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进士和明经，都是时下最受读书人青睐的考试科目。其中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1。帖经与墨义แ，只要熟ງ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所以相比明经，进士科及第的几率要小得多，时下流传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然而自中宗皇帝之ใ后，进士科越来越为时人所重，例任丞相的大多是进士出身，所以即使困难，许多士子也悬梁刺股、秉烛夜读，但求一朝进士及第。
皇帝挑眉，总算露出一分惊讶。良久，方轻笑出声：“朕早猜到他不会选明经。不过，二十七岁就去考进士，他倒是有自信。”
据不完全统计，先帝ຓ在位十三年间，因直言上疏而被他打死的大臣凡三十七人，其中ณ五品以上的二十五人；被罢官的有七十九人，被贬谪的上百人，可谓壮哉。
先帝便是这个例外。
她眼眶倏地红了。
“傻姑娘。”他抚上她的脸颊，吻上她殷红的唇，“你是朕明媒正娶ດ的妻子，朕怎么会这么เ委屈你？”
邢ฦ才人身孕已有七个月，此刻大腹便便，脸颊圆润，整个ฐ人都变了样子。可顾云羡却从那臃肿的脸颊上看到เ将为ฦ人母的喜悦，那种强烈的幸福感将她的五官染上一层光彩，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顾云羡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来人一眼，微笑起来：“邢才人。”
“没什么เ不敢的。阿苓你服侍陛下的日子最长，本就该有高一些的位置，就算我不说，陛下也该想到了。其实从前也真不像话，薄氏明明是永嘉元年才入宫的，又不似尹令仪有诞育皇子之功，竟也能ม踩在你头上，我看了都替你不平。”
叶才人愣了愣：“臣妾不敢。”
原本有人想到他从前对薄氏的恩宠，还以为今日会网开一面。可如今看来，前一阵的事情当真是让他厌弃了薄氏，降位并不是一时兴起。
连吕川都这么เ说了，事情再没有悬念。更要紧ู的是，皇帝这会儿这么เ问，就表明他相信了阿木的供词，判ศ定薄氏有罪了。
真是执着啊。
“那你要怎么谢朕？”
她却低下头，并不回答。
皇帝微微一愣，松开了她：“你哭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众人在晨省时齐聚长乐宫。本以为今日又是隔着门磕个ฐ头便算完了，谁知道柳尚宫竟含笑对她们道：“太后今日身子好些了，请诸位娘娘入殿用茶。”
此事传出，诧异者不知凡几。邢氏因性子柔懦，一贯不怎么得陛下宠爱，若不是运气太好怀了这个孩子，恐怕根本没什么人会去注意她。在有孕之前，她不过是从六品的宝林，之后先是晋为琼章，然后再晋为ฦ柔华，怀孕期间连升两ä次已๐是破例，如今竟又升了一次。之前便罢了，考虑到那ว会儿宫中祸ຖ事频๗，陛下此举也可以说是转一下注意力，可如今是为ฦ了什么？
“比起这个ฐ，小姐是不是更应该担忧一下另一件事？”阿瓷忍不住道。
“我不是担心这个。”顾云羡道，“我只是害怕她不信我、将我赶走，那ว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เ办了……”
这个吕川自然知道。顾云羡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十三岁那年随家人一并入宫参拜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却意外投了皇后的眼缘，喜欢得不得了，就此留在宫中。十五岁时由皇后做主嫁给了太子殿下为太子妃，成为ฦ她最疼爱的媳妇，一直到三个月前。
顾ุ云羡见他不出声，仿佛怕他不答应一般，又道：“大人想必也知道，我在服侍陛下之前，曾在长乐宫伺候了两ä年太后，对她的饮食起居一应都是熟悉的。让我去服侍她老人家，一定不会出什么เ岔子！还请大人代为叩请陛下！”
但事实上，她入宫还不足两年。顾ุ云羡明白，她会这般恨自己้无非是因为这位薄氏心气太高，嘴上说着身为妃嫔是莫大的荣幸，心中却视妾侍的身份为一大痛，连带着也对顾云羡这个ฐ主ว母恨得咬牙切齿。她知道她的心理，所以适才故意用那样的眼神去激怒她。
薄美人心头一堵，立刻将事前贞婕妤的吩咐抛到一边，满脸怜悯地看着她：“看到娘娘您如今这个样子，臣妾都要心软了。臣妾还记得当初ม朝云殿大选，您一身华服、端坐堂上，轻描淡写便决定所有女子的命运，那ว时是何等尊贵？怎么เ如今会变成这样了呢？您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啊？”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极软，却带着说不出的畅快怨毒，仿佛多年的恶气都出了一般。
诡异的是，她不像一般困于梦魇的人那ว么糊涂，反而十分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清楚地记得昏倒前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去了。
那个庇护了她这么多年的太后离开了。
从此以后，她在这宫中再没有一个ฐ亲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一瞬间只想永远留แ在梦境中ณ，不要出去算了。
“邢妹妹，你帮我摘一下那边的梅花可好？”
她如被雷击，猛地回头，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梅园忽然出现了一大拨女子。早已死去的薄瑾柔唇畔含笑，指着某处的梅花对邢绾笑道。
而另一个自己就站在邢ฦ绾身后，默然无语。
“不要去……停下……”
她不自觉地喊道，可声音散入风中，立刻被吹散，没有一个ฐ人听到เ。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邢绾朝薄瑾柔指的方向走去，看着薄瑾柔轻描淡写地伸手，看着另一个自己扑在邢绾身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摔倒在地。
邢绾雪白的襦裙ำ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这是，上一世的事情。
那一回，她便是这样被薄瑾柔陷害，杀死了邢绾的孩子。
四周忽然狂风大作，她被吹得摇摇欲坠，等再次睁眼时，却现她已๐离开梅园，置身于贞婕妤的成安殿。
“我让你把顾ุ氏谋害邢ฦ柔华腹中骨肉的事透漏给太后知道，你办得如何了？”是景馥姝柔如清风的声音。
“臣妾已安排好了，想来再过半个时辰，那边就该知道了。”叶苓道，顿了顿又问，“可是臣妾有些不懂，我们即使让太后知晓此事，又能如何呢？太后是顾氏的姑母，难道不会护着她么เ？”
景馥姝唇畔带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当陛下为何费尽心思瞒着太后此事？还不是怕她知道，她的宝贝侄女又害死了她的孙子，会忍不住急怒攻心，损伤凤体。”
叶苓眼睛睁大，似乎猜到เ了什么，但不敢相信，“所以……”
“所以我们偏要让她知道。”景馥姝å微笑道，“顾云羡接连犯下这样的大罪，即使太后有心，也不能ม包庇她了。更何况，太后早就对她失望。陛下顾及旧情，一直不忍下杀手。但如果，太后因为顾云羡的过错而有什么差池，你说陛下还忍得了么？”
叶苓倒抽一口冷气，“娘娘，您的意思是……”
“本宫没什么意思。”景馥姝淡淡道，“后面的事情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好好看着便是。”
叶苓默然，许久低声道，“臣妾明白了。”
顾云羡的心仿佛坠入冰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寒意。
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她们全部的计划ฐ。除掉邢绾的孩子，栽赃她谋害皇裔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后面的部分才是关键。
上一世，太后到底是怎么เ死的？她被关在静生阁，看守她的人告诉她，太后得知她害得邢柔华小产而急怒攻心，于是便以为她是被她气死的。
但如果，太后是被人暗中谋害……而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前后联系下来，只会如她一般以为ฦ，太后是因气极而病情加重，就此不治。
她也许，错误地怪罪了自己那么久ื。
她想走过去抓住那两个女人的领口质问她们，想和她们拼命。太炙热的恨意让她忘记了这不过是个梦，忘记了她们根本看不到她。
四周的景物越来越淡，她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把她往后扯，不容抗拒……
她猛地睁开眼睛。
头顶ะ是雪青色床帏，上面绣着祥云纹络，一个鎏金熏球悬在上方，袅袅地散出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