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摇摇头：”二叔，您放心，我没拿日昌号做抵押。压的是闫家的古董，还有，那块田黄石镇纸……“
“说是这么说，可咱们欠洋人那三百万，到时候拿什么还呢？凤笙，我们做生意，求的是一个稳。不能做事不计后果啊。“
“家里都还好吧？老太太太太怎么样？”
凤笙等不及要拨电话回去。
她给自己选了个踏实上进的丈夫，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又有好娘家撑腰，这世间的女子，谁不羡慕她好命，生活圆满，婚姻ี幸福。
四小姐为人要强，从来不肯向人示弱，即使嫁了人，也是四姑爷霍庆翔让着她，敬着她。
段伯烽微微抬起头，方แ便她动作：“没休息？”
郑长生抬头去看凤笙，凤笙迟了两ä秒才反应过来，走几步过来给他解军服的金扣。
凤笙看她很高兴也笑起来。
段明月道：“每年过年，四姐跟四姐夫都会带他们回老家拜年。今年我们来了省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啦。哎呀，给程昱程树的礼物还没准备呢。”
凤笙违心地摇摇头。
“我这次回去，再来老家不知道哪年哪月。你难道还想一直躲在老家？不见我？”段伯烽很干脆地把话挑明。
事情既然被捅破了，里头的猫腻自然藏不住。
俞程礼一张脸憋得通红。
日昌号从闫家祖上传下来，已๐经不知道传了几代人。不走运的是，到了凤笙这儿，恰恰赶上时代的新旧交替，世道又不稳，从前的繁华便一去不复返了。
……
多半是在想念她过世的母亲。
有心想猜猜太太的心事，又觉得没必要。
段明玉过来人般笑了笑，段伯瑞气得笑：“你就为这个闹？”
段伯景被看得满脸通红。
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好。
好在段伯烽一直不在家，老家这边，很少有省城官员家的女眷找上门，而沅城官员家的家眷，即便上门，也有太太赵氏接待，用不着她费心。
“听说了一些。她父亲是余士先，做过前任两广总督夏和荃的参谋。夏和荃在任时，这个余士先帮了他不少。此人还是很有些才干的，在两广一带也是名声在外。”段承平慢慢道出原委。
老太太叹了口气，“伯烽身边那个余小姐，你知道多少？”
那时候听说家里在上海投资了一家大型纺织厂，她还为ฦ父亲相当的振奋骄傲。
前世的这个时候，几样东西，除私章外，都不在她手里。
俞书琴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便跑出去玩了。
廖氏眼神闪烁，道她“小孩子不懂”，不许她多问。
“我在段家时，不时听他们家的人说，省城，还有附近的许多地方แ，已经先后开了不少洋行。如今人人都知道洋布便宜，外国银行比本国商号更有保障。再往后，只怕家里的生意会越来越艰难……山西那ว边，已经接连倒了数家票号，其中ณ还有日升号。”
二老爷道：“听你二婶提过。”
穿过前厅，进去是个ฐ小园子，沿着抄手游廊绕过假山，就是正房。
俞程礼病在床上，她就直接去了正院。
翠莲捧着干净的被单枕套过来，忍不住要抱怨：“大爷也真是的，让傅妈去前头喊大奶奶一声又怎么了？还怕人笑话啊？”
碧玉吓得赶紧捂她的嘴：“要死啊你！大爷也是你能ม说的！”
春雁道：“快别捂着她了碧玉姐，我觉得翠莲说得不错，姑爷找姑奶奶说话，难道还见不得人了？如今民国了，我听说很多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天天在外面喝咖啡跳舞打牌呢。跳舞妈妈知道吧？就是男的搂着女的的腰，脸贴着脸，跳到这儿，跳到那儿……”
“这像什么话？不正不经。”傅妈听得眉头简直要皱成一座山。
翠莲大笑：“那是您看不穿。刚刚我还瞧见大爷搂着大奶奶在前头跳舞来着。依您说的，这也叫不正经？”
傅妈气得要揪她的耳朵：“瞎说什么！大爷跟大奶奶是成了亲的，怎么เ能一样！你这张嘴，我早晚得拿针缝起来，满嘴跑火车，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蹦！”
翠莲跟春雁吐吐舌头，不敢再乱议论了。
凤笙捧着本书在手里，翻过去一页，听听笑笑，不当回事。
段伯烽冲完澡出来，床也早铺好了。
凤笙把医药箱拿出来给他换药。
“……你过去在家，上的是女子学校？”段伯烽道。
“没有。爹认为女子学校教的那ว些，都不是我应该学的，请了针线师傅，跟国文先生，在家坐教……说洋害华夏，洋学正是祸乱ກ的根源，一直不让我碰洋人的东西。”
段伯烽知道闫家表面看来清净，但想必跟段家一样，内宅也有无数的曲折。
何况凤笙幼年丧母，俞程礼的父爱有限。
只怕更是一本烂账。
“算术呢？我看你连医药也懂。”
“药理谈不上懂，就是久病成医。算术是跟大哥学了一点……”
段伯烽先前在闫府养伤，见过几次姜大夫给她问诊开药，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心想这么เ娇气一个人，看来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说着话，凤笙收拾了西药箱。
转过身，手就被段伯烽捉住，握了下后就松开。
”不喜欢？”段伯烽道。
“……不习惯。”凤笙把手拐到身后。
“傻东西。”段伯烽看着她这举动失笑，顺手把她散落的一缕头别好。他动作快，凤笙没来得及闪避，就被拉过去，躺在床上。段伯烽闻着她身上的淡香，把手伸进她睡衣里，握住她。
太太长得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
段伯烽指腹间有硬茧，是经常握枪留下的，凤笙没料到他带着伤就动手，猛地推开他，翻身就下了床。
段伯烽闷哼一声，被推倒在一边。
昏暗的房间里，凤笙低着头，静静站在床前，那ว情态让段伯烽有些丧气，又有些失望。可他偏不信邪。
太太“死扛着”不愿意，段伯烽气得笑，慢慢坐起来。他是个高大的体魄，即便坐在那儿，也有种大刀金马的压迫。
凤笙往后退了两步。
她想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就搬去三楼住吧。
她不介意跟段伯烽当对表面夫妻，更不介意段伯烽往家里娶几房姨ถ太太，甚至是二太太、三太太……只要不碍着她的日子。
“好了，过来吧。不闹你了。”
段伯烽拍拍床垫，让她放心过去睡觉。
离他痊愈，总还有十来天，这招缓兵之计用得巧。
凤笙一股气，刚好要开口说“我搬楼ä上去住吧”，整个ฐ人就腾空被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