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摩尼理直气壮的答道：“这糖本来就是吃着玩儿的。”
忽然打了个冷战，霍相贞如梦初醒的低了头，只见白摩尼手里捏着一条奇长无比的软糖，含在嘴里吮一吮抻一抻，几乎要把软糖吃成了面条，然而总不肯正经的咽了它。霍相贞一拍他的后背，低声训斥ม：“什么吃法？恶不恶心？”
顾承喜心悦诚服的答应了，当即领命去办。傍晚时分，他回了指挥所，现霍相贞竟然还在，便开口问道：“大帅今天不回城了？”
霍相贞低声答道：“糊涂ิ！出了这么เ大的事情，我们却是丝毫头绪都找不出，让小兵们看在眼里，会有个ฐ何等无能的印象？难道长官都还不如刺๐客高明？先抓几个ฐ替罪羊，做做表面功夫，等到刺客真落了网，再把他们放了就是。”
房内欢声笑语的闹了片刻，老张和小李真把霍平川ษ押了过来，而且顺路还搭了霍家的汽车。霍平川是西装打扮，本来正在家里搂着姨ถ太太抽大烟，几乎是被老张小李硬从炕上拽下来的。一双疲倦的眼睛睁大了，他神情茫然的牢骚：“前天不是请过了吗？今天怎么又找上我了？”
马从戎当即笑出了声：“好，那我来巧了。侄少爷财大气粗，一会儿咱们吃他的大户。”
吃饱喝足之后，团长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他们上了路。顺顺利利ำ的到了家乡，城里的县知事和保安团长全都毕恭毕敬的迎接了他。当初ม毒打过他的赵家保安队长，则是一路逃去了乡下避难，赵老爷也领着孙男娣女慌忙出城，走亲戚去了。
家乡的县城没有火车站，所以顾承喜等人只好在临近的大县下了火车。驻扎在当地的军头接待了他——此人是6๔永明部下的一名团长，和顾承喜不算熟，但是说过话，并且知道他曾经一次吃了半头猪和二十斤ภ烙饼。把三桌的宴席摆成一桌，他很热情的要请顾承喜吃顿ู饭。顾承喜百口莫辩，对方又是一片好意，所以他只好无言的大嚼了一顿。
白摩尼的小白脸上立刻隆起了隐约的指痕，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全凭衬衫领子吊住了身体。晃晃荡荡的垂下头，他低低的咳了一声，鲜ຒ血开始顺着鼻孔和嘴角往下流，滴滴答答，越流越急。
耳光声中ณ，屋中的三个女人一起闭了眼睛。霍相贞太狠了，那ว一巴๒掌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在白摩尼的脸上抽出了疾风。白摩尼顺着他的力道向旁一栽，随即被他拉扯正了，反手又是一个嘴巴！
元满看了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哎哟，顾团长，你怎么瘦了？”
及至到了县知事家，他自知迟到太久ื，所以没敢贸然直接去见霍相贞。先把元满找到เ了，他有气无力的说道：“元副官，我来了。”
霍相贞抬头看他：“家里闹亏空了？”
马从戎又问：“大爷，年末了，用不用给您报一次账？”
顾承喜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一笑，不言语。
霍相贞抬手一抹嘴角，继续气急败坏的怒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连毅笑模笑样的看了他一眼，没开口，但是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把手向后伸到เ了棉被垛下，他毫无预兆的抽出了一把手枪。顾ุ承喜一惊，但是站稳了一动不动——动也晚了，不如不动。
顾ุ承喜知道他有实力，背了人，敢拿着霍相贞随便打趣。现在不是替霍相贞出头的时候，所以他只笑了一下：“大帅说现在城里不太平，让我来保护连师长。”
顾ุ承喜立刻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含羞带笑的说道：“秘书长，你别ี拿我开玩笑。你叫我团长，我不敢当。”
到了霍府之后，顾承喜迎面先遇到了马从戎。马从戎一个人在府里走，走得挺得意，一只手扶着腰间武装带，另一只手顺着步伐前后大幅度的摆。停在顾承喜面前，他笑着唤了一声：“顾ุ团长，早ຉ上刚听了你的好事，恭喜啊！”
不等霍相贞回答，他走上前去，拎起桌上的大瓷壶到了一玻璃杯水，双手捧着送到了霍相贞面前。霍相贞接过水杯，仰起头一饮而尽。水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他正想擦，忽然意识到顾承喜正在笑微微的注视着自己。
顾承喜嬉皮笑脸的，舍不得走：“大帅刚才是不是烫着了？我给大帅倒杯凉开水？”
霍相贞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便一转身坐到了床边：“把你送到公园里去野营？那地方好，白天有人晚上有虫子，热闹极了。“
“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他把脸埋到了霍相贞的腹部ຖ，闷声闷气的牢骚：“就是这么เ一间小屋，这么一张小床，什么玩意儿都没有，住得我腻歪透了。”
咬牙切齿的扎了马步，他开始对着门框下苦力。双手扳住门框向上一起，他大喝一声瞪了眼，从牙缝里往外挤出字：“快……往外……爬……”
顾承喜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掀开门框——门框还连着半面仆了地的砖墙呢！
与此同时，霍相贞的脸上现出了笑容。笑容先是似有似无的，涟漪似的慢慢的扩大，最后荡漾得眉宇间都有了春光。挥刀一指白摩尼，他大声问道：“小子，你也来了？”
话没说完，因为ฦ他偶一抬眼，意外的从人群中看到เ了白摩尼。白摩尼的骑术很不高明，这一路紧赶慢赶的追着大部队，他的手脚全都紧张得快要抽筋。汗津津的双手紧握了缰绳，他双腿颤抖着夹了马肚子，遥遥的对着霍相贞一伸舌头。
白摩尼一愣：“去保定了？”
赵副官长一身戎装，可是举止和身段都很像个跑堂：“大帅中ณ午上的火车，去保定啦！”
霍相贞当胸就是一脚，粗声大气的骂道：“滚你的蛋！”
顾承喜没有等出他的回应，便低声又问：“不打？大帅原谅我了？”
白摩尼斜睨了他一眼，没敢问，怕问醒了他。
白摩尼并不热衷于泡澡，他要求霍相贞陪自己去北京饭店跳一次舞。霍相贞到白宅接了白摩尼，兴兴头头的要带他去痛玩一夜，哪知刚在北京饭店门口下了汽车，他便迎面遇上了两ä位熟人。这两ä位熟人，一位是热河的督理聂人雄，另一位是山东的督理段中天。聂人雄的老婆是他兴师动众抢来的活人|妻，所以在霍相贞眼中，姓聂的不是个正经人；段中ณ天倒是没抢旁人太太，但是他在山东致力于天足运动。霍相贞认为姓段的天天研究女人脚丫ฑ子，也够无聊。聂段二人结伴往外走，霍相贞领着白摩尼往里进，狭路相逢，双方แ身后又全簇拥着卫士副官，所以势不能逃，只好捏着鼻子一起打哈哈。哈哈完毕了，双方แ各走各路。霍相贞一边前行，一边犯了嘀咕，不知聂段二人为何会齐聚北京。想着想着，他走了神。下意识的抓起了白摩尼的手，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咬完之ใ后攥住了，他直着眼睛继续走。
警卫团长立刻答道：“报告大帅，这是营里自己留着用的。”
把枪放回木桌子上，霍相贞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看过了几门野战炮后，他在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前停了脚步。对着重机枪一抬下巴๒，他问警卫团长：“军械库里的马克沁，还没分完吗？”
未等马从戎回答，霍相贞先紧ู锁眉头摆了摆手，又在忍痛之余小声说道：“不用，你说你的，我不动就不疼。”
安如山站在茶几前，有些手足无措，对马从戎问道：“要不然，先叫个医生过来给大帅瞧瞧？别ี是伤筋动骨了吧？”
若有所思的回了家，他当天下午就把看门的听差ๆ打去了火车站。五天之后听差回了来，身后领ๆ着个ฐ怯头怯脑แ的乡下小子，乃是小林。
慢慢的喝光了一杯可可，他管着自己的手和嘴，没有仰头把玻璃杯子对自己้举成底朝天。杯底还剩ທ了一点没喝光，挺贵的一杯，扔了怪可惜。不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领带皮鞋，他自嘲一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彻底脱胎换骨。
马从戎善意的抬手一指他：“什么送，那叫赏。大帅的疹子是彻底退了，算是过了一大关。这一回凡是伺候过他老人家的人，全得了赏，你也不例外。两千块钱，拿着花去吧！”
顾承喜接了这张小票子，知道它的价值，但是不知道它的来历：“哟，这玩意儿……不是能到เ银行里提钱的吗？大帅送给我的？”
马从戎还趴在原处。侧脸面对了霍相贞，他声音很微弱的说道：“大爷，您容我暂歇一会儿，我实在是动不得了。”
一场长久ื的狂欢结束了。霍相贞翻到一旁喘息了一阵，然后扭头去看了马从戎。
霍相贞抬手拢住了他的双腿，运了力气向上一挺身：“现在也能！”
没等他说出整话，他肩膀一沉，白摩尼的大腿已经蹭上了他的鼻尖。一双手扳了他的下巴，白摩尼抬起另一条腿，险伶伶的骑上了他的脖子：“大哥，你现在还能不能驮动我了？小时候你总驮我的！”
顾承喜定定的盯着他看：“你说过给我。”
此言一出，霍相贞意外之ใ余，不由得垂眼看了自己的左手腕：“表？”
白摩尼对他一撇嘴，然后连滚带爬的出了池子：“你真文明，许做不许说。”
霍相贞抬头瞪他：“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一嘴屁话？”
回应他的是个ฐ清朗声音：“是，大爷。”
霍相贞直起了腰，转身往外走。两名小兵上了前，要把地上的顾承喜运出柴房。顾承喜被小兵抬了出去，距离霍相贞并不远。鲜血顺ิ着他的头梢往下滴答，头梢结了冰，尖锥锥的成了刺。顾承喜提着一口气，耳中听到他的平安在前方说话：“马从戎，你去挑两ä个可靠的人留แ下来伺候他，要老实的，别让他受欺负。”
三骆驼凑到了顾承喜的身边，嘁嘁喳喳的说道：“我知道赵家后头的仓库里，藏着印度来的大土。那可是大土啊！真不知道赵家是从哪儿弄来的！”
顾承喜登时做了个有气无声的口型：“偷？”
“还不至于……”他对着手表感慨了，舍不得把它往当铺里送：“家里的日子，还能对付几天。”
顾ุ承喜低头望着手里的表——金壳子，在阳光下亮得刺๐人眼。要是没有这只表，他不会握住那ว只手。要是没有那ว只手，他不会顺藤摸瓜的捡回个平安。
霍相贞随之ใ也出了客厅，站在楼前的台阶上，他望着苍白的天空又了呆。这一阵子天气不好，小雨淅淅沥沥下个ฐ没完，空气总是凉阴阴的含着水分。抬起手臂做了个扩胸的姿ู势，他仰起头做了个ฐ深呼吸。虽然从北京到西安不算很远，而且又有着现代化的火车铁路，往来一趟绝不算难。但是像他这样的人物，又怎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大本营？他手握着一省的军政大权，命太值钱了。
头顶忽然受了轻微的袭击，霍相贞猛然抬头，看到เ二楼开了一扇窗户。而白摩尼探出了头，对着他又掷了一小块橘子皮：“大哥！你傻站着干什么哪？”
霍相贞收回目光转向前方แ，继续思索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他又把元满叫出来了：“马从戎呢？”
元满答道：“秘书长上午出了门，说下午回来。”
霍相贞沉默片刻๑，然后说道：“你出去一趟，先把雪冰叫过来，然后给顾承喜电报，让他带兵进城。”
元满答应一声，迈步向前便走。走了没有三米远，一名副官小跑而至：“报告大帅，雪团长来了！”
元满登时回头对着霍相贞笑了——今天他活该就不是跑腿的命。
霍相贞的警卫团长是个ฐ旗人，姓沙拉，名叫雪冰。没人记得住他的姓氏，提起来都叫他雪团长。雪冰比霍相贞大了几岁，从小爹娘死得早ຉ，在霍老爷子身边先当小奴才后当小军官，有一点像养子，但是又没有养子的名分和地位。他也知道自己้不当不正的有些尴尬，所以格外的自觉，无论得了什么เ差事，都闷声不响的认真干；平时霍相贞不找他，他也从来不主动往霍家凑。今天过来了，他是想请霍相贞的示下——自己接下来是留在北京呢，还是回天津？
结果北京他是留不住了，天津也回不去。霍相贞让他从警卫团里挑选一批精兵，随着自己上火车，去西安。
雪冰答应了，立刻去办。而霍相贞见元满笑眯眯的站在原地看热闹，便不耐烦的一挥手：“快去电å报！顺便把秘书长找回来！”
元满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敬了个ฐ军礼正要答应。可是未等他开口出声，马从戎慢悠悠的溜达过来了：“大爷，您干什么呢？”
霍相贞和元满一起看着他，然后忍不住全笑了。
马从戎很疑惑的停了脚步：“笑什么？家里有喜事了？”
元满笑道：“大帅今天神了，说谁来谁。”
马从戎转向了霍相贞：“大爷刚提我了？”
霍相贞背了手，望着他问道：“你从早到เ晚的野跑什么เ？我是不是得给你套个ฐ笼头才行了？”
马从戎眨巴๒眨巴๒眼睛，然后很认命的一低头：“大爷，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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