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说游行队。我自出后，曾将游行队从头至尾看了一回。全数约二千人；工人有两队，至多五十人；广东外交代表团一队，约十余人；国民党北京特别市党部一队，约二三十人；留แ日归国学生团一队，约二十人，其余便多是北京的学生了，内有女学生三队。拿木棍的并不多，而且都是学生，不过十余人；工ื人拿木棍的，我不曾见。木棍约三尺长，一端削尖了，上贴书有口号的纸，做成旗帜的样子。至于“有铁钉ล的木棍”我却不曾见！
这一次的屠杀，我也在场，幸而直到出场时不曾遭着一颗弹子；请我的远方แ的朋友们安心！第二天看报，觉得除一两ä家报纸外，各报记载多有与事实不符之处。究竟是访闻失实，还是安着别的心眼儿，我可不得而知，也不愿细论。我只说我当场眼见和后来耳闻的形，请大家看看这阴惨惨的二十世纪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的中国！——十九日《京报》所载几位当场逃出的人的报告，颇是翔实，可以参看。
去年在温州，常常看到เ本刊，觉得很是欢喜。本刊â印刷็的形式，也颇别ี致，更使我有一种美感。今年到宁波时，听许多朋友说，白马湖的风景怎样怎样好，更加向往。虽然于什么艺术都是门外汉，我却怀抱着爱“美”的热诚，三月二日，我到เ这儿上课来了。在车上看见“春晖中学校”的路牌，白地黑字的，小秋千架似的路牌，我便高兴。出了车站，山光水色，扑面而来，若许我抄前人的话，我真是“应接不暇”了。于是我便开始了春晖的第一日。
春晖的一月
近年来为ฦ家人的衣食，为ฦ自己้的职务，日日地忙着，没有坐下闲想的工ื夫；心里似乎ๆ什么都有，又似乎ๆ什么เ都没有。萍见面时，常叹息于我的沉静；他断ษ定这是退步。是的，我有两ä三年不大能ม看新书了，现在的思想界，我竟大大地隔膜了；就如无源的水一样，教它如何能ม够滔滔地长流呢？幸而我还不断ษ地看报，又住在北京，究竟不至于成为与世隔绝的人。况且鲁迅先生说得好：“中ณ国现在是一个ฐ进向大时代的时代。”无论你是怎样的小人物，这时代如闪电å般，或如游丝般，总不时地让你瞥着一下。它有这样大的力量，决不从它巨เ灵般的手常中ณ放掉一个ฐ人；你不能ม不或多或少感着它的威胁。大约因为我现在住着的北京，离开时代的火焰或漩涡还远的缘故吧，我还不能说清这威แ胁是怎样；但心上常觉有一点除不去的阴影，这却是真的。我是要找一条自己้好走的路；只想找着“自己้”好走的路罢了。但哪里走呢？或者，哪里走呢！我所彷徨的便是这个。
说“哪里走？”是还有路可走；只须选定一条便好。但这也并不容易，和旧来所谓立志不同。立志究竟重在将来，高远些，空泛些，是无妨的。现在我说选路，却是选定了就要举步的。在这时代，将来只是“浪漫”，与过去只是“腐化”一样。它教训我们，靠得住的只是现在，内容丰ถ富的只是现在，值得拼命的只是现在；现在是力，是权威，如钢铁一般。但像我这样一个ฐ人，现在果然有路可走么เ？果然有选路的自由与从容么เ？我有时怀疑ທ这个“有”，于是乎ๆ悚然了：哪里走呢！旧里写勇将，写侠义แ，当追逼或围困着他们的对手时，往往断ษ喝一声道，“往哪里走！”这是说，没有你走的路，不必走了；快快投降，遭擒或受死吧。投降等也可以说是路，不过不是对手所欲选择的罢了。我有时正感着这种被迫逼，被围困的心：虽没有身临其境的慌张，但觉得心上的阴影越来越大，颇有些惘惘然。
三个印象
我知道这种心的起原。春间北来过上海ร时，便已下了种子；以后逐渐育，直至今日，正如成荫的大树，根株蟠结，不易除去。那ว时上海ร还没有革命呢；我不过遇着一个电å车工人罢工ื的日子。我从宝山路口向天后宫桥走，街沿上挤挤挨挨满是人；这在平常是没有的。我立刻๑觉着异样；虽然是晴天，却像是过着梅雨季节一般。后来又坐着人力车，由二洋泾桥到เ海ร宁路，经过许多热闹的街市。如密云似的，如波浪似的，如火焰似的，到เ处扰扰攘攘的行人；人力车得委婉曲折地穿过人丛，拉车的与坐车的，不由你不耐着性儿。我坐在车上，自然不要自己挣扎，但看了人群来来往往，前前后后，进进退退地移动着，不禁也暗暗地代他们出着力。这颇็像美国式足球战时，许多壮硕的人压在一个人身上，成了肉堆似的；我感着窒息一般的紧ู张了。就是那ว天晚上，我遇着郢ຐ。我说上海到底和北京不同；从一方แ面说，似乎有味得多——上海是现代。郢ຐ点点头。但在上海的人，那ว时怕已是见惯了吧；让谛知道，又该说我“少见多怪”了。
第二天是我动身的日子，火来送我。我们在四马路上走着，从上海ร谈到文学。火是个深思的人。他说给我将着手的一篇批评论文的大意。他将现在的文学，大别为四派。一是反语或冷嘲；二是乡村生活的描写；三是的描写；四是所谓社会文学，如记一个人力车夫挨巡捕打，而加以同之类。他以为这四种都是pettyurgeisie1้的文学。一是说说闲话。二是写人的愚痴；自己้在圈子外冷眼看着。四虽意在为prletariat说话，但自己้的阶级意识仍脱不去；只算“政施仁”的一种变相，只算一种廉价的同而已๐。三所写的颓๙废的心，仍以urgeisie的物质文明为背景，也是pettyurgeisie的产物。这四派中，除第三外，都除外自己้说话。火不赞成我们的文学除外自己说话；他以为最亲切的还是说我们自己้的话。至于所谓社会文学，他以为ฦ竟毫无意义可。他说，urgeisie的灭亡是时间问题，pettyurgeisie不用说是要随之而去的。一面prletariat已渐萌芽蠢动了；我们还要用那养尊处优，丰衣足食自然是比较的说法之馀的几滴眼泪，去代他们申诉一些浮面的，似是而非的疾苦，他们的不屑一顾ุ，是当然。而我们自己้已๐在向灭亡的途中，这种不干己้的呼吁，也用它不着。所以还是说自己的话好。他说，我们要尽量表现或暴露自己้的各方แ面；为ฦ图一个ฐ新世界早日实现，我们这样促进自己้的灭亡，也未尝没有意义แ的。“促进自己้的灭亡”，这句话使我竦然；但转念到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的时候，我又爽然自失。与火相别ี一年，不知如何，他还未将这篇文写出；我却时时咀嚼他那末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