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问曾布这些“变法”实于家，在倒完苦水之后，心里舒坦了些，又把思绪集中在各自的职责上，按照王安石定下的基调，出谋划策。
学者和宰相原是极难融合为体的。学者崇尚“心游万切，精骛八极”，以天马行空的神思探索无边无涯的学问。宰相崇尚“纵横捭阖，樽俎折冲”，以神才鬼智的机敏，处理人世间庸人庸众庸言庸行和诡人诡众诡言诡行盘根错节所交织的苦结与仇结，化解或加剧ຕ人世间的冲突。今晚，王安石在曾布吕嘉问委屈的诉说中，虽然经受了强烈的感情震动，消解了心中因“市易违法案”“沮害市易案”对吕嘉问曾布的不满和误解，但其学者头脑仍未完全让给宰相的肉身。他心目中的皇帝，还是年前因“变法”出现高嘲而欢欣鼓舞的皇帝；他眼中的朝廷，还是年前因“熙河开边”“梅山之捷”而歌舞相庆的朝廷；他印象中的京都仓凛，还是年前三司夸耀的“充实溢满”。所以，他此刻所设想的“顺ิ应上天示警”之策，仍然是“变法”义แ理的充实和更新า，仍在急行躁进地追寻美轮美奂的蓝图。
苏轼感激，时不知所措。
贤惠公主嗔怪道：“自然，子瞻春秋鼎盛，脚板硬朗，步行千里，脚下打不了几个血泡。可任妈年高，孩子幼小，季璋产后虚弱，迨儿尚在襁袍之中ณ，也要与子瞻起步量天下吗？今天，我和驸马至此，不是来为你送行，而是给任妈季璋送车来了。”
皇后歌唱：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太皇太后点头，赞赏地说：“王昌龄的从军行也是神品之作啊！”说罢，抚弦弹起相和歌平调曲。
雪，洁白无瑕，公平地对待着强者和弱者，喜者和愁者，得意者和失意者，并用雪水的寒冷和晶莹，洗涤着人们脸上心上的各色涂物。
腊ຘ月，阵罕见的大雪，从夜半时分漫天纷扬而落，覆掩了大地，覆掩了京都，覆掩了皇宫街巷酒楼ä妓院迎接元旦佳节的花灯彩带春联喜幛和满街满巷๕张贴的奔马图，覆掩了南御苑“射弓”的场地和半个月来几千工匠修建的彩楼看台跑道，也覆掩了董太师巷司马光的庭院和外城西冈苏轼的府邸。
苏轼情感易露，泪水纵横。
群臣寂然。
司马光在这突然的连续不断的攻击中，开始懵懂了好阵子。待韩绛蛮不讲理的几句胡说八道之后，他蓦地醒悟了：眼前的这场争论，根本不是学术争鸣，而是场朝廷谋杀，王安石只是碍于情面没有亲自出场罢了。他头脑昏昏，甚至怀疑ທ这场围攻的策划，是得到เ皇帝ຓ默许的。突然袭击，不宣而战，友情堕落，诡诈横行，老司马感到悲凉愤懑失望苦痛。此时，他已不想和这样些人在学术上费什么เ口舌了，只想表明自己้决不退让的态度。切是非曲直，让年轻的皇上去作决断ษ吧！于是，他愤慨悲论而语：“禀奏圣上。臣奉旨‘侍读’，尽其所知，供圣上监察，不敢有争鸣之举。窃见近年来些贤人能士，好为高奇之论，喜诵庄老之言，有读易未识卦爻，已๐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识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ฦ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臣反对高奇之论，就是担心这种高奇会致天下‘架巢而居’；臣反对偏激之行，就是担心这种行为会使黎庶‘钻木取火’。圣上，臣的看法仍然是：法者，治国之基石，法存而治，法堕而乱，何独西汉，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至今亦可存也。臣言之正误，全凭圣上裁决。”
对这种不得体的抬杠式的“争鸣”皇帝赵顼尤感惊讶和不快。为了宽慰遭受攻击的司马光，赵顼笑颜殷殷地对司马光说：“司马先生，你也可以争鸣啊！”
司马光摇头：“故而你有‘不合时宜’之结语。再读离马蚤而不知其真谛，愧对屈子颗光耀天宇之大心啊！”
司马康点头。
御史谏官和二府三司的官员们又次遭到了嘲弄。他们怒火中烧；从大内皇宫传出的消息原来是假的！定是王安石故意放出来，用以掩盖“均输法”的出笼。真是欺世骗人的卑鄙伎俩啊！
御街上的夜游，冷了，垮了。
王安石也站了起来，诚恳而语：“君实啊君实，你的胆子大点，你的心思活点，你的迂腐之ใ论就会少了”
司马光站了起来，双手摊：“介甫，介甫，天下有这样的理吗？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官府。‘不加赋税而国用足’，不过是设法阴夺民利ำ，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弘羊欺骗汉武帝之言，太史公司马迁以此讥笑汉武帝之不明。此论岂可以为实啊！”
入了雅座，桌上的川味酒肴已经摆好：文君酒，姜ä虾酒蟹排蒸栗子鸭姜辣黄河鲤獐巴鹿脯虚汁垂丝羊头炉烤莲子鸡香味盈室。苏轼苏辙陈慥章惇各据方落座，四个歌伎也各依住位客人陪坐在红木鼓形矮凳上。
陈慥苏轼苏辙走进酒楼，章惇已率领ๆ四个如花似玉的歌伎迎面扑来。苏轼苏辙看见章惇，大为ฦ意外，高兴异常。苏轼高呼其名，苏辙深深施礼。章惇大笑，手臂挥，四位歌伎，四张笑脸，四张甜嘴，“苏长公”“苏少公”地叫个不停，请安问好之后，左挽臂右揽腰，扯衣牵袖，搀扶前行。章惇开路，陈慥殿后，派风流。
皇帝ຓ赵顼ึ沉默了。司马光“拒而不出”的回答，立即轰毁了皇帝赵顼心中刚刚ธ筹画停当的“换马”方แ策。心头猛然浮起层无依无靠的孤独。司马光“怕掣介甫之肘而扰乱ກ‘变法’的忠君信友，也许是真诚的，但司马光把王安石与”变法“视为体的看法，不正是三年前那场水火难以同器争斗的重现吗？王安石不想用，司马光不能用，朕真的是走投无路了。他吁叹声，无可奈何地对韩维说：”卿日夜奔波于京都与洛阳之ใ间，辛苦了。司马光忠君信友之ใ心朕已知晓，卿安歇吧！“
无风的夜是如此宁静。
在前往庆寿宫的路上，贬逐王安石的决心不得不动摇了。“变法”不可逆转，王安石自然动不得。六年的“变法”已造就了这样个局面，进退不得！可灾荒造成的混乱，又将如何应对呢？
皇后默默地陪伴着丈夫。她看得清楚，王安石现时已成为官家心中搬不动推不开离不了扔不掉割不断的难题，也成为当前朝廷纷争的焦点。王安石的留任和离职，都将产生前所未有的混乱和震动。谁知道皇室和后宫又是如何看待王安石的呢？她望着神情忧郁的丈夫，悄悄地祝愿：但愿“重病卧床”的太皇太后千万别提及王安石这个ฐ名字和因这个名字而引起的任何话题。
庆寿宫。宫外静悄悄的，几辆华丽的车辇停在宫灯辉映的丹墀下。
赵顼举目看，有母亲皇太后的明黄锦缎飞凤车辇，姐姐贤惠公主的猩红锦缎流云车辇，弟弟岐王颢的蓝缎镶黄车辇，还有弟弟嘉王君页的蓝缎镶红车辇。皇室车辇毕至，种不祥之ใ感骤然袭来。他与皇后急步走上丹墀，情急中免了宫制ๆ，闯进庆寿宫。
庆寿宫几个当值的宫女，不及跪迎请安传禀，慌乱地望着皇帝皇后向太皇太后的寝室直奔而去。
太皇太后的寝室，灯火通明，气氛沉寂。皇太后和贤惠公主坐在太皇太后的床榻前，岐王颢嘉王君页垂手立于床尾。皇帝赵顼ึ闯进室内，不及向母亲皇太后请安，便跪倒在太皇太后的床前：“老祖宗，孙儿听得老祖宗圣躬欠安，失魂落魄。”
皇后也急忙跪在床前请安。
太皇太后倚枕而卧，她汗渍额头，口干唇燥，双目显赤，脸上似乎有些浮肿。望着匆忙赶来的皇帝皇后，她强作笑容，打趣道：“什么仙丹妙药都没有官家和皇后的请安灵验，看到你夫妻俩为我卧床而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这病全然好了。看来，这场病来得好，要不，咱们这祖孙三代哪能在个ฐ晚上聚在起呢？快，快扶我坐起来”
寝室内下子有了生气，皇族都应和着太皇太后的兴致轻松起来。贤惠公主小心翼翼地扶起太皇太后，皇太后急忙挪来被衾放在太皇太后的背后作依。
皇帝皇后借机向皇太后请安。岐王颢和嘉王君页急忙向皇帝皇后请安。贤惠公主也欲请安，被赵顼双手挽住，皇后借机向贤惠公主敛衽作拜。贤惠公主时慌乱，撞落了太皇太后床头几案上的册钱塘集，皇太后岐王颢嘉王君页都笑了。太皇太后也笑着为贤惠公主解窘说：“今夜家人相聚于后宫，原是不必拘礼的，可你们姐弟平时也难得晤，朝制君臣之礼ึ还是应当讲的。官家皇后，你们就受贤惠公主礼吧。”
贤惠公主急忙向皇帝ຓ皇后行了朝制大礼。
太皇太后已是五十八岁的老人，这几年虽然居住在僻静的庆寿宫，不再过问朝政，但“变法”的风风雨雨，政争的起起伏伏，皇帝的年轻浮躁，王安石的权势日隆，时刻๑都牵动着她的心。因朝制不准后宫预政，而且有皇太后居于她与皇帝的祖孙之间，她对朝政的关切，几乎都是在嘻嘻哈哈的谈笑中ณ曲折表达的。她原本是个性情开朗的女人，喜爱琴棋书画，通晓诗赋，尤善飞白。十八岁被仁宗皇帝册封为皇后，三十年的皇后生活，她具有自己独特的色彩。在仁宗朝“燕乐无度”的糜费中，她以“俭朴”治理后宫，以宫制为ฦ律治束估宠纵乐的妃嫔，使仁宗皇帝屡屡中辍而叹服。在仁宗朝奇巧花园纵欲无禁的享乐中，她于禁苑种谷亲茧，勤事稼穑，以“慈俭”赢得了朝臣的尊敬。仁宗皇帝驾崩后，她以皇太后之尊与英宗皇帝赵曙“权同处分军事”，在垂帘听政年中，决疑ທ信赖于群臣，决事多援于经史，使朝政“宫省肃然”。王安石“变法”以来，她不是个ฐ保守的女人，却有着个ฐ太皇太后关注江山社稷的忧患之心。她欣赏王安石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刚毅果敢的气概，却对王安石的孤傲执拗大事“征诛”偏狭少容疑虑于心。她希冀王安石能ม把自己的孙子塑造成为个锐意进取敢作敢为善谋勇断权逾秦皇威逾汉武的代帝王，却担心宰执窃权朋党暗生尾大不掉皇权旁落。她心中的忧郁๗太多太重了，又得不到痛快的排遣，积淤凝结，她日益走向衰老。在这“十月不雨”“上天示警”“流民涌入京都”的强烈刺激下，阵阵急火攻心，她终于病倒了。
卧病的三天中，她思索着六年来朝廷纷争不休的缘故，思索着天灾人祸交织的艰难局面，思索着未来把握不定的前景，思索着近臣们不断ษ带入后宫的不安讯息，思索着“变法”者内部已显端倪的倾轧，思索着“群臣唯介甫之言为是”的怪诞，思索着孙子年纪日长权威日微的异状。“朝政堪忧”，“现状堪忧”，“未来堪忧”的结语在她的心里彻夜地轰鸣。疏忽不得，大意不得，等待不得啊！她开始思索着开口的办法和时机。
这个时机终于在这个ฐ晚上来临了。这里不是延和殿福宁殿，可以不受朝制的约束。这里没有中枢重臣二府三司谏院御史台官吏，说话不必虑其深浅。此刻所言，乃病榻寄语，而且有皇太后皇后贤惠公主岐王颢嘉王君页在场，骨肉之情，亲而无疏，更易为赵顼听取。“”即使赵顼不听不从，当着皇室主要成员之面，她也算尽到了心，也就无愧于赵氏的列祖列宗了。
歇息片刻，气喘稍见平息，强打精神的太皇太后便自嘲自解地开始说话：“是老了，不中用了。这场病闹了三四天，自个儿也感到精神不济了。可有首诗总在我的头脑里回旋๙，真是首叫人难以忘却的好诗啊”
赵顼为宽慰老祖母，应景地请求：“恳乞老祖宗吟诗赐教，孙儿谢恩了。”
皇太后贤惠公主岐王颢嘉ล王君页也同声附和。太皇太后笑着说：“三年前官家射弓，那夜皇后在这庆寿宫里歌唱王昌龄的从军行祝贺，声情并茂，绕于彩梁，我心里高兴啊。可惜，现时病恙缠身，不能再为皇后抚弦伴奏了。”说罢，沉吟片刻๑，吟出首诗来：今年粳稻熟苦迟，庶见霜风来几时。
风霜来时雨如泻，把头出菌镰生衣。
眼枯泪尽雨不尽，忍见黄穗卧青泥；茅苫月陇上宿，天晴获稻随车归。
汗流肩赪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
卖牛纳税拆屋炊，虑浅不及明年饥。
官今要钱不要米，西北万里招羌儿。
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
太皇太后吟罢，寝室内默无声息。
这是驸马王诜镂版印刷的钱塘集中ณ的首诗，皇太后读过，皇帝赵顼读过，岐王颢嘉王君页ษ读过，贤惠公主读过多遍，而且已熟记于心。此时此地太皇太后突然带病吟出，其意何为ฦ啊？
种炽灼的焦虑随着诗吟飞落在贤惠公主的心头，她突然意识到，在天灾人祸导致的这场风暴中ณ，驸马王诜重干友情的善举ะ，却把苏轼送进了风暴的旋涡，也把自身与苏轼捆绑在起了。子瞻有难，驸马难逃；驸马有灾，子瞻将罪上加罪。慈爱的老祖母啊，你为ฦ什么偏偏要吟出苏子瞻这首诗作呢？
赵顼蓦然惊觉：老祖母啊，你此刻吟着苏轼的这首哀民之作，是要借机召唤苏子瞻返回京都呢，还是要借用苏子瞻这块棱角锋利的砖头打向什么人呢？城府深沉的老祖宗啊
皇太后则领悟了今夜将要发生的切。皇太后今年四十二岁，有超人的才智，也有超人的敏感，因为ฦ她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从小就生活在宫中。嫁给颖王赵曙之后，在赵曙走上皇位曲折坎坷的道路上，她伴着丈夫经受了焦心煎肺惊魂落魄地折磨。在居于皇后之位的短短四年中，由á于英宗皇帝病魔缠身，她更是日日夜夜地提心吊胆。儿子赵顼ึ继了皇位，她当了皇太后，希图能以传统的“母以子贵”的优势，辅佐儿子巩固已得的江山，可王安石的“变法”和“变法”带来的狂风暴雨青雷紫电，使她处于更为ฦ惊恐的不安之ใ中。她对宫廷里的纷争看得太深太透了，她知道，年轻皇帝的任何次闪失，都会失落权柄，遗恨千秋。她早就厌恶了“变法”，早就厌恶了刚愎自用自视不凡的王安石，只是由于头上还有位思重如山的姨妈——德高望重城府深沉的太皇太后时刻关注着朝廷中的切，她才隐忍不发地沉默着。现时，朝政混乱ກ如此，宰执能避其咎吗？太皇太后要借着苏轼的诗作说话了。只要太皇太后说，她也要说！
太皇太后此时把目光停落在嘉ล王君页的脸上：“嘉王，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
嘉ล王君页，是英宗皇帝ຓ赵曙的第四子，与皇帝ຓ赵顼岐王赵颢贤惠公主均为ฦ皇太后高氏所生。时年十八岁，聪颖好学，工飞白篆籀，善画墨竹，性情淡泊，酷爱医书，为太皇太后所钟爱。
嘉王君页听到老祖母指名询问，急忙回答：“这首诗为苏轼在杭州所写，借吴中田妇之口，哀叹江浙农家悲惨的生活情景，故题为ฦ吴中田妇叹。”
“能领ๆ略其意吗？”
嘉王君页稍作沉吟，从容说起：“苏轼在这首诗里，用叙事抒情之手法，紧紧扣住个‘叹’字，抒发了内心真挚的情怀。叹稻熟苦迟，叹秋雨成灾，叹谷贱伤农，叹官吏索钱，叹卖田à拆屋，叹虐政甚于秋涝，借用汉代渤海太守龚遂和颖川太守黄霸恤民宽政的事迹，反衬吴中ณ官吏敲诈勒索残害黎庶的恶行，使百姓不堪其苦，竟至愿投河自尽而作‘河伯妇’。苏轼用真挚凄楚的笔墨，倾注了对民间疾苦的同情，描绘了农村生活中幅血泪悲惨的图景”
嘉ล王君页是个ฐ聪明人，他在谈论苏轼的这首诗中ณ，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推行新า法”的背景和“青苗法”“募役法”这些字句，并在谈论中不时地因皇帝赵顼的神情变化而吞吐迟疑。
太皇太后神情怆然，股凄楚怆凉的情感向皇帝ຓ赵顼直冲而来：“杭州ะ有个苏轼，还能为吴中ณ田妇吐诉出秋涝之苦和胸中的郁闷，可有谁能ม为北方灾区的老婆子吐诉‘十月不雨’的苦怨和血泪呢？连涌入京都嗷嗷待哺的流民，只怕也无人敢为他们说句同情话啊！”
太皇太后的声声语语，如同把锥子刺着赵顼的心。他咬着牙隐忍着。钱塘集传入书肆街巷，引发了臣民的鼓噪；传入后宫，引发了皇太后太皇太后的忧虑。连那流民图的出现，只怕也是监安上门小吏郑侠仿苏轼之ใ所为而作的。苏轼远在杭州ะ，其影响仍在搅动着京都的风云！他抬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姐姐贤惠公主ว，打量着弟弟岐王颢和嘉王君页，心头突然闪现出驸马王诜的身影，以及原宰相舅祖爷曹佾的身影和叔姥爷高道裕的身影。他对今夜的家人相聚生疑ທ了：难道这是次有准备的干预朝政？是对朕的次“讨伐”？岐王颢嘉王君页也要参与这次“讨伐”吗？已居于外戚的姐姐也要“干预朝政”吗？宗室王公施威于东华门外市井，皇室骨肉也要兴师问罪于宫内吗？反感陡然使他冷目以待，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每个人。
皇帝ຓ赵顼的异常表现，惊得皇后魂不附体。她已看清了庆寿宫现时的形势，吴中田妇叹已叹出了个悲惨的开头，后面皇太后太皇太后的谕示ิ，将要涉及王安石和王安石的“变法”了。她了解丈夫此刻的心境：韩维从洛阳归来，司马光的拒而不出已轰毁了官家心中的筹划，陷于进退无依的困境。亲人啊，别再逼迫这个可怜的人了！
皇太后对儿子的疼爱和怜悯，迅速地化作对王安石的不满，径直向着“变法”泄愤：“朝政乱哄哄地闹了几年，是非曲直，说法不，今日，该是官家清醒的时候了”
皇帝赵顼额角的青筋暴起，太皇太后的含蓄暗示ิ，还可忍，皇太后的直接指责，实难接受！但他也得依照朝制跪倒在皇太后面前：“儿臣聆听母后训诲。”
皇太后看到儿子勉强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悦，厉声询问：“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朝廷有为难之事吗？”
皇帝赵顼话语冰冷而简单：“朝廷无难事，切正常。”
室内的气氛下子紧张了。不正常的询问，不正常的回答，不正常的神态，预示ิ风暴即将来临。太皇太后已料é到冲突不可避免，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