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老古在途中光顾着跟我说话，掉在了队伍后面。他一会说慢慢走，回去早了没意思，一看见老婆就烦。一会又说走快点，要我回去后再去找师傅说情，把他变还原。
我们都被惊呆，老古的鱼竿被鱼拖走，我钓ี到的鲤鱼也趁机脱钩而逃。约十分钟็后，那群狼水淋淋地上了岸，每匹嘴里叼着一条鱼，又一路纵队原路返回，一穿过公路上了风光迷眼的泸山。狼群捕鱼不久，天阴下来，湖面上狂风陡起，浪涛奔涌。无数白色的大浪ฐ有头有尾还扇着翅膀，犹如千万只大鸟没完没了地从南往北逃跑。面对这阵势，老古他们知道这就是当地人说的白鹅浪，能ม吞掉湖面上的一切。
出来没有？
他咬呀切齿想起来抓住我，没能如愿。他下手重，我用师傅给的药酒治肛伤，半个ฐ月才好。我下的手也不轻，老古尿尿的东西从此以后缩在阴囊里，不伸出来。即便偶尔露头，眨眼又会缩回去，好像也只是告诉他那东西没丢，还在身上。愁眉苦脸的老古让我去求师傅帮他治伤，但师傅白天上班，晚上跟几个ฐ光棍一起举ะ杠铃耍石锁，很难找到เ开口的机会。关键是，我不大敢说出老古受伤的实情。我建议老古到เ山上去，到太阳下面去晒鸡鸡，还把孔的说法告诉了他。他觉得有道理，到เ山上去了几次。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早上练拳时，我和老古的对话都会涉及到เ他那个ฐ东西。“太阳怎么样？”我大声问。“还可以”，他小声回答。
没问。
啥也没问？
你说长了草，什么样子的草？
好像没有了，一条还不够啊？
我一说完扭头就走，越走越快，撒腿跑起来，老古在后面追，没追上。后来，他在一处背静的房屋角落找到了我，大声叫问怎么回事？是不是看见了真有刀口？我缩在地上嚷着说，“没有啊，连个人影也没看到！”他大声追问，“怪了！要是没看见，你咋不撤回来？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我又叫了一声，“反正我什么都看不到嘛ใ！”老古更急了，原地走来走去，呼呼直喘气。他突然一把拉起我，又一把抓到我的裤裆ด，“好哇，你狗日的三爷，敢说什么都没看见，鸡鸡怎么成了冲天炮？”我头一昂，一个ฐ冲顶撞开他，转身又开跑。我一口气跑回家，砰地一声关上门，把紧ู追不放的老古关在了门外。
我爸的突然袭击把弟弟们骂得好一阵懵，要不是又进来几个人，他还要训下去。稍稍消气后，我们从他嘴里听出来，西昌人说鲜字，听起来自然也是先这个音，但当地人把鱼说成日，把是说成死，开票姐姐说的先日就是鲜ຒ鱼，日死活的就是鱼是活的。弟弟们明白过来后当场起反击，问我爸明知道日这个ฐ词是北京人说的操，还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学，为ฦ啥不学好？我爸这下张口结舌起来，说外地人在西昌人生地不熟，说当地话才会不被人小看，否则一开口就没谁怕你。又说他那ว一口京味土话，包括当地人用土腔土调说普通话，都被称为团结话，怎么说都可以，人家爱听。最后还说他学得不很像，得常说常练才行。
等待中ณ，我爸坐下来喜滋滋地跟我们说，他来西昌多年，每去什么地方แ都能ม搞上先日一盘。但他一听三个ฐ弟弟一阵嘀ถ咕，脸色忽地大变说，“好小子们，你们几个在胡说啥，胡想啥哪！啊？什么เ日不日的？人家开票姑娘是能胡搞的吗？厨房里都是拿菜刀的，谁敢去找死就快去！我是真没说错，这么小就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你们在学校是怎么受教育的，我给你们说没说要学好走正道，啊？要不是今天中ณ秋节，我非揍扁了你们！”
怪了。
没有呀。比方说剪子吧，在我跟前我也找不到。
刚买了她的苹果，又叫买，这人忘性真大！
我爸没理她，却跟我说：
为啥不行？
那我也不行呀。
他们一家到普雄去了。我没话找话说。
一大群黑白两色的山羊和大水牛浩浩荡荡走过来，农民吆喝几声，赶着牛羊走远。我爸忽想起什么，问我知不知道老包爱人的事。我说“最早只听说她脸上少一快肉，后来才知道她差点被狼咬死，还是从你写的信上看到的。”我爸沉思着说，“老包的爱人因公遇狼，所以国家一直供养着她，可她和老包还有孩子，怎么过日子，真没办法想。”
他参加工作才多久ื，就想着找女娃子，着个啥急。
老古耳朵不行了，还好呢。
当我再次从基地回家，大奶一家人已๐远去。我妈在日夜准备，要把小半辈子积攒下的所有东西统统带走。她还带弟弟们去龙泉山，把我的东西全搬了回来。我问她，“剧ຕ团同意我离开啦？”她坐下来，愁眉不展说，“我跟他们说了半天，结果不放你走。你们领导和老师说，好不容易陪养出来的苗子，哪能ม说走就走。说你嗓子好，一练功就躲躲闪闪又蹦又跳老逃跑，连师傅都追不着，人反应贼快，动作特灵巧ู，鬼机灵一个ฐ，再好好练练准能ม成一个什么好武生。我说不过他们，反正你就别再去了，看他们能怎么เ着。”
他不情愿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一会，老包进了门，我妈从里屋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看样子知道老包要来最后道别。两ä人面对面站着，都没坐下，样子怪紧张的。老包对妈说，“古语道，少不守蜀，老不离蜀。是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不能ม守在成都。”我妈却对我说，“到外面跟你弟弟们玩去，我跟你包叔叔说会话，啊？”
是啊，还有件事，我以后再说给你听。
我家的事，你爸好像知道什么เ？
好，你听吧。比方念白，京戏中光是念白就有韵白、京白、风搅雪、方แ言白、怯口、喷口二三十种。像唱曲念白的字韵，来自湖广音、中州韵和十三辙，都是些古代的东西，是湖南、湖北、河南和北方แ语言长期混合在一起变成的东西，在读音、咬字、归韵、声调各方แ面都大有讲究。
对啊。
你一高兴就往台上扔鞋，你说过八次啦。
这个ฐ你就不懂ฦ了。我年轻的时候在北京常看戏，你知道我为ฦ什么每次都光着脚回家吗？
那你说，收的是哪个国家的？
英国、俄国、法国、日本、德国、美国、意大利、奥地利。
好小子，整好是八国联军！
我爸小声叫着，跳起来一把揪住我，还想用手捂住我的嘴。我妈站起来说，“我得快回去当班，不然替班的该等急了。”我爸忙放开我，腾出手关上收音机，然后看着她出了门。
爸，其实我也想跟你一起偷听敌台。
胡说，我在听京戏！
原来真是在听京戏呀？
那ว还有假。
你骗人。京戏是中国的，外国台说的都是反动话，我也想听听反动话。
我爸又一把逮住我，堵住我的嘴，骂我浑蛋，说人家外国台每天要播一点京戏，他听的就是京戏，不信我可以听听。果然，在那ว个ฐ闷热难当的夏夜，我守着破旧的小收音机，一边不停拍打咬腿的蚊子，一边听到เ美国电台播放的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选场。尤其是扬排长唱的那句高腔打败美国野心狼，我听得清清楚楚。又听到เ英国电台播送的现代京剧《杜鹃山》、日本电台播的现代京剧《红灯记》。听完后我说：
爸，外国台怎么帮咱们中ณ国说话，播的净是反对外国的京剧呢？
这下你明白了吧，一点也不反动，是不是？
是啊，听这么เ久了，咋一句反动话也不讲呢？
外国说反动话，说的是外文，咱们就是听见了也听不懂ฦ。
说着，他叭地一声拍死一只叮在鼻尖上的花蚊子。为ฦ了证明听不懂，又调出刚才收的几个ฐ台，里面说的全是叽哩瓜啦，确实没法听懂是不是反动话。但有一个ฐ台突然说了几句中国话，他一下关了收音机。那个ฐ台说这里是“新疆ຆ人民广播电台，现在全文用普通话重播人民日报社论，题目是《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抹了把腮帮上的汗说：
爸，原来听了半天不是敌台呀？
这有啥奇怪的，傻小子。没准咱们刚ธ才还听了西藏台、内蒙古台和凉山台呢。
说这几句时，我爸也擦着满头大汗，接着又说，新า疆台说维吾尔语，西藏台说藏语，凉山台说彝语，听起来都像外国话，问我还想不想再听？
我回到เ床上睡觉，不知到我爸在这件事情上糊弄了我，想不明白我爸听京戏为何老是要把我妈叫到一起。我想总有一天要弄明白。但从那ว次以后，我爸再收听电台不关门了，我钻空子跟他一起听过两ä次，他听着听着就打瞌睡。我觉着大人们真够怪的，明明都在夜里干什么坏事，就是让人现不了。
临近冬天，我妈出面找了师傅，老古的苦日子熬到了头。
一个月光如水的午夜时分，老古脱光裤ไ子，在铺满厚厚一层雪的球场上蹲好马步，师傅动内功点了老古的穴。那一刻๑，老古大汗淋漓，牙齿咬得嘎嘎响，那个ฐ将近九个月一直缩头缩脑的东西，慢慢蠕动着直往外冒，跳动着全伸出来，横在空中。第一步大功告成，师傅又点老古的另一个穴位，但那个ฐ东西只微微软下去一点，细了一些，还差很多才还原到เ常人模样。第二天练功时，老古忍不住悄悄跟我说，“有个地方แ成天热火朝天，凶惨了。”我问是哪个地方，他笑而不答。又问他还缩不缩回去，他只是憨笑，在喉咙里咕咕怪叫，好像压根听不见。我大声追着问，“你到底还缩不缩回去嘛，老古？”
老古扬长而去。
不久师傅对我说，他第二次功欠了点火候，我听了不知所以然。后来现吴清华明显更不如以前，见了谁都会埋下头去。她在路上遇见我，用老古的口气打招呼：
三爷，我正想找你，上哪儿去呀？
缩回去呀。
你也缩回去？
不不，我是说我回家，老古没再回去吧？
他每天一下班就回去呀。
我是说老古没再缩回去吧？
往哪里缩？
往后缩呀。
我盯着她耳朵叫道，一点不知好歹，她脸一红，垂下头看地下，好像我在地下。我咳了一声，她猛一扬头，把额前的头甩到后面，变出一副镇静的样子对我说，“你古大哥不再往后缩回去了，真感谢你和你师傅。但老古那个ฐ鬼东西，每天都想往前缩进去好几次，不然就缩不回去。三爷，你帮我问问你师傅，是不是不对头？”
老古还能往前缩进去呀？
是啊，想缩进前面去，每晚好几次。
往前咋个ฐ缩嘛ใ。
唉呀，你人太小，不懂ฦ。
缩进去没有吗？
还不得行，太凶了。
这个怪招真怪。
就是，你古大哥以前就没有那么怪。
这一招太怪了，连我都不会。
她盯着我，不再开口，好像我是个小怪物。我咽着口水转了身，走出老长一段路才听见她在后面哎哎直叫，知道她又想叫我去找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