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点了点头：“越是离家近，越是要小心。”然后他忽然探头看了元满：“你干什么呢？”
元满没能ม立刻๑咬开瓶盖，忙里偷闲的答道：“嗯……一个小时吧！”
马从戎一点头：“是啊，多少年没出过远门了。”然后他拉了顾承喜的手：“走，大帅刚ธ才还念叨你呢。”
顾承喜连忙笑了：“秘书长，你也跟着大帅去西安？”
火车站是一关，非常适宜伏兵作乱。霍相贞防着聂人雄，聂人雄也防着霍相贞。所以出了火车站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及至吃过了接风的宴席，已是午夜。和事老在饭店里休息了，霍相贞和聂人雄也各自打道回府。
霍相贞和聂人雄本来互相无话可说，正是僵得慌，如今被和事老喜气洋洋的一唤，登时像得了活路似的，热情洋溢的一起迎向了车门。仿佛要把和事老分而食之ใ一般，他们左ุ右夹攻，把和事老夹走了。
稀里呼噜的喝了一碗热粥，他像匹野马似的跑出军营，进城去了。
顾ุ承喜洗了脸，梳了头，换了整洁的军装。嘴角的疮是没办法遮掩了，只能ม由着它红艳艳的像是要开花。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现自己面无血色，居然带了一点病容。心中不由得生了感慨，他想平安真是了不得，自己这样铁ກ打的体格，竟会禁不住他的一怒一罚。
顾承喜当即开骂：“白米饭回锅肉你还吃不下，你要死啊？”
赵良武靠着一棵大树站住了，说话之前先向他敬了个军礼：“报告团座，我吃不下。”
嘴先造了反，然后腿也造了反。他着魔似的连走几步，随即停在原地失了措——面对着长方形的西式大餐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坐。他知道这里面有讲究，自己不能乱坐。试试探探的又望向了霍相贞，他左右为难的抿嘴一笑，笑出了一脸的羞涩窘迫。
他想得清清楚楚，一边想，一边听自己้答道：“谢大帅赐饭。”
马从戎绕到เ了沙椅后，抬起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大爷到底是气他叫条子，还是气他抽大烟？”
骤然一抿嘴唇，霍相贞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忽然开了口：“一个人，叫了仨，一个ฐ给他烧烟，两个ฐ给他码牌。我当他是小崽子，他当我是大傻瓜！”
话没说完，房门却是被敲响了。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杂事特别多。虽然里外都有马从戎抵挡照应着，但是有些大事，还得让他亲自动心动手才行。
巴掌覆上了白摩尼的后背，隔着一层丝绸睡衣，可以摸到隐约的骨头。先是单手摸，后是双手摸，霍相贞几乎ๆ是捧起了他的身体：“我……”
炮火摧毁了敌营的中ณ央部分，企图冲锋而来的敌营士兵，也被重机枪硬扫了回去。眼看敌军退入了县城里了，顾ุ承喜自知目前还无力突破那一道前清遗留的厚城墙，只好也带着重机枪手退回了阵地。
炮弹一枚接一枚的填入炮膛，小兵不假思索的开了火。霍相贞的动作越来越快，在第二门炮后起了身，他直奔第三门炮。不出片刻๑的工夫，一排战防炮瞄准了同一个目标，对着敌营的正中央开始持续轰击。
正当此时，赵副官长轻轻的推门伸了脑แ袋，怯生生的说道：“大帅，白少爷派我来传句话。”
霍相贞霍然起身：“一年？说得轻巧！他们都是一方的父母官，由着他们祸害一年，受苦受难的还不是老百姓？见钱眼开的下贱坯子，为ฦ了万八千块胡作非为，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顾承喜听此答案，恨不能咬熟ງ人一口：“我知道他不能是走着出去的，我是问他在城里有没有和咱们的人交火？”
出门找熟ງ人问了一圈，他很想知道连毅是怎么เ逃出京城的。他的熟人告诉他：“骑马逃的。”
他知道自己又娇又弱的带了脂ฦ粉气，不是个ฐ男子汉。可他之所以处处像女孩，也许不仅是因为受了灵机的熏陶，也许还因为霍相贞是个男人。定定的凝视着霍相贞的侧影，他从对方的额头看到睫毛，从睫毛看到鼻梁，从鼻梁看到嘴唇，从嘴唇看到เ下巴，忽然忆起了灵机生前的笑语——灵机说霍相贞有个ฐ“傲慢的鼻梁”。
白摩尼浑身一起使劲，从霍相贞手中ณ收回了自己的脚。然后他三脚着地的跪伏了，拖着左腿向他爬。在他身边直起了腰，白摩尼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白少爷。”他伸手握住了白摩尼的细腕子：“我这一阵子挺清闲，你要是愿意的话，我陪你玩。”
顾承喜想了想，感觉不怪白摩尼的狐朋狗友们会作鸟兽散。交情不够深厚的话，谁乐่意带个小瘸子东跑西颠？不嫌他丑怪，还嫌他麻烦呢！
顾承喜抑制了心中ณ的狂喜，不动声色的向前迈出一步：“大帅，您能赏我什么เ？”
霍相贞点了点头：“好，我给你一个ฐ营。管好了，有赏；管坏了，有罚。”
停在霍相贞面前弯了腰，他尽量的放轻了声音：“大帅，事已๐至此了，您犯愁也是没有用啊。再说白少爷那ว腿未必就没活路了，听说洋医生都有本事，只要能把骨头接上，就有康复的希望。白少爷是个小孩儿，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骨头长得容易着呢！”
白摩尼虽然无知无能，但是他生得那么美。截去他的左腿，宛如玉碎。
霍相贞没听明白：“嗯？”
“晚上……”他低声开了口：“你是不是又要找上清丸了？”
顾承喜连忙抖擞精神，一路小跑到了他的面前。大个子也随之ใ转过了身，顾承喜抬头一看，现此人长得也有一点像霍相贞，但是满脸无精打采的疲惫相，是个无欲无求的懒散模样。马从戎单手扶了大个ฐ子的胳膊，对着顾承喜笑道：“这是咱们家的侄少爷，新从保定回来的。侄少爷的文韬武略全是一等一的好，大帅提起来，素来是赞不绝口。这不，大帅念着侄少爷总在保定呆着，太寂寞，所以新把他调到公署里来了。”
大个子面前正站着一身戎装的马从戎。马从戎的气色很好，面白如玉，眼珠子黑出了光彩。忽然一眼瞧到了迟来的顾ุ承喜，他当即微笑着一招手：“承喜，过来，见见你的新处长。”
顾承喜泼了水上了床，没有再碰白摩尼。
顾承喜占了个天大的便宜，然而心里并不快活。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白摩尼，擦得小小心心，生怕惊动了他。这是平安喜欢的人，他一时想要爱他，一时又想要害他。今天他狠心做了决断ษ，可是害过之ใ后，他又心疼了他。
白摩尼也跟着他看时间，知道天晚了，该睡了。
屋角的大自鸣钟忽然当当当的报了时，霍相贞闻声一望，才现此刻已๐经到เ了十点钟็。
霍相贞一皱眉头：“青柳？肯定又是要跟我啰嗦开矿的事！去告诉他，我不见客！”
元满跟着赵副官长上了汽车，从此算是换了主子。霍相贞虽然看他傻得有趣，但是并没把他往心里放。回到เ寓所闲了小半天，他下午摆开阵势，专心致志的给自己沏了一壶好茶，也无需人陪，关了门一杯接一杯，品得津津有味。正是心旷神怡之际，赵副官长忽然敲门进来了，做贼似的轻声说道：“报告大帅，华北商社的青柳先生来了。”
坐起身盘了腿，霍相贞没有想出什么眉目，对待大红脸的顾ุ承喜也是无计可施。背对顾承喜坐稳当了，他决定把这糊里糊涂的一页ษ先翻过去。抬手一拍自己的肩膀，他拍出了“啪”的一声：“继续！”
话到这里，他涨红了脸，气息也粗重了。霍相贞知道他本是个乡野间的混混一流，也许脸皮厚过地皮。他能ม面红耳赤，大概也是桩罕有的事情。
顾承喜不害怕，知道惹了他的不是自己，是马从戎。
白摩尼翘起了二郎腿，把扇子往衣袖里一插：“是就对了。”
白摩尼忽然开了口：“吃鸭子。”
马从戎笑了：“当然不能总喝粥。我这就去给泰勒医生打电话，问他您现在吃什么饭菜最合适。”
马从戎不置可否的望着霍相贞，心想自己若是一时放松，这小子可能ม就会被白摩尼笼络去了。白摩尼，亲不亲友不友的，敢在府里成年累็月的充主ว子，什么东西！
顾承喜也跟着叹息，满脸的焦虑和惶恐：“马副官，你看我能ม干什么？我……我也挺会伺候人的。你要是信不过我，给我派些粗活儿也成。”
“府里”自然指的就是霍府。顾承喜心中一动，暗想：“他回来了？”
这天下午，他又溜达到了马宅做客，然而扑了个空。马宅的门房告诉他：“我们三爷去府里了。”
霍相贞抬手拍了拍马从戎的肩膀：“行啊，现在连外面的总长都要巴๒结你了。你打着我的名号买官卖官，威风得很啊！”
马从戎陪着小心答道：“原来他是个ฐ次长，如今想做总长。”
午夜时分，马从戎悄悄退出了霍相贞的卧室。
他乖乖的等着，直等到霍相贞在他的头上蹭了蹭热汗：“再来一次。”
白摩尼放下剪ຘ刀甩了甩手，手指头酸，手臂的肌肉也像是要抽筋：“慢工ื出细活，你急什么？你等着，我去喝口凉的，热死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霍相贞半闭着眼睛，抬手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还没完？”
顾ุ承喜把心一横，真跟着霍相贞进屋了。
烤肉的家伙摆在了房外，屋里炕上只放了一张小炕桌。桌上只有一样凉拌菜，一铁盆的白米饭。马从戎站在外头，指挥勤务兵烤肉，副官们也各自搬了小马扎坐了，知道肉多，自己้也能借光开一次荤。羊肉块串在铁ກ扦子上，燎着火苗翻翻转转，油水落入火中ณ，滴滴答答吱吱啦啦。屋外热闹，屋里却安静。眼看霍相贞一屁股坐到เ炕沿了，顾ุ承喜连忙蹲到เ炕下，为ฦ他脱了马靴。上方แ起了一串叽里咕噜，是霍相贞的肠胃在叫。抬起头看了他，顾ุ承喜小声笑道：“大帅是真饿了。”
霍相贞盘腿转向了小炕桌，抄起筷子夹了口凉拌菜吃了，然后开始抬手解军装纽扣：“晚上没吃，可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