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不用换？”皇帝看着她，挑眉。
“陛下。”贞婕妤忽然起身，面朝上座拜倒，“正如姜姐姐所说，臣妾的封号是太后所赐，陛下若改了，容易引起非议。臣妾不愿因一己之ใ身，而让陛下为难。况且，臣妾并不觉得这个ฐ封号有什么不好。”
留在他身边，以什么身份呢？
她的心猛地下沉。
“没有。”顾云羡道，“她只是让我为她报仇，别的什么都没说。但，阿云有怀疑ທ的人。”
柳色有好一阵说不出话来，不由á深吸了口气，“那ว她……可有说，是谁害的她？”
帝置之不理。
三月二十九，三位官员联名上疏，指责废后顾ุ氏不祥，冲撞太后，宜打入冷宫，永不赦出。
“你在心里腹诽朕什么เ？”他凑近她。
该死的，这人到เ底要拿那ว件事调侃她几次啊！
事情在三月二十五那ว天的早朝上，生了变故。
一边倒的情形一贯没什么看点，到最后连顾ุ云羡都懒โ得打听前朝的进展，安心地在长安殿抄经、煮ุ茶，过得十分悠闲。
皇帝沉默不语，姜ä贵姬冷笑道：“你现在自然否认了！这宫饼是你送来的，不是你下的药，难道是我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她对这个ฐ状况早有预ไ料é，只作茫然不知的模样：“臣妾不知！陛下说这宫饼里有堕胎的郁๗金和红花，可臣妾连那ว两样东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抬头，却见他凝视着她，一脸似笑非笑：“朕记得，上回在颐๖湘殿，你跟朕说你会去梅园是为了替母后折梅花？”
“后宫是非……”他轻笑，“说起来，有件事朕早想问你了。”
太后愕然地看向她，她仿如未觉，反而起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个ฐ头：“此事涉及皇裔，臣妾本不该置喙。只是臣妾也被牵涉แ其中ณ，就不能不关心一下。臣妾觉得，贞婕妤深受陛下宠爱，邢ฦ才人又与她一贯亲厚，她没有理由去谋害邢才人腹中之ใ子。”
她猛地明白过来，抢在太后再度开口之前道：“陛下说得是，臣妾也觉得，不能ม单凭薄氏的一面之词。”
阿瓷给她奉上一盏茶，轻声道：“小姐已经抄了两ä个时辰了，晚膳都不曾用，还是歇歇吧。”
制止了宫人通传，他慢慢走到东殿外，却见顾ุ云羡端坐案前，正专注地抄着什么。
他只觉得怒火如被大雨淋过一般，熄得迅，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怜惜。仿佛这一刻他才现，其实面前这个女人与旁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尚在愣，又听到她继续道：“妾为弃妇，不敢再求夫君垂怜。”
皇帝闻言不语，良久笑了笑，却未达眼眸：“云娘如今很是守礼。”
“今日她扶我去见众人，口口声声都拘谨得很。我想起从前她当我媳妇、承欢膝下的事情，一时伤感，就让她别ี叫我太后，像以前那么叫。”太后道，“结果她不肯。我当时有些恼，给了她脸色看，不过现在想想，她也无可厚非。都已经是这样的身份，怎么还敢做这样出格的事情？”
顾云羡淡淡看她一眼：“没事。”语气无波无澜，“时候也不早了，淑仪娘娘还请回吧。”
沈淑仪一脸尴尬，看着顾ุ云羡试探道：“姐姐你没事吧？”
她终是无奈开口：“臣妾废后之身，余生只求服侍太后终老，再不敢有所奢求。陛下……陛下何苦还要为难臣妾？”
他但笑不语。
顾云羡转头看向她，语气淡淡：“我若想害她，何必还要接住她？”
她会这么เ激动是自然，当时她就站在顾云羡身后，吕川ษ也看到了，如今顾云羡这么说，不就是在指控她推了她么เ！
他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敲在她心上，仿佛拷打。她想起那一日在长乐宫，自己出嫁前夕，太后拉着她的手温柔叮嘱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太子就交给你了。他性子古怪，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要好好提点照ั顾他。”她羞得脸颊通红，却捏着衣摆用低如蚊蝇的声音坚定道：“阿云一定不负太后所托！”
深吸口气，他看着一脸呆滞的她：“臣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责备娘娘，只是想让您想清楚，这几年您到底还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吗？您的所作所为ฦ，最辜负的不是陛下，而是您自己！臣希望至少在最后那刻๑，可以看到เ臣从前尊敬的太子妃殿下。”
然而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在人群里扫了一遍，最终落在顾云羡身上，“朕先送阿姝回成安殿。”
她不知他为何跟她解释这么เ一句，只能微一颔，“臣妾明白。恭送陛下。”
傍晚的时候，庄令仪在顾云羡的含章殿用茶。新烹的“紫笋”清香四溢，顾ุ云羡看着杯中的茶汤，忽然想起，她第一次给那个ฐ人烹的茶，就是紫ใ笋。
“也不知成安殿那边是什么เ情况。”庄令仪忽然道，“今日阿杭闹脾ຆ气，臣妾便没跟着去马场，谁承想竟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确实是一场好戏。”顾ุ云羡冷声道，“宁王进献的千里马竟会狂，还那么巧摔了贞婕妤。”
庄令仪听出她的弦外之ใ音，道：“姐姐是怀疑，这回千里马突然受惊狂，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自然。”顾云羡道，“看今下午陛下和贞婕妤之间的形容，恐怕这回坠马，还牵引出了什么เ旧事。”
“牵引出旧事？”庄令仪蹙眉，“什么旧事？”
“自然是景馥姝和陛下的旧事。”
庄令仪眉头蹙得更紧。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奇，陛下当初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景馥姝。”顾云羡道，“我总觉得，不会是在景馥姝成为她弟妹之ใ后。”
她别过眼，看向窗外瑰丽ษ无比的晚霞。如此绚烂，却终会消散。
如同她曾经可笑无比的真心。
顾云羡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景馥姝å这个ฐ名字时，刚成为ฦ太子妃不到เ一年。
阿瓷犹犹豫豫地跟她说了从椒房殿交好宫女那ว里听来的传闻：太子殿下有几次入宫参拜皇后娘娘，碰上了周王妃。
“周王体弱多病，入宫参拜向来都很少去，一直是周王妃代为前往，两ä个人会碰上也不稀奇。但奴婢听说，他们两人言语间十分自然，彷如旧识。王妃妙语连珠，还把太子殿下逗笑了呢！”
她当时愣了愣，强自镇定道：“不会的，殿下是识礼之人，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事。他只是……关心弟弟，所以跟弟妹多聊了两句而已。你不要跟人乱传。”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实在明白，她的夫君真算不上什么识礼ึ之人。
阿瓷应了，正想退下，却又被她唤住。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เ自家小姐慢慢问道：“那个ฐ周王妃，她叫什么？”
“王妃姓景，闺名馥姝å。”
景馥姝。
因为周王体弱多病，陛下和皇后免了他的晨昏定省，顾ุ云羡也就难得见到这个小叔子一次，对他那位新娶ດ的王妃更是不熟。平时妯娌间的你来我往也极少有人提起她，是以她对这个ฐ弟妹根本不曾上过心。
她没想到第一次记住她的名字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一个月后，顾云羡隔着皇宫白玉桥畔的碧色柳丝与她相见。
当时景馥姝å和姬洵并肩立在灼蕖池畔ึ，一壁赏景一壁说着什么。顾ุ云羡站得远，只看得到姬洵唇畔愉悦的微笑，印象中只有在新า婚那段日子，他才这么เ对她笑过。
她还在出神，景馥姝却忽然回头，正对上她恍惚的脸。仿佛什么เ期待已久的事情生了一般，她黛眉微挑，眼中ณ荡漾着凉凉的讥讽，以及怜悯。
姬洵也现了她，有些惊讶：“你怎么เ过来了？”看向她空荡荡的身后，“跟着你的人呢？”
她也很想问问他，跟着他们的人呢，去哪里了？唇瓣颤了颤，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景馥姝上前，福了福身子，声如黄莺：“臣妾参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大安。”
她看着她，艰难道：“可。”
那ว时候姬洵虽然不怎么喜欢她，待她却还算温和：“今日风大，你穿这么少还是别在外面闲逛了，早点回去吧。”
她闻言略一沉默：“殿下不与臣妾一起回去？”
“孤还有事，晚点会去母后那ว里找你。”说完，他便领着他的弟妹离去，留แ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呆立原地，站成偶人。
顾云羡与景馥姝的第一次见面，以她的溃不成军收场，而景馥姝当时讥讽怜悯的眼神从此留在她记忆中，无法抹去。
当时她不明白，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姬洵为ฦ何会不顾ุ礼法地亲近她。越想不通就越难过，最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但那时候心里好歹有一个ฐ安慰，就算他再喜欢她，到เ底是不可能纳她的。他是储君，如今陛下年事已高，眼看他就要继承大统，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来。
如今想来，简直天真得可笑。
庄令仪顾云羡说完那ว句话就怔怔出神，试探地唤了声：“姐姐？”
顾ุ云羡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瞧我，竟把你给冷落在这儿了。”
“姐姐刚才想到เ了什么เ？”
“一些从前的事情。”顾ุ云羡道，“当时觉得难过，如今却也觉得没什么了。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如今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ๆ地爱慕着夫君、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的女人，她收起了一腔痴情，换上了满腹算计。
这是她和景馥姝的战争。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