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太原休息三天，看看名胜古迹，游了晋祠，继续赶路。等他们到了平阳，金星的仆人王德已经从家乡回来在那ว里等候两天了。他向主人报告说，自从金星往北京去后，王举ะ人有点心虚，害怕把事情闹大，经周拔贡和朋友们从中ณ调停，答应和解。
1柳庄——袁琪字廷玉，号柳庄，明初鄞县人，以相法着名，受成祖所重。后代所说的柳庄相法就是他父子传下来的。
“能的，能ม的。你放心。”
“自己不去也能够分到เ粮食？”
“副爷，你真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小头儿吧？”
女人听了，重新把闯王浑身上下打量眼，看相貌不是等闲之ใ人，论打扮却看不出点阔气，而待人又十分和善，随即说道：
1司礼监秉笔太监——司礼监是宫中ณ十二监之，地位最为重要。秉笔太监是司礼监中个官职，是皇帝的内廷秘书。
正在这时，司礼ึ监秉笔太监1王承恩拿着个ฐ文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御案上。崇祯ງ害怕又有了不好的军情或灾荒，狐疑ທ地问：
“慧英姐，我这两ä脚相离还不到尺七八，你怎么嫌俺的两ä脚๐太宽呢？”
“兰芝，你的两ä脚๐站的不合规矩，叉得太开，怎么เ会使上力呢？记着：‘丁不丁，八不八，两ä足相离尺七八。’就是说，两脚站在地上，像‘丁’字不像‘丁’字，像‘八’字不像‘八’字。另外要双膝外分，双臀内吸，腰暗进，胸突出，这样才合乎ๆ规矩。”
“请夫人出来，我跟她说句话。”
李自成对徐以显拱拱手，随着献忠上楼了。徐以显小声对春兰说：
徐以显跳上马，直奔太平镇去，这地方离谷城十五里，在汉水北岸，原名王家河。因为ฦ是张献忠向明朝假意投降的地方，所以他把它改成这个名儿，意思是他要同谷城人共享太平。那ว里驻扎着张献忠的万多精兵，由他的养子张可旺率领，防备官军从仙人渡进攻谷城。徐以显的家小住在城内，他本人经常住在太平镇，按照着古兵法上的图式，参考近代名将戚继光等的练兵经验，每日用心操演人马。
“我回来趟，听听林铭球来有什么事。晚饭后再去，因为ฦ明天五更要出发演习。”
每天早ຉ晨，刘ถ宗敏总是天不明就起来，有时到别的村子去巡视操练情形，有时自己带着起人马在村外操练。越是大冷，他越是督促得紧，谁也别ี想贪恋五更鼓的热被窝。他认为ฦ只有这样才能把兵练好，才算是奋发图强气象。在他驻扎的村庄里搭盖了个ฐ铁ກ匠棚子，里边有两盘炉子和几个懂ฦ得打铁ກ手艺的士兵，还有从杜家寨来的铁匠师傅包仁。他把收集到的废铁ກ废钢和陈旧兵器毁掉，打造新的兵器。他常常亲自担任师傅，拿着钳子和小锤，叮叮当当地干活，教大家如何看火候，如何把钢๐使在锋刃上，如何把各种兵器打造得又好看又便于使用。他的熟ງ练的铁匠技术使包仁惊叹不止。有时他也抡大锤。般的大锤他嫌分量轻，特别打造了个顶大的锤子，大约有二十斤ภ重。他挥动大铁锤，锤锤地打着，铁花迸飞，土地震动，他自己兴高采烈他说着，笑着，甚至嚷叫，点也看不出吃力的模样。每当这种时候，周围的人们再也看不见他的大将威แ严å和暴躁脾ຆ气，而是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多少有点顽皮的普通弟兄。
切有利于重振旗鼓的措施，只要李自成想到，告诉了刘宗敏，或是宗敏自己想到เ的，得到เ了自成同意，都雷厉风行地做。几位大将除郝摇旗外都很尊重宗敏，能ม够同心协力做事，至于般将校中ณ即令有不卖劲的，也因为ฦ害怕军令森严，都不敢稍有松懈。
荒山寂寂。夜幕沉沉。林间宿乌无声，只有枯草败叶在霜风中瑟瑟作响和战马嚼食干草的声音与偶尔从火边发出的轻轻鼾声相混合。就在这沉寂而黑暗的午夜，几百乡兵悄悄地来到附近，要将他们全部活捉或杀死。
战马全不卸鞍，只把肚带松松，好让它们吃饱。人不解甲，并且把马缰挽在胳ฑ膊上，以备万。自成叫大家安心睡觉，他同两ä个ฐ没有挂彩的亲兵轮流放哨，他坐到เ二更时候，把亲兵李强唤醒，他才睡觉。但李强也实在疲困，坐不到เ个ฐ更次，便不由自己้的意，头栽，靠在树根上睡熟ງ了。
“如此好诗，真可浮大白！”
这位幕僚今天连这首诗已经写了四首七言绝句，歌颂孙传庭的战功，都是用十真韵，颇得孙传庭的称赏。看了这首诗，孙传庭更加高兴，以手击案，连声叫好。其余的幕僚们跟着叫好，摇头摆脑แ地评论着这后句写得如何恰切和得体。孙传庭把这首诗重吟遍，说道：
由于她平日的威信极高，加上她的镇静而有信心的表情，女人们都以为她已๐经从尚医生日里得到เ了可喜的报告，登时都把紧ู锁的双眉展开了，高夫人不愿听大家絮絮叨叨地间这问那ว，赶快向大家挥下手，说：
“你们都宽心吧，咱们的前队已经打了大胜仗，后队也马上要打胜啦。”
1翻山鹞——高杰的绰号。年前他投降了贺人龙，后来成为ฦ明末有名的四镇之，受封为ฦ兴平伯。
堂屋中的空气立刻热闹起来，大将们纷纷说出自己的意见。有人赞同刘ถ宗敏的计策，有人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á是如今追在背后的不但是曹变蛟，而且增加了贺人龙和左ุ光先，共有万多人，实力很厚。况且自从翻山鹞1投降贺人龙之后，对贺人龙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再说，曹变蛟也不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他作战同他的叔父曹文诏2样勇猛，可是比曹文诏乖觉得多。即使曹变蛟会疏忽大意，周山也会提醒他。闯王在洮州在阶州ะ在城固附近，几次想设下埋伏消灭追兵，不是曹变蛟自个儿有提防，就是给周山识破了。但主张来个回马枪的人们坚持自己้的理由á，认为与其明日前有孙传庭以逸待劳，后有追兵，腹背同时作战，不如先下手，能占点便宜总有好处。
“又没捉到？”
“爸爸，周山这杂种又逃脱啦！”
卢象升大吃惊，愣了半天，才又问：“你不是户部王老爷荐来的？怎么是东厂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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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兄还是不肯留แ下来共建不朽大业么เ？”
金星笑着说：“你又来了！弟不愿作严å光1高蹈，于世事无所补益，倘蒙不弃，愿为ฦ唐之ใ李泌2，以山人之身佐李公定天下，事成之后仍当归隐伏牛山中。”
1严å光——字子陵，东汉余姚â人，少与刘ถ秀同学。刘ถ秀做了皇帝后，他改姓名，不肯做官。刘秀把他找到เ他还是辞官不做，隐居终生。
2๐李泌——唐代京兆人，字长源，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也是诗人和散文家。唐肃宗即位灵武，他不受官职，自称山人，帮助肃宗处理军国大事，权在宰相之ใ上。平定安史之ใ乱ກ，他起了很大作用。到เ代宗时他不得已๐受了官职。到เ德宗时他不但受了官职，还受了邺侯的封爵。
“李泌后来不还是受了官职，并受邺侯之封？”
“那是后来迫于时势，非其初志。”
尚炯看他的口气似很认真，不好往下再说了。牛金星过去读新า旧ງ唐书和资治通鉴，对李泌的为人十分仰慕，所以他的话也确实代表了他最近几天的想法。虽然他更崇拜诸葛亮，很羡慕刘ถ备与诸葛亮的君臣知遇，但是当他亲眼看见李自成的热诚相待并不下于刘备时，他又想自成毕竟是草莽英雄，与身为豫州ะ牧的刘皇叔不同，所以说出来愿为ฦ李泌的话。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行人顺利ำ地绕过了蓝ณ关。他们所走的尽是荒僻的蛐蜒小路，只有当地的猎户才能找到。有时他们同那条由西安通向武关的大道距离很近，隔着道不深的山谷，透过树木和丛莽可以清楚地看见大路上的切情形，当距离大路最近时，牛金星看见队骑马的官兵大约有五十个ฐ人，号衣整齐，旗帜ຒ鲜明，由名千总打扮的小将率领，朝向蓝ณ关方面走去，似乎是在巡逻。这队巡逻的骑兵忽然望见他们，停顿下，拨转马头向商州方面走去，看样子是要迂回到เ前面，截断他们的去路。牛金星暗暗吃惊，向双喜和尚炯望望。看见他们和弟兄们都是满不在乎的神气，他心中好生奇怪和不安，忍不住用鞭子指指那ว队官兵，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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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官兵么？似乎已经看见咱们了。”
双喜笑着说：“那是张鼐带的人马，扮做官兵在路上巡逻，以防万。”
牛金星突然放心，不觉惊奇地叫着说：“啊呀，你们布置得如此周密！”
双喜又说：“那些在路上走的老百姓也有些是咱们自己้的人扮的，如今蓝田à城里和关上的官兵虽多，他们要是今天敢出来，准会叫他们吃点亏缩回头去。咱们的事情他们全不知道，可是他们只要有点动静，咱们就马上知道。牛先生，你放心好啦！”
牛金星赞叹说：“好，好，此官兵之所以常败也！”
又走了五六里路，转过个ฐ山脚，他们看见里外的松林中ณ有很多战马，人都在林外的草地上坐着休息。员青年将领ๆ骑着马奔了过来，直到相离很近，金星才认出他就是刘体纯，已๐经丝毫不像个商人了。刘体纯告诉客人说，闯王和几位大将就在前边恭候。牛金星虽然平日自许为“王佐之ใ才”，这时却不由á得有点心慌，又走不远，看见地上的人们都忽然站了起来，他的情绪越发紧张。几年来他就熟知李自成和刘ถ宗敏的威名，如今就要同他们相见，怎能ม不有点紧ู张呢？李自成穿着蓝色山丝绸旧箭衣，戴着旧毡帽，走在前边，背后紧ู随着几员大将和少数亲兵，其余的将士们留แ在原地。牛金星和尚炯慌忙下了驴子，向前迎去。
“那位走在前边的就是闯王。”尚炯介绍说。
相距十来丈远，闯王和几位大将就满脸堆笑，连连拱手。牛金星的心狂跳起来，面还礼ึ面踉跄前趋。双方走到起之ใ后，自成非常热情地抓住金星的手，说：
“蒙先生不弃，远道光临。可惜弟等不便远迎，务乞鉴谅！”
金星连忙说：“哪里！哪里！诸位将军如此远迎，隆情厚意，使弟五内感愧！”
李自成把刘ถ宗敏田见秀和李过向客人介绍，互道仰慕，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自成又说：
“野地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还是上马走吧。”
李双喜向松林边招手，立刻๑有人牵过来匹战马。闯王为ฦ着牛金星是个文人，给他预ไ备的是匹北口骟马，他让骟马走在他的乌龙驹前边，几位大将的战马紧紧ู跟随。他们的前后都是雄赳赳的青年将校和亲兵。牛金星很爱骑马，但是像这样的威风却是平生第次。雄伟的高山和奇峰，澎湃的松涛和马蹄声，样样激动着他的心。他在心中说：
“大丈夫岂可老死蓬蒿！”
为着谨慎起见，他们直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只在打尖的时候略事休息。到เ了三更时候，这支人马已走了两百多里，来到เ了闯王的老营。留守的袁宗第都在寨外迎接。用过夜饭，闯王把客人送到เ西屋安歇。那是他春天才布置的书房兼客房，比较干净。几位大将各自回营，他自己回到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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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金星十分困乏，觉睡到เ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以后，听到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人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他又闭着眼朦胧阵，才伸个懒腰，重新睁开眼睛，但是仍没有马上起来。他想，大概闯王昨天很辛苦，尚未起床，所以小院中不准有声音打扰。
他在床上回想着昨天天的经历，在他的半生中实在是个极不平凡的日子，李自成给他的印象极深。尽管他还没有机会同自成深谈，但是仅凭他的表面观察，凭他们在路上的随便谈话，他已๐经对自成深为ฦ敬佩，觉得尚炯的称颂并无句过分。其次，他从刘宗敏的身上看见了种慓悍豪迈的英雄气概，从李过的身上看见了种刚ธ毅谦逊和深沉的风度，从田见秀的身上看见的是浑厚纯朴和善良。青年将领中给他印象较深的是刘体纯双喜和张鼐。总的说来，他认为ฦ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才，正是所谓“风云人物”，集合在闯王左ุ右。
另外给他印象极深的是闯王的部队。他所看见的虽然只是去迎接他的少数部队，但是他看出来他们纪律严明，精神饱满，上下融洽得像家人样，他看见过的官兵很多，哪有像这样的部队呢？没有！
牛金星把天来的印象重新回想遍，觉得时间大概ฐ不早了，便穿好衣服下床。听见屋里有响动，个ฐ态度腼腆的青年亲兵踮着脚๐走了进来，恭敬地笑着问：
“先生，怎么不再睡了？闯王吩咐过，不让院里有声音惊动你，好让你多睡阵，解解乏。”
“我已经睡好啦。昨天闯王也很累，他时还不会起床吧？”
亲兵笑着说：“他？他天不明就骑着马出寨去啦。”
“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每天早晨他都是天不明就起床，出寨去看操练。”亲兵向门外的太阳影子望眼，又说：“如今该收操回来啦。”
牛金星听说闯王照样天不明就出寨观操，又是惊异，又是敬佩，同时对自己的饱睡迟起略๓感不好意思。他漱了口，洗了脸，站在书桌边翻翻自成所写的大字和他所读的书。这些书整齐地摆成堆，有四书集注孙子十家注，还有部通鉴纲目。另外有部ຖ残破的三国演义放在窗台上。金星拿起来本孙子十家注，看见里边有不少圈点，还有夹批和眉批。这些批注都很别致，全是从他亲身经历而得的悟解，有的较长，有的却只有几个ฐ字，甚至只有两个ฐ字：“要紧！”牛金星随便翻到页ษ，看见眉批道：“十年来义แ军驰驱半中国，使官军防不胜防，追又不可追，就是这个道理。”旁边又批道：“骑兵十分重要。倘日后每精兵有三匹马，则ท更可风来电å往。”后边又批道：“崇祯八年春长驱东进，所向无阻，即是‘冲其虚’。”金星再看所批的孙子原句，原来是这样两ä句：“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追者，速而不可及也。”金星为ฦ自成的批注暗暗叫好。他正在随便翻阅，闯王回来了。
早饭后，李自成很想同牛金星谈谈重大问题，听听他的高见，但想到金星昨天过于辛苦，大概还不曾休息好，便忍忍不提了。他陪着客人到เ寨外走走，让客人看看周围的山景和将士们的垦荒情形，牛金星看见农民军同百姓在起种地，关系融洽，深为ฦ感动，不由á得想起来三国志等史书上所写的诸葛亮在渭南屯垦的情形。许多年来他所看见的官兵只会掳烧杀，破坏生产，从来没有过这种景象。当闯王走去向几个头目吩咐什么เ事情的时候，金星趁机会同个ฐ农民说了几句话，知道这带农民多亏闯王赈济粮食，少饿死许多人，也很少出外逃荒，如今农民们所种的秋庄稼，也都是闯上发的种籽。等李自成转回来时，金星同他继续顺着小路散步。那ว个农民对他说到เ闯王赈济粮食和种籽时的感激神情，特别是那几乎滚出来的满眶眼泪，久久ื地没有从他的眼前消เ逝。他偷偷地打量着闯王的同小兵样的粗布服装，带着谦逊微笑的英明面孔，在心中ณ问道：
“日今以海ร分崩，万姓涂炭，能拨乱反正，拯斯ั民于水火者非斯人乎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