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他哭丧着脸爬起身，四脚着地的继续往前跑，心想自己้要是死了，可是便宜了小林那个ฐ兔崽子。自己้这半年攒了成千上万的大洋，够那ว兔崽子活到เ老了。所以不能死，死了就太吃亏了！穿过硝烟绕过花厅，他一边跑一边祈祷：“老天保佑，我还想再跟平安好一次呢！”
从他的理智上讲，白摩尼是爱死不死；从他的感情上讲，他又迈不开撤退的步子。一咬牙一狠心，他猫着腰往前跑了几步。越过人头之ใ后他往下一趴，同时只觉地面随着一声巨响起了波浪ฐ。身体被掀起了草皮泥土埋了半截，他睁了眼睛往前一看，现花厅塌了一半！
马从戎难以置信的蹙起了两道清清楚楚的眉毛：“他和谁耍呢？”
小副官理直气壮的点头：“是啊，大帅耍半天了！好像耍得还挺来劲！”
他不肯去想顾ุ承喜，一丝一毫都不肯想。他很冷，冷得直哆嗦，想要泡个热水澡。可是瑟缩着蹲在门前，他一动不动，因为也不想面对自己้的。门外忽然起了个苍老的声音：“少爷啊，霍府来了电话，他家大爷叫你说话！”
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的一阵疾风，已然足以吹昏他的头。
顾ุ承喜不看他，自顾自的仔细讲：“这头一个让我摔出去了，第二个下了炕就要跑。我顺手抓了他的前襟——”他把手掌贴上了霍相贞的胸腹：“直接把他给举起来了。这个比较瘦，我顺着窗户就把他扔出去了。”
霍相贞低头看着他，眼珠子将要瞪出眼眶。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顾承喜是如此的大不敬，他简直不知从何骂起！
双手向前扶住了池子边沿，他闭紧ู双眼咬紧牙关，忍住了撕心裂肺的一痛。今天没有做好准备，一切都是即兴挥，所以也许会因此受伤。钝刀子割肉的长痛持续了一阵子，他慢慢的瘫软在了水中。霍相贞的呼吸扑在他的耳根，辣的带着力度。霍相贞从来不亲吻他，也不抚摸他，他忽然怀疑大爷可能ม是真不懂ฦ。
霍相贞将他审视了片刻，末了在他低头的一瞬间骤然出手，不由分说的把他也拽进了水中。马从戎一身衣裳๙整整齐齐的，如今瞬间成了落汤鸡。挣扎着从水中ณ伸出了头，他听到เ了几声沉闷的布帛破裂ฐ声。霍相贞真是急了，三下五除二的使了蛮力，硬是把他撕扯成了一丝|不挂。他很认命的向后靠上了霍相贞的胸ถ膛，腰间一紧气息一断ษ，他心满意足而又惊心动魄的，终于又被霍相贞勒住了。
霍相贞点了点头，有点不大敢正视连毅，不是因为连毅丑。连毅着实是挺美的，加之涂ิ了一脸雪花膏，简直美得瘆人：“军需处的确是不像话，这么大的纰漏也敢出。我已๐经把陈德兴撤了，那老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既想让霍相贞走，也想让连毅走。哪知连毅又出了声：“还有件事要向大帅报告——军需处犯了个错误，平白无故的给我运来了几十门野战炮。我是无功不受禄，所以昨晚连夜派人把炮又运回军械大营了。”
白摩尼把双臂环抱到เ胸前，双腿交叉踮了一只脚尖，做好莱坞明星状：“嗯……是个ฐ野鸡大学，没什么เ名气。”
霍相贞一手托球一手叉腰：“你真进了大学？哪家大学？”
顾承喜转向前方笑道：“皮糙肉厚，没什么可瞧的。”
连毅倒是没有胃口真吃了他，不过抬手抚摸了他的前胸ถ后背，连毅喃喃的笑道：“让我仔细瞧瞧这秘书长的小兄弟。”
白摩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好个屁！妈的公狐狸精，老了就是第二个连毅！”然后他转身指挥听差往楼上架梯子：“我等不得了，不让我进楼ä，我隔着窗户瞧一眼总行吧？”
顾承喜压低了声音，一脸为难的嘁嘁喳喳：“大帅……只要马副官一个人。我想，可能是人家马副官伺候得好吧！”
傍晚开始洗，一直洗到天黑。最后拢着丝绸睡袍出了来，他感觉自己已๐经不像了人。手里攥着个ฐ小手巾卷，他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庄严的，恐怖的，要去死一回。
然后马从戎独自进了楼下的小浴ภ室，严肃的、虔诚的把自己洗刷了一通，从上洗到เ下，从里洗到เ外，仿佛是预ไ备要去献祭。
沙拉和羊排上了来，顾ุ承喜不敢再妄动了，他认认真真的向白摩尼学习。刀叉全都用不惯，羊排却是香气四溢。他垂涎三尺的一心向学，费了牛劲才切下了一小块肉。白摩尼慢悠悠的吃，他也跟着慢悠悠。白摩尼边吃边说，东一句西一句的都是闲话。他停了刀叉静静听着，从闲话里面，听平安的故事——平安特别厉害，前几天刚把马从戎给抽了，抽得马从戎那脸像花瓜似的；平安特别好玩，在玉清池泡了回澡，说是泡得舒服，回去就在家里砌了个大池子；平安不分美丑，总让马从戎把他剃得愣头愣脑；平安可没意思了，到เ了天津都不知道玩……
顾承喜红了脸，也长了知识。跟着白摩尼是有好处的，他半天里明白了很多的事。
顾承喜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棉裤两侧，直挺挺的，茫茫然的，通过了房门。
然后握住黄铜门把手，马从戎缓缓推开了门，同时对着顾ุ承喜一点头，轻声说道：“顾爷，请。”
霍相贞在水中搓了搓毛巾，然后微微的侧过脸，继续为他擦洗小腿。小腿笔直的，骨肉停匀。在明黄色的电灯光中，雪白皮肉上的水珠子晶莹闪烁。
擦过了胳ฑ膊，再擦前胸。白摩尼真是白，一身皮肉细腻得如同羊脂玉。霍相贞擦得一言不，白摩尼也安静了，一张脸被水雾蒸得绯红。忽然向后退了几尺远，他习惯成自然的抬起一条腿，把赤脚一直架到了霍相贞的肩膀上。
平安不说话了，在顾承喜的眼角余光中，平安的马靴在地上蹭了一下。
赵家保安队的队长站在一旁，弓腰缩背低声下气，柔婉成了个小姨ถ娘：“回大帅的话，他昨晚上爬墙进来偷烟土，被我们的人抓了个正着。大家一生气，就把他给打了。全怪我们有眼无珠，要是早知道他是大帅认识的人，我们死也不敢弹他一手指头啊。”
三骆驼睁开了另一只眼，很有保留的上下审视了顾承喜。三骆驼是有嗜好的，离了大烟就活不了。因为存着这么一点“活不了”的心思，所以他别旁人都更狠更绝。为了一口烟，他敢杀人放火。
顾承喜轻轻巧巧的做了回应：“放你娘的狗屁！问你句话，现在我手头又紧了，你有没有财的路子？”
顾ุ承喜望着他微笑：“你别ี急，有我一口稀的，就有你一口干的。吃饱喝足了慢慢想，迟早能想起来。”
平安不以为ฦ然的一摇头，盯着手里的纸牌花色说道：“事情就在我脑袋后面，可一回头它就没了。”
半蹲了身子溜下山坡，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战场。士兵们的棉袄看着挺厚，然而一捏就没了东西，不知道里面填的都是什么。骤然惊呼了一声，顾承喜笑逐颜开的直起了身，手里多了一枚金戒指。
寒风吹透了顾承喜的薄棉袄。望着前方แ无边无际的一大片尸，他忽然一咬牙，告诉自己道：“来都来了，干吧！”
霍相贞呵斥ม了他：“躺下！现在骨头还没有长好，你就敢在床上张牙舞爪？”
白摩尼抓心挠肝的对着他嚷：“我躺不住！”
霍相贞被他闹得无可奈何，最后把心一横：“那就回家！到了家你再敢闹，当心我教训你！”
然后他让赵副官长办了出院的手续，把白摩尼运回了自己้家中。
白摩尼得了意，虽然还是行动不便，但是从此至少可以见见天日，接接地气。如此又过了一个月，他在经过了美国医生的允许之ใ后，终于得以拆除了石膏。
拆除石膏的当天，他非常高兴，特地趴在床上给霍相贞写了一封信，描述自己้此刻๑的感觉有多痛快。
然而三天之后霍相贞从保定回了家，迎接他的却是个状如疯魔的白摩尼。
白摩尼和一副拐杖一起坐在地上，坐了个东倒西歪。涕泪横流的仰起脸，他含含混混的哭道：“大哥，我完了……”他颤抖着抽了一口气：“我的腿不听话了……它不听我的使唤了……它还天天疼，疼死了……”
他把双臂环抱到了胸ถ前，畏寒似的开始哆嗦：“你们骗我……我成残废了……我不能见人了，我一辈子都完了……”
霍相贞席地而坐，把他拦腰抱到了腿上：“完不了。大哥还在，你哪能完？”
然后他搂紧了白摩尼：“医生说了，骨头长好了还得锻炼，你刚锻炼了三天，就坚持不住了？”
白摩尼哽咽得快要说不出话：“大哥，现在……没人找我玩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霍相贞一拍他的后背：“你那ว帮狐朋狗友，全断ษ了才好。”
白摩尼含着眼泪拼命摇头——霍相贞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本来他是朋友中间的宠儿，他最出风头最有地位，现在一下子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他受不了。本来他比谁都强，现在他谁也不如，他们甚至都不屑于再理睬他了。
他哭得呼哧呼哧，他的左腿几乎ๆ就是没知觉，让他相信一条没知觉的腿会重新恢复灵活，重新能ม跑能跳，他才不信！抓起霍相贞的手堵住了自己的嘴，他咬住了，晃着脑แ袋呜呜哭。怎么哭都是不够劲，他最痛彻心扉，他最后知后觉。右脚踢来踢去，已๐经甩脱了拖鞋，左腿却是直直的垂在地上，连脚趾头都是迟钝ๅ麻木的。一个翻身滚出了霍相贞的臂弯，他趴在地上撑起身体，一头撞向了冷硬的地面！
霍相贞骤然出手，用手掌垫了他的额头。白摩尼这一下子真有劲，撞得他掌骨一阵锐痛。随即把白摩尼又扯回了怀里，他紧ู紧的勒住了对方：“闹什么闹！等我死了你再死也不迟！”
白摩尼在他怀里呻yin了一声，紧ู接着挣扎着又要起。霍相贞问道：“又要干什么เ？”
白摩尼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要练走路，我不能残废……”
他三脚着地的拖了左腿，摇摇晃晃的爬向拐杖，同时喘息着低声重复：“我不怕疼，我不怕累็，我不能ม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