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又凑到宁舞鹤身旁低声说：“不是说是个馆子吗？怎么要砸这里？别管什么仇怨，这砸乞丐的粥场就是个ฐ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下流勾当啊，我们可万万不做不得的。”
另外有老成的人呵斥道：“瞎说什么呢，听舞鹤说完了再说！”
何鸣说：“什么二哥，早被三叔出族了，本来我们行四行五的，现在都直接跳前了一位。虽说父亲母亲一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三叔现在膝下又没有子嗣……哎，反正木已๐成舟了，他现在每逢心情不爽快了就一定要来府墙外骂街，还就是不接受府里的帮助，怎么เ看都彻底反目成仇了。这些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亏得你今天巴๒巴把我带来这里！”
何默说：“算了，我哪一天不被母亲教训？你不觉得有趣吗？嘿，这是我们的二哥啊！”
“皆不善。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与不恭，君子不由á也。’1”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แ与道。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恶人之朝，不与恶人言；柳下惠不羞污君，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孰善乎？”
结果何氏还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不是母亲让的吗？老爷不知道？”
徐佩东的第一个反应是去问何氏。
老夫人淡淡说：“这就是你这几天想要跟我说的话？”
“我想和大婶婶一起管家。”徐善然并不转弯，说得简单直白，“不需要太多，叫我管一些小地方就足够了。”
徐善然听罢，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不再出声。
一路上并无多少多少人声，绿鹦刚刚和红鹉吵过，揣着一肚子的心事，虽明白姑娘再是精明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里就知晓了这些事情，但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些惴惴，等到เ最后，还在路上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徐善然。
等到她长大了，碰到เ了那么多事情，才终于明白有时候事情真的不能这样看。
她甚至像很多人一样，觉得母亲失于懦弱，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对着这婆婆身旁的得意人，何氏从来不敢拿大，连忙笑着应了，便携徐善然，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里头走去。
站在廊柱后的朱嬷嬷看了片刻，心里有了底，便带着微笑自后边走出来，向和何氏行礼说：“四太太并五姑娘回来了，老夫人从上午开始就打人来问了几回，就盼着早些时候见到你们呢。”
听见不用一起去，竹实又缩回被子，应了声“姐姐放心”。
绿鹦说：“你下来干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姑娘这里才是顶顶重要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守好了门。”
这一串ธ话下来，何氏竟有点被问住，一下子没能回答上来。
徐善然：“那娘亲打算从哪里开始布施？持续多久？由谁来统共管理？”她顿了顿，又说，“我之前听爹爹说过些道理，仿佛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若我们日日布施，会不会反害了某些人？”
那ว时候她还小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徐善然想。她知道自己小时候得过一次癔症，但并没有关于生病的任何记忆，只在后来的日子里从娘亲身旁้的桂妈妈口中听过只言片语的笑言，说是娘亲当时为了她什么都顾不上，她看了自家的太太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太会拍桌子大声骂人；又说娘亲在那段时间真个ฐ是求神拜佛，这边刚请了一尊救苦救难菩萨，那边赶紧再迎一位玉清元始天尊……
现在想想，她们没有跟她到林府，真是一件值得多多烧香的好事情。
在她出阁之前66续续都走了。有做错了事被撵的，也有大了老了被家人接走婚嫁供养的。
咦？任成林以为应当是没有的：“那为什么เ不告诉我让我特意去注意……？”
“我现在不过纤纤弱质，若真出了事，可叫谁来保护哥哥你？”徐善然笑道。
这话太过俏皮，任成林一听也笑了，笑过之后再接话都轻松许多：“哪能ม叫妹妹你来保护我！不过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收集消息，岂不是没什么用处？”
“谁说没有用处？”徐善然说。
“——嗯？”任成林一边应一边想是不是自己的脑แ子真的太不好用了，怎么在才七岁的妹妹面前总是跟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一样什么都要对方แ说清楚了自己才明白……应该也不会啊？他困扰地想，在外头他也做得不错的吧？那些人不都说他“看着就不像个孩子”吗，果然是义父才高八斗，所以女儿也博闻强识吧？
“最近两天在粥棚前排队的乞丐是不是多了些？”徐善然问。
这是自己经手的事，倒不用多想，任成林直接回答：“多了些，一天一点看起来还不明显，但过个几天猛地一看，就好像多了十分之ใ一。”再加上人可能看错，东西的减少却不会骗人，这两日里点着库中的粮食，一天里用的也确实比以前多了。
那蓝色的小册子是米粮消耗与消เ息的集合本，徐善然从头翻到了尾，许多事已๐经心中有数，现在只随口说了一件：“看这样子，大灾要起了。”
任成林猛地瞪圆眼睛。
徐善然又解释：“京中繁华，别家人虽不像我们这样长期施粥，但京中不拘酒店饭庄总有许多剩ທ下的饭菜，大户人家要倒的东西也多，许多乞丐其实都有常去抢食的地方，我们这里的一碗薄粥大多是给那些小乞儿或者残病没有体力的老乞丐吃的，这些人实际上并不多，突然的增加智能说明有外地或者周边的乞丐涌了进来。灾年的先兆是什么？便是米价上涨，那些维系在吃个半饱与饿死之间的农人先破产，卖儿卖女或者直接沦为路边乞丐……”
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想到很多年后自己在林世宣那边看到เ的邸报，那时候京中还歌舞升平，但受灾的地方多是饿殍满地，易子而食也不鲜见：“其实也不独是从这里分析，这几年里每一年哪个地方没有些灾难？只要多看两页ษ书，这随口一诌，十有**是诌得准的。”算是为自己那ว颇有些惊悚的结论做了个描补。
只要多看些书就明白了吗？可他怎么听着觉得跟路边算命的道士那铁口直断一样的神仙？
任成林半信半疑，不过他毕竟只有十一二上头，到底也觉得很可能是自己读书少的关系，颇觉自卑局促，忙放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妹妹，今日有个泼才跑到เ我那边去，也不知胡沁些什么东西。”将宁舞鹤的事情并那些话删删ฤ减减，含含混混地给说了。说完之ใ后，他本以为徐善然定要告诉他这是不知哪里跑来的狂徒，没想到只看见对方哂笑一声。
“妹妹还真认识这个ฐ人？”任成林吃惊问。
“算是我的表哥，只被出了族。”徐善然简单说。
这年头真个ฐ是人无宗族不能立的，一个人背井离乡去新的地方居住，难免被本地的宗族欺负排挤；何况是被出了族的——这要是说出去，哪怕混帮派也没人要，混帮派的你也还要和自己้兄弟磕唠嗑唠自家祖上有哪个ฐ将军哪个先生呢。
总之任成林对宁舞鹤的印象一跌再跌，都跌进谷底里了，忍不住说：“这等狂悖之徒以后若再来找妹妹，妹妹只管跟我说，我必带人打断他的腿塞住他的嘴，叫他不敢再来惹事。”
徐善然又是一笑。
跟着，她颇有些意味地说：“总有些人啊，好言说着他掉头就跑，你踢他两脚๐，他倒跟你犟上了。”
该说的话到这边都差不多说完了。
虽说两ä个孩子都不大，但到底是义兄妹，做义兄的不好在自家妹妹院中ณ呆太久，因而再喝了两ä口茶后，任成林便先行离去；徐善然与绿鹦也准备前往何氏的院子，只没想到刚ธ走到门口，老夫人院中的丫头就来请，说是晚饭老夫人找五姑娘作陪，何氏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五姑娘只管往老夫人院子去便好。
真是怕什么เ就来什么，在旁边听的绿鹦听完脸都白掉了。
徐善然却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模样，那丫头来请，徐善然也就稍一点头，叫绿鹦给了个小荷包，便和那丫头直往老夫人的院中走去。
一路上，绿鹦给徐善然使了好多眼色，心想着事情既然了，先派个ฐ丫头去叫三太太来救命也好。没想到这些眼色全抛给了瞎子看，一路上徐善然就没有丁点儿这样的想法举动。
一直等三人都到了老夫人的院落门口，那一路上神色惨白身躯颤抖到เ连带路的小丫头都看了好几眼的绿鹦突地又镇定下来了，也不再做旁้的举ะ动，只静静跟在徐善然身后，倒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从不及居到老夫人的院落是一段距离，从院落门口到เ正厅里又是一段距离。
等徐善然带着绿鹦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朱嬷嬷上前来请徐善然进去，却同时叫旁边的小丫ฑ头：“里头自有服侍的，把你绿鹦姐姐也带下去休息。”
那ว小丫头脆生生应了，就对绿鹦说：“绿鹦姐姐，跟我走吧！”
绿鹦眼见着走出来的朱嬷嬷脸上不带一丝笑，又一来就要分开自己和姑娘，本来恢复些血色的脸又是一白，不过这一回，她并没有再失态，只对徐善然屈屈膝：“我先下去休息了，姑娘安心，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声。”
徐善然不过“嗯”了一声，朱嬷嬷却有些侧目：小丫ฑ头在这个时候表衷心吗？
厅前的一点小事很快过去，绿鹦被带走，徐善然则ท和朱嬷嬷一起走进正厅，不过刚一进入，在她后边半步的朱嬷嬷就正厅中的门合上，坐在主ว位的老夫人将桌上的杯子“啪”一声砸碎在徐善然脚边：
“红鹉什么事情都和我说了！”1314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