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垂下眼帘，忽然现顾ุ承喜的裤裆湿了一片。很狐疑的抬了眼，他开口又问：“尿了？”
顾ุ承喜看着含羞，其实坦然，笑模笑样的答道：“大帅路上睡着了，一直不醒。所以我们进城之ใ后停了汽车，不敢惊扰大帅休息。”
顾承喜道了声辛苦，然后迈步要往前走，不料副官在他身后一伸手：“慢，师座只见顾团长一人，其余的弟兄，还请留แ在前院等候吧！”
顾承喜等了片刻，最后等回了高个ฐ子副官。副官对他说道：“师座肯见你。”
小林瞪大了眼睛：“你真当上团长了？昨天不还是营长吗？”
顾承喜闭了嘴，笑着向他点头。
顾承喜立刻摇头：“不是，我听别人讲的。”
霍相贞抬眼看他：“马从戎说的？”
白摩尼抬手搂了他的脖子：“不是的，我怕别ี人会笑话你。”
霍相贞俯身问他：“看不上我啦？”
炮弹还在空中穿梭着，花园里东一簇西一簇的盛开着土石瓦砾的烟花。半块碎砖从天而降，贴着顾承喜的鼻尖砸了他的脚๐面。他疼得跳着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想要找个ฐ安全地方แ躲起来。可是在他转身之前，他看到白摩尼忽然虚弱的一扬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
如果房子还在，那白摩尼应该是仰面朝天的躺在了门外。可是房子已经彻底坍塌了，所以白摩尼现在是躺在了一堆砖石之下。他的小白脸已๐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可是胸膛起起伏伏的，他还在喘气，他还睁着眼睛。
副官们一哄而散，而马从戎挥鞭催马，一鼓作气的向前飞奔出了一里多地。部下众人紧随其后，也是逆着长风直冲向前。而在远方的一排营房之前，他们果然是见到了霍相贞和元满。
马从戎登时笑了：“操！知道是刀，还他妈说剑！你个小王八蛋吓我一跳！滚滚滚，我见大帅去，别挡我的道！”
白摩尼一直蹲着，从清晨蹲到เ了中ณ午。下午他身不由己的向旁一栽，“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四肢试探着伸展开了，他大睁着眼睛，忽然很想去见霍相贞。霍相贞像座山，即便天地都变了，他也不会变。白摩尼艰难的爬起了身，爬出肚子里一串叽里咕噜的叫。
阴暗的屋子，衰老的仆人，迷蒙的窗户，蔓延的青苔……白摩尼冷极了，冷得思想定了格，陷在黑暗中，想不通，走不出。
顾承喜一边笑一边点头，同时蹦跳着往客厅角落里退，想要躲避他的折扇。肩膀忽然碰了一座多宝格，他慌忙转身伸手，扶住了格子中一只摇摇晃晃的瓷瓶。随即一侧身转了方向，他的小腿又撞上了沙。走投无路的弯腰抱了脑袋，他小声笑道：“大帅，咱出去打吧！屋里东西太多，摔了哪样我都赔不起啊！”
霍相贞单手握了折扇，接二连三的追着他打，打出满屋的噼里啪啦：“我让你讲，没让你练！王八蛋！为虎作伥！摩尼本来就爱胡闹，现在有了你这个帮手，更要无法无天了！以后不许你再听他的话！他要是再找你去充打手，你直接来告诉我！”
马从戎咬住了嘴唇，没有血色，他生生咬出了自己的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是元满，就是摩尼。累็死他了。指甲â抠住了朱红栏杆，他颤抖着闭了眼睛，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白摩尼正在家里百无聊赖的混日子，忽然听他回了北京，乐得在电话里就叫了起来。马从戎穿着一身柔软长袍站在院中，一张脸像是被热水浸褪了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单手扶着抄手游廊的栏杆，他听见房内的霍相贞笑道：“小弟，大哥家里开新澡堂子了，你要不要过来洗澡？”
连毅一转身也奔了自己的汽车：“很好，我做陪客，咱们同行。”
霍相贞已经上车，所以落了后的安如山闭着气一点头：“嗯。”
话音未落，只听“喀吧”一声，拴着铁圈的两股树枝一起断裂。霍相贞当场摔了个ฐ四脚朝天，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青石板地。一条腿伸长了，一条腿蜷着窝在树根下，他先是直了眼睛望天。望了几秒钟后，他抬手抱了脑袋，侧身滚成了一条大虫子。马从戎停在他的身后低头一看，只见他神情痛苦的又闭眼又咬牙，真是摔狠了。
马从戎从远方经过了，冷不防见了他练的新า把式，惊得连忙小跑而来：“大爷，您可悠着点儿——”
顾ุ承喜这一阵子的确是见了钱，但是还没一下子得过一万。携着一万块钱回了家，他关上门，坐在床上对着一万块钱呆。先前弄个ฐ三块五块都是难于登天，如今成千上万的钱说来就来。顾ุ承喜的心里激荡起了风雨。可是转念一想马从戎，他又觉出了自己้的渺小——马从戎得有多少家产？几十万总能有了。
他不辱使命，既ຂ把话说明白了，也把钱带回来了。又因为ฦ此事做得机密，只有马从戎和他两个ฐ人知道，所以不用天女散花似的多方分配，马从戎直接给他拿了一万。
马从戎转过身，明知道霍相贞现在怕吵怕闹，但是故意大声问道：“大爷，白少爷想见您呢，要不然，我搀您下床过来，和白少爷说说话儿？”
然后他走到窗前，笑吟吟的挡住了白摩尼的视线。白摩尼急了，扯着嗓子喊道：“你让开！让我看看大哥！”
霍相贞照ั例是把马从戎狠狠勒进了自己้的怀里。马从戎一直不吭声，直到เ双方的身体已๐经严丝合缝的契到一起了，他才开了口：“大爷刚刚退了烧，别太累着了。”
看过之后收了手，霍相贞往床里一翻身：“关吧。”
这一哈一咂又惹出了白摩尼的笑。所以此刻顾承喜一边吃面，一边检讨。这一天真是没白过，他长了太多的知识。
入夜之后，顾承喜终于当完了一天的差。独自在街边找了家小铺子，他进去连吃了三大碗热汤面，一边吃一边回想着今天的事。晚上白摩尼又带他进了外国馆子，还给他点了一杯鸡尾酒。他没见过这么绿莹莹的酒，闻着还带着点清香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是出乎意料的又甜又辣，让他“哈”的出了口气，紧接着很响亮的咂了一下嘴。
霍相贞垂下了眼帘，不愿继续正视他：“腿好了吗？”
正当此时，顾承喜缓缓的弯了腰，轻轻的出了声音：“大帅。”
然后他化身为鱼，乘๖风破浪的要向霍相贞报仇。霍相贞抓了他的头抓不住他的尾，一边回击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想白摩尼真是没长大，没心没肺的只爱闹。最后一把将白摩尼紧ู紧的箍到怀里，他又服了软：“小弟，不闹了。水都凉了，你让我也洗洗。”
池子里立刻起了大浪ฐ。白摩尼一挺身起了立，捂着屁股叫道：“你踹到我尾巴๒骨了！”
所以在一种微妙的厌恶与愧疚之ใ中，霍相贞缓缓的俯身伸手，拍了拍顾承喜的后脑勺。
顾承喜是他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只有顾ุ承喜杀他的，没有他杀顾承喜的。顾承喜做贼，落网，挨打，不成了人，还不全是为了他？顾承喜对他的好，不是假的！
“咱们就在这儿说吧，这地方安全。”三骆驼坐在一截小火炕上，眼睛里面透出了亮光：“你知不知道赵老爷前一阵子拖家带口的跑了？”
三骆驼抿了抿嘴里的大黄牙，然后从衣兜里摸出几个大子儿往桌上一扔，算是会了账。带着顾承喜出了门，两个人拐弯抹角的钻小胡同，末了进了一家黑洞洞的烟馆。三骆驼显然是这里的老熟客了，无需伙计招呼，他直接把顾承喜引进了一间闷黑骚臭的小屋子里。
顾承喜也不想和他闹大了，毕竟他不是小林，他不敢对着他上头上脸。可是歪着脑袋盯着他的侧影，顾承喜越看越觉得有滋味。平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笑；再看他一眼，他又一笑。平安显然是被他笑糊涂ิ了，满脸疑惑的一扬眉毛。
平安岿然不动的任他搂着，老气横秋的告诉他：“别闹。”
瞪着眼珠子愣了足有一分多钟，他一点一点的回了神，这才意识到手是软的——妈的满山坳的人都硬了，这只手却是软的！他方แ才都差点把这只手弄得骨断筋折了，竟然就没想过它是软的！
不知何时，那只手竟和他交握住了！
然后他直起了身，作势要向霍相贞跑：“大帅——”
一句话没说完，他脚๐下一滑，“扑通”一下子又滑回了战壕之中，只剩一双手还扒在冻硬了的地面上。手摁地面纵身一跃，他又露了头。手肘撑起了上半身，他一边往上爬，一边对着霍相贞笑，笑得脸上的泥片子直掉渣。
霍相贞知道这片地区目前还算安全，所以并不急于下马。居高临下的开了口，他大声问道：“顾承喜，你打得怎么เ样？”
顾承喜终于彻底的出了土。颠颠跑到เ了霍相贞的马前，他仰头答道：“报告大帅，我团打下了一个县！”
霍相贞点了点头，然后飞身下马，走到เ了战壕前向下望：“是不是太浅了？”
顾ุ承喜像只大土猴似的，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走：“大帅，我们昨天刚ธ开过来，还没挖完呢！”
霍相贞解开了大氅，向后方的卫士手中ณ一扔，然后弯腰跳下了战壕。战壕长而崎岖，深浅不一。霍相贞一路走到เ了尽头，感觉这战壕实在是不合标准。转身面向了身后的顾承喜，他正要出几句批评。哪知未等他开口，一枚炮弹忽然破空而至。而紧ู随着他的顾ุ承喜纵身一跃，在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中扑向了他。
霍相贞恍惚了一下，因为危险来得太突然，所以他甚至没来得及害怕。眼前瞬间黑了一片，在两ä耳的轰鸣声中ณ，他依稀听到顾承喜在上方แ吼了一句：“大帅平安无事，你们不必过来！”
霍相贞也感觉自己้的确是平安无事，只是被身上的顾承喜压得有些气闷，而且身体也是陷进了泥土之中，很不舒服。翻涌ไ的气血很快平复了，同时有一只手摸索着搂抱住了他。嘴唇骤然一湿一热，一条活泼泼的舌头直拱进了他的口中。紊乱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顾承喜恶狠狠的连着吮了他好几口。
随即他的胸ถ膛骤然一轻，眼前也有了光明。顾ุ承喜放开他直起了身，顶着一后背的雪和土。炮弹是在战壕边爆炸的，崩起的碎土几乎ๆ掩埋了他们的上半身。
对着霍相贞喘了几口粗气，顾承喜低头笑了，一边笑，一边咽了口唾沫。
霍相贞板着脸，却是问道：“顾承喜，你又要开染坊了？”
顾承喜抬手扶住了一侧土壁，气喘吁吁的笑，声音轻如耳语：“你别生气，我太想你了，真的。”
霍相贞坐在战壕里，对他当胸踹出一脚：“混账东西！炮弹都飞过来了，还不快去布防？”
顾ุ承喜被他踹得向后一仰，随即乖乖๔的爬起了身，猫着腰往阵地中央跑。霍相贞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心想我是命犯炮弹还是怎么着？怎么到เ了哪里都挨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周末，我可能ม会更得少一点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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