在张没靠背的破木椅上，正想跟王良说话，又先对李明贵说：
“明贵子，你帮叔走趟，先去大队给这狗日把口粮挂上，再叫人帮他筢搂柴火，那炕怕湿透了，睡不得的。”想了想，又说，“过两天还得给狗日的把房子拾掇下。”又歇歇，再说，“他背上，打伤他没有。我气头上那两ä杠子打得猛啦。”
然后他下意识地把裤带解开再勒紧些，大约是为了压住饥肠。这才再坐下，恭恭敬敬地欢迎王良。李明贵并不急于走，他立在旁้听他们说话。
“请组长原谅，打人不对，就是太怄人了。个个ฐ有点力气的都奔了，把村子留แ给谁？这死的活的老的小的留给谁？生产任务咋完成？急人啊！”李山梁话说得快了，气接不上来，才自己停住。这时王良看清了他那清癯病黄操劳过度的面容。在他那张扁平的脸上，闪动着两只不大的没有光彩的眼睛，眼珠是黄|色的，眼白里充满血丝，眼眶上围着白圈。
“我不是组长，是来参加劳动的。”王良连忙表白说。“上面派来的都是组长，我们这里自打土改都是这么称呼的。欢迎你来领导我们。”
王良不知怎样分辩才好，还是等见了薛组长再说吧。但是不等他问薛组长的住处，李山梁已经像今早遇见的李山青样，主动向他汇报情况了，他不想听也不行。
“这二狗子人聪明，就是不走正道，偷偷走资本主ว义道路这有好几年啦。你莫看他年纪轻，鬼办法多着呢。前年高级社时候，他跟他爹他哥家人，把村里人挖的药材买下，弄到县里去卖，赚了不少钱，总有好几十块呢！”
“这就叫资本主ว义道路吗？”王良本来是不应该说话的，但他忍不住这样问了句。“嗯啦，他们还贩过鸡蛋羊毛啥的。上头说，这种人就叫做唯利是图，是反对社ุ会主义拥护资本主义的。不过说良心话，地里活他二狗子也没少做。人能ม干着呢，主意也多。”李山梁接着告诉王良，二狗子昨夜溜进村，钻进他家厢房柴屋里过了夜，天亮便坐在他家正房门前等着挨打。
“‘当孝子’是咋回事？”王良又忍不住问了。“他奔了不多时，他爹妈就都饿死啦。他哥大狗子先奔了青海，听说也死在那边了。家里再没人，只好我们给他安埋了。”“怎么安置他呢？”
“十斤燕麦总要给他吃的。回来总比不回来强。这狗日的不回来，命也要跟他哥样送上了。”他说这话时眼睛望着门外远远走去的李二狗。
李山梁气短得很，说几句便要歇歇，过会儿他又说：“都怪他爹妈，逼他奔出去，怕他在这儿饿死，他家绝了户。可出门就不死啦？还不是差点死在外头？”他又喘口气再说：“唉，他总算活着回来啦。”
李山梁见王良不多说话，他凭多年当干部的经验，知道王良这个人和般下来的人有些不同，便要为ฦ王良去上村喊薛组长来。王良急忙阻止他，说自己这就去见薛组长。
这时，李明贵正要与王良同离开，忽然他想起向李山梁报告件重要的事情。他说：
“山梁叔，李老师把秀秀找回来了。早上进沟的。”李山梁听立刻认真地问：
“早ຉ上进沟的？”“嗯啦。怕是又找了她个晚上。”
“在哪里找到的？在那个窝棚里，还是在冯秘书宿舍里？他是不是又打过冯万利啦？”李山梁急切地想知道。
“不晓得啊，我是听山青叔说的。他说他大早下沟挑水，看见李老师牵着秀秀的胳臂带她进沟的。”
“我去问江玉！”李山梁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但是他马上又立住，对王良有礼ึ貌地说：
“王组长，那ว你就到เ上村跟薛组长见见面，我过会儿也来。”说完，又吩咐李明贵：
“你就去大队部办二狗子的事吧。顺带也打听下李秀秀这件事，我怕李老师昨晚上又打了人家。人家是大队的人，这样蛮干，要闯祸的呀。”
说罢，王良和李明贵就走了。
第7๕章弹性的肉体与坚硬的馍
李秀秀就是昨天在牛庄拖住王良的那个年轻女人。她苗条的身材，她瘦削的脸盘上那双细细的眼睛，她衣襟下那对大大的松软下垂的r房，她忽然裸露出来的两条白腿还有后来她那隐隐的哭泣声，都深深留在王良的心中ณ。她曾是个ฐ活泼可爱的女孩。队里的小学开办她就来读，直念到เ六年级。从她入学到十三岁毕业，每天都帮学校的李老师扫教室，擦黑板，收练习本，还帮他登记缺课同学的名字。高年级那两年，她主动承担起给低班同学辅导和补课的事。她这样做，心里是想让她的这个李老师多点休息时间，她觉得他太累了。放了学，她不肯回家，又跑到老师家帮助师娘烧火做饭带孩子。在她淳朴的心灵里，李老师是天底下顶ะ好顶好的人。后来她毕业了，仍是不断地往李老师家跑，去就是大半天，不肯回家。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李老师这个人的形象渐渐从个好老师转变为她心目中ณ个ฐ顶好的男ç人，个她顶顶愿意接近的男人。但是，李老师早就结了婚，因此她从来也没有非分地妄想过什么。在十七岁上，她听任命运安排，嫁到后山张家洼去，做了另个男ç人的女人。李老师和师娘待她又像女儿，又像个亲妹妹。她自己的娘在她十二岁那年死了，父亲李安亭很快便从外县找了个寡妇回来，还带来个比她小八岁的弟弟。那以后，她在家里便失去了温暖，吃不上口饱饭，穿不上件新衣。出嫁对她也是种出路啊。她明知张家洼是个苦地方，但她宁愿嫁到那ว里去，也不肯再留在家里。李家沟里，她留恋的人只有李老师，有时她也思念着父亲。她男人是个少见的忠厚老实人，待她很贴心，她虽然每天吃糠咽菜，也比在后娘手下过日子更为舒心。谁知道就连这样的“好景”也不长久ื，忽然袭来了这场铺天盖地般谁也逃不脱的可怕的饥饿，张家洼连糠菜也吃不上了。她男ç人连饿带病，躺下不能动了。怎忍心看他活活地死去？！然而去求谁的帮助呢？谁家不是在挨饿？李老师的妻子和儿子饿死的事她当然知道，她又怎能去向他诉说自己的苦啊。她下了决心，要尽自己้所能的切办法救丈夫的命。但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有天，她到牛庄车站去找食，找到日落黄昏，仍然两手空空，她已๐经饿得直不起腰，想要往回走了。但是想到家里躺在炕上的丈夫，她又想再等等，也许会有什么เ机会呢。她正站在条巷口发呆，个男人向她走来。这人就是那ว位大队办公室主任兼总支秘书冯万利ำ。他远远看见李秀秀，便知道这是怎样个女人，知道她要什么，也知道怎样对付她。他走到她面前，故意停住脚，不动，也不说话，只用眼睛打量她，等她开口。李秀秀见他注意自己้，先是有些畏ั缩，马上便鼓起勇气，向他乞讨，她求他帮口吃食，说屋里还有个爬不起炕的男人。冯万利ำ继续盯住她，他眼睛虚着，眼皮轻轻价闪，嘴角向外撇开但又不露出牙齿来，面颊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副又假又又滛的表情。过了好阵子，他才缓缓地说了句话。他说：
“你，讨吃呀？”李秀秀见这人跟她搭了腔，便不放过这个机会，向他走近步，恳求他给点不管什么能ม下肚的东西，救她男ç人条命。冯万利立在那里不动，等她靠近些，继续滛滛地笑着打量她。又过了好阵，他才又说：
“你想讨吃？现成的吃食，要不要？”“咋？”李秀秀不懂他的话。“咋？靠你自己้挣呀？”“咋挣？”李秀秀是真心求教他。
“咋挣？”冯万利脸上的滛笑更加露骨了，“咋挣？还问我？”李秀秀找了整天，听说有吃食，以为终于找到เ机会了，她不肯放过。她向地上跪下去，求冯万利指点，她说咋的都行，只要能ม有点吃食。“咋的都行？干啥都行？我给你个馍，随我咋的都行？”
“行，行，咋的都行！”“那你跟我来！”
于是冯万利ำ走在前面，她跟在他身后，直走进那个阴曹地府般的大院深处冯万利ำ那间独自住宿的宿舍里。进门，冯万利便回手把门闩插上，李秀秀吓得缩成团，躲在门背后。只见冯万利把衣裳件件往下脱，在脱下他那ว条肮脏裤子的时候，他说：
“咋的，还要我帮你脱？”李秀秀这时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以前，她也听人说过东驿车站上有人用这个ฐ办法换个馍的话。已๐经到了这地步，她只得咬紧ู牙关，转过身去，解自己的衣裤，而这时的冯万利已经欲火上升等待不及了。他从背后把她把抱起，放倒在炕上，自己้动手把她剥ຓ个精光，便像只饿狼样向她身上扑来。李秀秀被他猛地扑，压得肋骨都要断了，再加上心跳得要涌出喉咙来，她想喊，想哭，她阵阵恶心，她想推开他肮脏的身体，奔出门外去。但是切都来不及了，她实际上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来，只是再把牙关咬紧些，存心挨过这场生死关，只希望能ม赶快得到那个馒头冯万利用种种的动作来发泄他的兽欲，不仅用他肮脏的躯体上个肮脏的东西去体现他的占有，而且他的那ว张臭嘴，那两只贪婪的手，和那ว左ุ右扭动力图与她身体多多接触以得到享受的两ä条麻秆腿，都尽量在她身上摩擦和挤压。他又把他那满是酸臭味的舌头硬塞进她的嘴里。他呼哧呼哧地忙了足足半个钟头。李秀秀直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只任他摆布。开始时，她温热的肉体还表现出某种弹性和强度，这让冯万利ำ感受到某种快意的满足。到后来，她已完全是堆松散的稀泥了，冯万利感到很不够味，终于气呼呼个翻转从她的身上爬下来，赤裸裸坐在床前的张椅子上，点起支香烟来，自顾自去休息了。这时，李秀秀认为，她终于挨过了这个ฐ生死关，正要坐起身来，讨那只馒头时，冯万利ำ却丢了香烟，又忽地扑上来把她压倒，重新又进行着刚才进行的过程直到他感到เ自己已经发泄完毕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再次下床，自己้先披上衣服，再把她那ว两件脏ู衣裤从地上拾起来，掷在她的身上。
在她慌慌张张把自己้穿好的时候，她听见冯万利ำ嘟囔着：“娘的！把老子炕都弄脏ู了，你咋的是身子不干净的？”说着他抓过张报纸，去擦炕上那团污迹。那ว是他动作过于凶猛，弄伤了她，从她的身上流出来的血。
然后，冯万利从墙上的个挂包里摸出只不知哪天存下的又陈又硬的馒头来，闻了闻，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大约认为这馒头太大，给她不舍得，先自己้咬口，才丢给她。这时，冯万利觉得，应该说句在这类场合下表示自己高贵身份的话，他说：
“给，这馍不小吧？我可没亏待你！”说时又露出满脸的滛笑。李秀秀怕他再有动作，她把把那ว只馒头抓住，忍着下身的疼痛，转身抽开门闩逃了出去她便是这样开始她的这种“个馍”的经历的。从此，她便经常到牛庄去。她在地头发现了那ว间窝棚，给里面铺了些乱ກ草，便把她拖住的几个人带到那ว里去。
她第二次跟冯万利ำ到他宿舍里，李江玉便找上门来。李江玉踢破那ว扇门，把冯万利狠揍了顿。她趁他们恶斗ç时，自己溜走了。因此，她那天也失去了只她应该得到的馒头渐渐地，她的心已经麻木，因此再也没有怕羞和恐慌。每当炕上的男人呻吟得让她难以忍受时，她便洗把脸，梳梳头发，溜到牛庄车站去。昨天她遇上了王良。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人，不但没碰她根汗毛，还白白地给了她两个又白又大的香喷喷的馒头。她把两个ฐ馒头捧在手中，把额头贴在上面，忍不住痛哭了场。她让泪水顺面颊๐流下，流湿了她的衣襟，流湿了她膝盖以上的大腿，但是她小心地不让眼泪沾上这两ä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贵的馒头。她听见王良渐渐走远的声音，当王良走近铁ກ道路基时，她目送着他，心中ณ对他深深地感激，远远地望见王良翻过铁路了，走进李家沟的隘口了，她才站起来回到那个窝棚里。她把两ä只馒头用块破布裹了又裹，紧紧ู地夹在腋ນ下。她真想狠狠地把馒头咬上几口，但是她强忍住不去动它们，兴许，兴许这两个ฐ馒头能救活丈夫的性命啊她在窝棚里坐了好阵子，直到เ天色已晚，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把两只馒头藏进怀里，又到เ火车站和大队部那个ฐ巷子里去转了回，希望今天能再有好的运气。但是她终于没有拉住人，也没有遇上冯万利。到半夜，她累得直不起身子，便紧紧ู地抱住那ว两个馒头，昏睡在那个窝棚里。天亮时，李江玉老师发现她，把她拖了回来。
她乖乖๔地任李老师牵住只手，随他走进李家沟来。另只手牢牢捂在胸ถ前，压住那两ä只馒头，生怕它们会插翅飞走了。快走到上村村口时，她老远就望见了王良，并且马上就认出这就是昨天给她馒头的人，原来这人来李家沟住下不走了，她心中下意识地感到种莫名的快慰。她看见王良闪身走进村去，便不见了人影，她不知道李老师是否也看见了。走过下村时，她回了回头，是想能再看见王良的身影，但是没有看见。她有些失望，转头看看李老师，见他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紧皱着，只顾ุ低头往前走，只手却仍然紧ู紧拉住她的手。她想跟他说话，想问他看见上村的那个ฐ新来的生人没有。但是，见李老师在埋头想自己้的心事，她没有敢打搅他，只是跟着他的脚步向位于中ณ村的祠堂走去。那里有间房子是李江玉老师现在的住处。
进了屋子，李江玉老师还是句话不说，只用脚移过只草墩来让她坐下。她便乖乖地坐下，动也不敢动，低垂着头，只手紧紧压在怀里那两ä个馒头上。她等着挨他的顿臭骂，哪怕是打她顿，那该有多好啊李江玉把只盛着半碗水的饭碗递给她，在她喝水的时候，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压在胸前的那ว只手上时，她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两只馒头来，打开包着的破布，双手捧给他看。李江玉看见那是两只馒头，急忙咬住嘴唇，转过身去。李秀秀知道他心里怎样想，她忍不住胆怯而低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