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决定走山垭口。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地陷湖，过了缓坡，渐渐走上密林小路。再行一段，沟里一户农家放养的几条家狼狂嚎起来。我们打亮手电筒，防止狼们从黑暗中扑过来。狼声远了以后，山间小路被蒿草和树枝遮挡，走起来磕磕绊绊。有人开始大声说话，高声唱歌壮胆。不久，前面的人停下来问，是不是仍走老路。老古回头告诉我，路在前方有岔口，分成两ä条路，一条往左绕过泸山山脉ำ垭口，下山再走一段公路可到เ达地陷湖。另一条往右直接爬上泸山顶，下山便到เ地陷湖边上。
我爸说，是得好好晒晒太阳，不然有些事都捂霉了。
孔高兴起来说，我爸和我妈在地陷湖边上晒太阳。
我没见过你爸。
有时还是要玩几下。
我妈傍晚回来后，急匆匆去上夜班。我去送饭时，月亮已升起来，现出山峰起伏的好线条。进了电å话所，我把碗盘往我妈身边一放，说她今天才该留แ在地陷湖跟老包一起赏月。她正坐在台前写字，头也不抬说都一样，之后不再说话。我坐下来，觉她腮帮上有一种圆润柔和的味道，还隐约浮动着一层月光的快乐影子，但眼里好想藏有深远摇动的黑暗夜幕，目光和前额的头都有些散乱不安。我问老包的儿子啥时候来西昌？她说快了。我现她写字用的是学生作业本，问她是不是在帮弟弟们写作业？她又写了一会，才停下说不是作业，是单位上叫写的。
跟中秋月相比，第二天夜里的明月才最大最圆，也最亮。
这个没问题，我已经练了好多天，一枪能把电线上的麻雀打下来。
不，要打，给老子瞄准点打！
我躺在床上想假洋鬼子的样子，要是能想来就好快点睡着。黑暗中，大床上的四弟在说梦话，“爸快跑，红卫兵来了！”紧ู跟着，六弟梦里爬起来，刚ธ哭啼几声，我飞身过去扶着他说没打雷，是在说梦话。把他哄睡着后，我摸回单人床，心想四弟真没脑แ子，白天还带两个弟弟到เ处玩，玩够了就做坏梦，梦当年的坏事，怎么不梦点好事呢？刚ธ要睡着一下想起了弹枪，下地钻到床底下，把老古在成都帮我做的那ว把弹枪和那块包皮翻出来。然后，我躺在黑暗中看弹枪，虽然看不清，但手摸着弹枪，好像能把成都往事摸得一清二楚。只差两根橡筋了，老古上班的机务段肯定有，我想。
现在才说缝，早干什么去了？难怪你师傅要看她，换我也得看。
又吵又吵，缝上就得了呗。
小校花的确哭了，我在一边蹲下，轻轻推她一下。她使劲动了动不让碰，啼哭不止。我告诉她，“人家都喊我名字，要不喊老三，还有喊三爷的，可你叫我刁小三，又不是不知道那不是个ฐ好人，太讨厌。”她哭着说，“你才讨厌，你就是个坏人，跑西昌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把相片还来！”我说“相片是我捡的，我还是放回那ว个ฐ地方去。”她又哭起来，不知还会哭多久，我说“你咋老爱哭啊？你演的那ว个李铁梅从来就不哭，还高举红灯打豺狼，可你台上装ณ得倒挺像，下来只会哭。”她说，“我又没当着别ี人哭，你走开。”我鼻子一酸也想哭，想陪她哭一会才走开，但已๐忘了该怎么เ哭，只瘪了瘪嘴。
小校花的声音大，我的声音更大。她一下蹲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哭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怕她假哭，慢慢走过去，从前在龙泉山练功基地，我们就专门练过哭。有十多种哭法，我还记得有什么哭喊、哭叫、哭泣、哭闹、哭穷、哭丧、哭诉、哀哭、号哭、啼哭、痛哭、哭天抹泪、鬼哭狼号等等。最难练的要数哭笑不得，哭得要跟真的一样，笑也不能ม掺一点假，反正不好哭，非要把老师弄得哭笑不得，说行了才能合格。
他说下午看见你妈贼漂亮，眼睛都看花了，还以为是外头来的什么人。
师傅说啥？
农民满脸胡子拉碴，接着朝西边一片山脉手一指说，“那边的盐中ณ区，狗豹子把丁佑君从坟坑里面刨า出来犒光。那个地方แ有一年四个月间，六个公社ุ被狼犒掉五十八人，四十四块人被干伤。”我爸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农民想了想，手挠着后脑勺，没想起来。
我妈停下手里摘的菜说道，“那个吴清华，她主动招呼过我几次，我才懒โ得理她。第一次见了我，她说邢ฦ老师，上班啊？我没理她。第二次碰上我，她说邢老师，吃过了？我还是不理，扭头就走。第三次下班时，她干脆守在楼门口，等我一出来又喊，邢老师，回家啊？见我总算停了下来，她赶紧ู上来拍我衣服上的土，上衣拍两ä下，裤子又拍几下，其实我身上哪有什么土啊。这次，我才说了话。”
对呀！我们一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