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昭仪的视线在顾云羡的小腹上停了一瞬,转头去向皇帝。
难道,她真的……
抬头看看两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侍女,她微微一笑,声音里有隐隐的轻松,“这样也好。”
“是啊。他很生气。”她低声道,“他已经很久没对我生过这么เ大气了。”
雪花大片大片,鹅毛一般,漫天飞舞。积雪覆盖的茂山正如皇帝当初所说,一草一木都有如冰雕,美不胜收。
第二日一早ຉ醒来,顾云羡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เ了茂山的大雪。
大概ฐ陛下也还记得这些往事吧,所以他对景馥姝到เ底没有像对待薄瑾柔那般狠绝。
不管最后的下场如何,她确实曾经令所有人艳羡不已๐。
景馥姝沉默片刻๑,“与他无关,全是臣妾一人所为ฦ。”
顾云羡心头一跳,直觉自己้很快要听到了不得的内容。
还是身为当事人的柔婉仪先犹豫着问了出来,“可是陛下……不是说泼水的宦官,是那ว个被赐死的阿木吗?”
今日所有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如皇帝ຓ这一句话造成的震惊大。六宫嫔妃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皇帝回头。
顾云羡一惊,“陛下!”
低下头,她装出一个羞涩的神情,“陛下怎么突然提这个……这种事情,臣妾又不能ม决定……”
但那又如何?未来的日子还早ຉ着,到时候再说吧。如今的她,一点也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定美人果然不愧顾云羡对她心机深沉的判断,这种时候居然还保持了冷静的思考,镇定道:“臣妾自然知道身份不可靠,然而陛下的宠爱也一样不可靠。”
见定美人不语,顾云羡轻轻叹口气,“其实阿苓你只需要想想,本宫连那种事情都知道了,还会扳不倒景馥姝吗?我找你,除了希望能更有把握之外,也是在给你一个ฐ弃暗投明的机会。你可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嘲讽一笑,“至于沈竹央、姜月嫦这些人,她们拿什么跟我拼?身份吗?我相信阿苓你看了本宫的例子,不会不明白在这后宫里,身份这种东西有多不可靠。今日还高高在上,没准明日就跌入尘埃,什么都不是了。”
顾ุ云羡曾在泠充媛身上也看过这样的眼神。然而泠充媛的眼神要比她多出三分冷漠,不如她从容。
她的目光平和而恬淡,没有一丝一毫的*โ*,抑或渴求。
顾云羡还记得,自己้被废了之ใ后,也曾有人提议过赶她去修道,却被景馥姝å给阻止了。
然而百姓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修道的皇室中人并非全都是自愿的。天家向来如此,注重颜面,偶尔有宗室犯了错也不好明着惩戒,便将他们打到这里来。譬如当年中宗皇帝的妹妹繁阳长公主就曾被罚于此地修道,为贞淑皇后祈福。
“十一年。”顾云羡重复道,“真是够久ื了。”
定美人唇边笑意淡了一点,“回娘娘,臣妾是麟庆二十一年到เ陛□边的,过了今年就整整十一年了。”
她原本是侧对着他,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头吹得散乱,她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去抚弄头。
她穿着一件大红貂毛滚边的斗篷,他从未见她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忍不住眼前一亮。
他又提到那顿饭了,顾云羡一阵无力,不愿去想象当崔朔知道他们费心改良青精饭是为ฦ了她时,会是什么เ表情。
“听听,这口气真是深明大义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为朕考虑呢!”皇帝ຓ笑,“但实际上,这人小气得紧,朕来了这么久,连杯酒都不愿意请朕喝。你可别忘了,朕前不久ื还请你吃过一顿饭呐!”
该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实力了。
她此前费心争取了她这么多次,她却总是反复无常。既然如此,她也无需对她太过忍让。
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擅自揣测上意本就是僭越,更何况他还揣测错了。生不下孩子对一个宫嫔来说有多可怕,他这个ฐ太医再清楚不过。顾ุ云羡没有主ว动提这件事,他却冒冒失失地说了,简直……
他为官多年,一贯板直刚正,孤僻自傲,从未如此失态的时候,今日算是头一遭。
阮琼章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从前为ฦ何那ว般招贞贵姬的忌讳。
“尤其是今日穿了一个颜色的衣裳,若不看容貌,真是要认错了!”明充仪懒โ懒道。
“怎么,你不喜欢?”见她不答,他挑眉问道。
方才一路都冷若冰霜,转头却送她这样的礼ึ物,这转变也太大了,让人不知如何去应对。
良久,珠帘后传来顾云羡平静的声音:“小时候曾跟家中长辈学习指间技法,后来便一直是自己琢磨。”
他神情自若,眉宇间一派磊落坦荡。他就这么当着陛下的面直接开口相询,虽有些唐突,却更显其心无杂念。
脑中ณ想起放榜ึ那一日,她站在洛成阁上,看着他一身绿袍,朝自己一揖行礼。那时候她觉得他与身边的人是那ว样格格不入,仿佛极乐่梵境里的一管翠竹,根本不该待在这污浊的尘世。
与旁人不同的是,他的悲伤是平静的,缓慢的。仿佛是沉浸ฤ在这种情绪里太久ื,已๐经将它化作了血肉,成为身体的一部ຖ分。
急于岔开话题,她心一横,凑上去靠在他怀中ณ,柔声道:“或者是老天爷觉得,陛下如今待臣妾太好了,不能ม什么เ好事都让臣妾占尽了,这才让臣妾在别的方面多受些苦楚。”
可一想到她会这般痛苦的原因,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被人知晓。
“陛下……和你一起给我下套?”景馥姝此刻的面色才是真正的惨白如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云羡。
景馥姝å被带得上身前倾,两个ฐ人几乎面面相触。顾云羡用一种满怀快意的口吻说道:“其实陛下心里早就开始怀疑你了!这回如芳华住到合袭宫,不仅是我给你下的套,恐怕陛下暗地里,也在注意你的反应!你倒真不辜负我们,这么快就出手了。”
一旁้的宫娥闻言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似有什么เ话要说。
明充仪挑眉,“那也就是说,这道加了甘草的红焖鲤鱼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๑意为ฦ之?”顿了顿ู,“那这下毒的人选的法子倒是巧妙。银针ฤ试不出食物相克产生的毒,也就难以现菜里有问题。”
“果然是她。”顾云羡一笑,“当初薄瑾柔入宫初封也不过是琼章,这位小薄氏的风头,可比她姐姐还要厉害。”
“回娘娘,是薄芳华。”采葭道。
煜都顾氏,太后的母家,也是,顾ุ云羡的母家。
这是见惯大世面的人才有的气度。
顾云羡笑而不语。
皇帝一哂,“朕看她是防着你,怕你抢了她的权。”
她愉快地点头,表示成交。
他眸中ณ笑意深深,“好,是朕非要出去玩,你是被我拖下水的,行了吧?”
正思考间,却见众舞姬ภ动作一变,当中一名舞姬ภ款款而起,轻启檀口,开始曼声歌唱。
顾云羡从前在宫外,亦曾见过西域舞姬作拓枝舞,此刻也不觉得多么เ新า奇。只是她记得“拓枝舞”原是习惯单人表演的,这八名舞姬竟把它变成了群舞,配合默契却又不失个人的魅力,倒是新鲜有趣。
皇帝扫完手里的内容,拈起紫毫蘸了一笔朱砂,写完批示之ใ后,方将它扔到了一旁้,“行。今日不看了。”
毓昭仪展颜一笑,“让臣妾服侍陛下喝药。”
皇帝哪用得着她伺候,接过玉碗正要喝掉,却听到外面的声音。
眉头忍不住蹙起,“吕川ษ,怎么回事?”
吕川出去看了之后,一脸为难地回来禀告,“是修仪娘娘。她一定要面见陛下,说有事情要请陛下做主ว。”
皇帝ຓ思忖一瞬,“让她进来吧。”
明修仪一进入殿内便跪下了,俏脸微粉,双眸含泪,“臣妾叩求陛下,为臣妾做主!”
毓昭仪轻斥道:“月娘你有什么เ事情不能过几天再说吗?如今陛下尚在病中,你……”
“无妨。”皇帝道,“竹央你让她说下去。”
毓昭仪无奈。
“今日,臣妾在外面碰上了元充仪。她口口声声说怨恨臣妾,还说……还说要对臣妾的孩子不利!”明修仪以手掩面,哭得伤心,“陛下,臣妾已经被她害掉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这一个!”
从“元充仪”三个ฐ字一出来,吕川就胆战心惊地去看皇帝的表情,生怕他再次怒、伤到เ自己้的身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皇帝ຓ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这么一想,他才恍然觉,除了事当天陛下气得不轻以外,之后的时间他的情绪一直都很镇定。
“既然如此,你避开她就是了。”见明修仪哭得差不多了,皇帝淡淡开口。
明修仪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你们两ä人关系不好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必今日来找朕说这个ฐ?”皇帝ຓ道,“她现在连朕都不放在眼里,对你说几句难听的,又有什么奇怪?不过朕相信,只要月娘你不先去招惹她,她是不会主动跟你过不去的。”
明修仪怎么เ也没料到เ皇帝居然是这个反应,跪在那里哑口无言。
“行了,你回吧。朕烦得很。”皇帝轻描淡写地下逐客令,“你要实在不放心,朕再给你多派几个人伺候。但不要再让朕听到เ你和顾氏又起了什么争执。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